(接一百二十九章上)


    簡安月看了一眼李叡,又看向太後。


    太後仍是麵無表情:“哀家給你們的都是一盞壺裏的茶,皇帝若是覺得哀家偏心,給皇後的茶加了什麽特製的茶料,自便就是。”


    “兒子不是說母後偏心的意思,兒子隻是單純覺得皇後好,她喝過的茶水都比旁人的香,兒子此生娶妻如此,隨她去了也甘願。”李叡的笑裏藏著什麽東西。


    母子二人交流的眼神裏除了親情,還有抗衡。


    知子莫若母,同理,知母莫若子。


    他不願剛剛大婚就這樣懷疑自己的母親,可是他太了解母親了。


    所以,他不能讓自己深愛的妻子喝下母親給她的茶。同時,他要讓太後知道,他與皇後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堅定。


    這時,簡安月主動抬起手裏的杯子飲了一口。


    “果真好茶味道,清香撲鼻,迴甘悠長。臣妾很喜歡,謝過母後賜茶。”


    太後望著她,眼神裏終於有了一些波動。


    “皇後若是喜歡,哀家今後每日給你留。”


    “臣妾謝過母後。”簡安月感激行禮。


    李叡看著她,欲言又止。


    二人退出慈寧宮。


    李叡心裏堵得慌。


    簡安月見他模樣,上去勸他:“太後是你的母親,今後也是我的母親。我想以自己的努力討她歡心。”


    “我隻怕你有心,她無意,到時候會委屈你。”


    簡安月偷笑:“她能幹什麽?還能吃了我不成?而且我們都有著同一個愛的人,再怎麽樣,她也不舍得讓你傷心的。”


    “我隻是不想你受委屈。”


    “你就安心吧。我們不會有矛盾的。今後她對我有不滿,若是她有理,我會改正自己,若是我有理,我也會力爭。你不用為我們的事擔心,你隻管將精力放在前朝。不要讓後宮的事叨擾你。”


    李叡牽住她:“有婦如此,夫複何求?”


    “今天還有一天忙,走吧。”


    二人手拉手像是小朋友郊遊一樣向前走了。


    傍晚。


    簡安月先迴到了鳳儀宮。


    進去就發現殿裏放了一堆的賀禮。


    “怎麽今天還有這麽多?”她好奇地走過去看,賀禮昨天應該都收完了才對。


    春雪迴答:“迴娘娘,這些是魯州林副司州送來的。他還有封信給您。”


    簡安月接信,看見前兩句就看明白了。


    上麵第一句問候了她和李叡,第二句問候了她爹爹鎮西侯。


    簡安月隨手摸了摸禮盒裏的珠寶首飾,不在意地蓋上了盒子。


    “不是我阿母喜歡的款式。”


    “那娘娘,這林副司州的禮物怎麽辦?要收下嗎?”艾米拉指了指那堆禮盒。


    “送去鎮西侯府,讓我爹爹自己處理。”


    “是,娘娘。”


    “以後凡是像這樣為了巴結我或是我父親而送的禮物,都轉去鎮西侯府,讓他們知道我不收。我父親迴文沙關了的話,就交給我伯伯處理。”簡安月又補充了幾句。


    “是,娘娘。”春雪幾人應聲,忙著去搬禮盒出去了。


    新帝上台,朝中換牌,正是上位的好時機。


    為官者,審時度勢的人多了去了。大家都看得清該去站去誰的羽翼之下,才能躲蔭乘涼。


    但對於上位者來說,是機遇也是隱患。


    簡安月不能成為連接前朝擾亂官場的禍後,更不能讓旁人覺得她跟她爹爹野心侵朝。


    而且樹大招風功高震主的道理,武將應當比誰都明白。


    “真是好笑,短短數月,眾人這態度轉變得讓我都覺得無法適應。”簡安月用西域語跟艾米拉聊天。


    “娘娘何意?”艾米拉也用西域語問道。


    “前段時間,李叡要立我為後的時候,朝中許多人頗有微詞,隻是因為我爹爹還在,而且雲鷹營就在衛城中隨時待命,他們才不敢光明正大地反對。好幾家等著把女兒嫁進宮裏來的官員,暗搓搓地寫了好幾封折子上來明嘲暗諷,我爹爹是懶得理他們,他們還真當他不知道。”


    “侯爺在朝中受人排擠嗎?”艾米拉問道。


    “朝中分了好幾黨隊伍,我爹爹不過是其中一個,而且是被迫拉過去當定心針的。他其實也煩得很,覺得烏七八糟的上不了台麵,但是奈何旁人一直來煩他。有分隊就有爭鬥,我爹爹倒是巴不得有人擠兌他,因為他挺想跟人‘理論理論’的,不過他們倒是敢啊,哈哈哈。”


    簡安月開懷一笑。


    她又道:“不說武官,軍中多是以武為尊,武將們大多都是英雄相惜,不屑搞這些權爭。隻有那些個文官,陽奉陰違拉幫結派,也不知道爭來爭去有什麽好鬥的?有這個心思不如放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為國效力。”


    “就是就是,惹得侯爺煩了,一人給他們一叉子!”艾米拉附和道。


    簡安月笑完又歎口氣:“隻是可惜啊,還不能跟文官們撕破臉。畢竟同為人臣,很多事情息息相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需要維護。不然他們也不會站隊,我爹爹也不會給那麽多人提供庇護,都是衣帶相連的。”


    二人說話間,福子進來傳報黃太醫到了。


    簡安月收起輕鬆:“喊他進來吧。”


    雖然早上簡安月和李叡的話是那樣說,她還是留了一個心眼。


    她早晨請安喝茶時,用手絹沾了茶水。


    事後,她將浸有清茶的手絹送去了一個依附她爹爹的姓黃的太醫那裏。


    黃太醫很快就將結果帶了進來。


    簡安月聽著他給她匯報。


    “確定有避子湯的成分?”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黃太醫點點頭:“隻是劑量微少,偶爾飲一兩碗可能不會有什麽問題,但是若長期服用,恐對身體造成難以逆轉的傷害。”


    簡安月盡量收住情緒波動,讓黃太醫先退下了。


    艾米拉一忙上來問道:“沒想到您剛入宮來,太後就這樣做,真是太惡毒了!她為什麽這樣做啊?”


    “太後不喜歡我,我是知道的。她想要純粹大陳血統的兒媳,再生一個純粹大陳血統的孫兒,我不過是個西戎子生的,還不配當皇後。”


    “娘娘,你怎麽能這樣說自己?”


    “我隻是說說,並不是這樣認為,你別激動。”


    安慰艾米拉冷靜下來,簡安月繼續說話。


    “今天皇帝的第一道聖旨廣告天下,廢除後宮三宮六院儀製,太後自然也知道了李叡的意思。我是真心想要跟太後好好相處的,她畢竟是李叡的母親,我看得出來她在李叡心裏的分量有多重。不過,我也想知道她為什麽能對我有這麽大惡意。我們分明還沒接觸過幾次,而且今後就是一家人,要在這座宮裏一起生活一輩子。”


    簡安月微微歎口氣。


    “我會繼續敬她的,隻要不超出我的底線,我都會承受下來。”


    “可是她居然給您放避子湯!”艾米拉驚唿,“她為什麽要用這麽低級而且容易暴露的方式來害您呢?”


    “或許她不是沒考慮這個手段過於初級,而是,她不需要考慮。她有恃無恐,就算這件事被人挖出來,她也不覺得會有歉疚或是責罰。”


    “您可是她唯一的兒媳婦啊!”艾米拉不平,“她瘋了嗎?她要幹什麽?”


    簡安月沉默了片刻。


    太後可能還覺得李叡會另娶的吧。


    隻要簡安月能讓太後明白,李叡此生隻會有她一個妻子,太後或許會妥協,允許她的存在了。


    簡安月如此想道:隻要她和李叡一直恩愛,太後遲早會接受她的,也會接受她生下來的孩子。


    正當這時,皇帝陛下迴來了。


    李叡春風得意地走進門,簡安月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給他行禮。


    “今天真是好日子啊。”李叡驚異地看著簡安月主動給他行禮,還是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


    以前她除非必要,很少跟李叡正式行禮,今天倒是忽然正經起來了。


    “這叫相敬如賓。”簡安月說完自己都笑了。


    “可我更喜歡如膠似漆。”李叡過來,一把抱住了她在身前。


    “你心情很好嘛。”她看著他笑。


    “咳咳。”李叡清了清喉嚨,“朕,今日廣告了第一道聖旨,自然是萬分舒暢。”


    “陛下發了什麽旨意啊?”


    看著她明知故問,李叡的笑意更甚。


    “朕告訴全境,朕的皇後將成為這後宮中唯一的主人。”


    簡安月心滿意足,眼裏冒出點點光輝。


    李叡又道:“我要讓你的名字在京都再掀起風浪來,讓每一個小姐的嘴裏都說出羨慕你的話。”


    “那可能罵我的人更多了。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人,做夢都想被你接進宮來。”


    “那就讓她們繼續做夢去吧,夢裏什麽都有。”


    簡安月咬下嘴唇,眉眼添上一層魅意:“今天早些歇息吧?”


    “你累了嗎?”李叡關切詢問。


    她一隻手輕輕鉤住他的腰帶,用肢體代替言語迴答了他。


    他瞬間領悟暗示,轉頭給蔡公公吩咐今日早些安排就寢事宜。


    ……


    七日宴會後,李叡早早起床,今天將是他第一次作為皇帝正式臨朝,須得萬般重視。


    簡安月親手給他豎好冕旒。


    “陛下萬事順利。”


    她說完,踮起腳飛速在他臉頰親了一下。


    “我等你迴來。”


    “你也是,第一天處理賬本,有什麽不懂可以去跟大嬤嬤多問問。”


    “嗯,你快去吧,大家都在等你了。”


    李叡摸了摸她的臉,出門去了。


    “恭送陛下。”


    簡安月目送李叡離開鳳儀宮,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泛起點點甜蜜。


    不過很快,她就被現實事物狠狠地挫敗了。


    今天早上她獨自去請安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李叡不在,太後對簡安月連看都不想看一眼了。


    她隻是在簡安月要離開的時候,裝成關懷的樣子給她上茶,督促著她喝下去。


    簡安月端著茶杯,思忖片刻,將杯沿都放去了嘴邊,忽然一下站了起來。


    “母後,臣妾瞧著這茶水極佳,舍不得就這般粗飲,臣妾恰好知道一種在京都很受歡迎的飲茶法,不然臣妾給母後泡來試試吧?”


    “你先把手裏的喝了再泡也不遲。”


    簡安月誇張說道:“這可是母後給我特意備的茶,我怎麽能就這樣粗品呢?來人啊,把本宮準備的糖包拿上來。”


    春雪奉上來一個小琳琅盒,打開蓋子,裏麵是白白的細粉。


    艾米拉給簡安月的茶杯裏放了一些。


    簡安月看了一眼太後,將茶水飲下。


    “好味。母後也來嚐嚐臣妾給母後準備的。”


    她拍拍手,宮人奉上來一盞琉璃碗,裏麵盛著不知名的液體,上麵還漂浮著點點鮮紅。


    “這是臣妾新學來的飲品,聽陛下說母後很喜歡,於是特意來獻給母後。”


    簡安月親自打開蓋子,露出了裏麵的內容。


    “此飲名為‘赤金火鳳羹’,是在原來風靡京都的‘赤金火龍羹’的基礎上,用牛乳浸泡出辣椒精華,加入清茶為輔料,然後混入雪糖熬煮製成。請母後品嚐。”


    太後的眉毛抽搐了一下。


    “哀家早起有些厭食,下迴再飲吧。”


    “此飲有開胃通暢之效,母後現在飲用正好。而且。”簡安月裝作委屈,“這是陛下囑咐過臣妾的,說是要給母後複烹舊時憶味,母後若是不喜歡,是嫌陛下和臣妾的孝心嗎?”


    太後的額頭似乎有青筋冒出。


    她忍耐下來,差嬤嬤把赤金火鳳羹舀出一小杯端了上去。


    太後喝了一口,頓時臉上變得精彩至極,虧得多年修養讓她控製住自己沒有當場吐出來,不過看向簡安月的眼神都要吃人了。


    簡安月看見她的反應,忍住偷笑,皺起眉頭:“母後可還喜歡?”


    “你烹得不錯,下次不要再烹了。哀家要去更衣,你告退吧。”


    太後說完,帶著嬤嬤往後殿去了,一刻也不想跟簡安月多呆的樣子。


    “恭送太後。”


    簡安月從慈寧宮出來之後,心情大好,她一想到太後的表情就想笑。


    這道赤金火鳳羹其實是她突發奇想想出來的,李叡根本不知情。


    今天簡安月本來沒想這麽做的,可是看見又一碗避子湯送上來,她忍不了了。


    她也不想做什麽過分的事,她隻是想還太後一份禮物而已。


    既然太後能夠連送避子湯給她,她為什麽不能還迴去一口火鳳羹呢?


    雖然說她想要敬太後,可不代表她會全部隱忍,就連懷孕這種事都要受到幹擾,避子湯真的觸到她的底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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