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有些偏僻,溫瑜自己也不知該怎麽出去,怕亂走反而更迷路,就開了手機定位,等著裴景奕來找她。


    風吹得有些冷,她聽見隔壁家傳來電視聲,說話聲和音樂聲若隱若現。


    腦子過了遍蘇黎剛剛說的所有話,隻感覺自己如墜冰窖,冷得連心都被凍上了。


    電話沒有掛斷,裴景奕沒有聽到溫瑜的聲音,語氣裏是藏不住的擔憂:“乖?”


    溫瑜低低嗯了聲,表示自己在。


    頓了幾秒後,溫瑜從台階上起身,走到了鄰居家門口。


    鄰居家的門是開著的,電視機正對著大門口,一個小屁孩正坐在電視機前背對著她看動畫。


    動畫片裏,瘦高的父親將圓胖胖的孩子從地上抱起,手忙腳亂的給他擦眼淚。


    小男孩因為摔倒膝蓋出血,疼的哇哇大哭,父親抱著他去處理傷口,一邊和他講小男子汗要堅強。


    溫瑜有些出神,想起自己的父親。


    他也對她說過要堅強,也曾經是她遮風擋雨的港灣。


    是不是,隻要她沒出生,那他就不會死.......


    或許母親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在父親死後才不願意看見她。


    要是那天在醫院死的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溫瑜該多好,這樣就不會有後麵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了。


    那個孩子身上流著他們的血,是他們堂堂正正的親生兒子,而不是一個領養來擔心會被人奪走的替代品。


    溫瑜視線落在動畫片上,心神早已經不知道飄哪去了。


    等到裴景奕趕來時,就看見她站在別人家的門口,和屋裏的小孩子一樣,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幼稚風的動畫片。


    這是成長勵誌動畫,在孩子成長的路上,少不了會有家長的陪伴。


    裴景奕走近,將人攬入懷中,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後才感覺到心稍微鬆下。


    溫瑜揪著他的衣角,聞到熟悉冷冽的味道,眼眶濕潤:“裴景奕。”


    鹿眼泛著水光,臉和鼻尖都哭得紅撲撲的,溫瑜此刻的模樣可憐的就好像被拋棄的幼崽,讓人看一眼就心生憐惜。


    裴景奕微歎,心軟的一塌糊塗:“沒事,我來了。”


    溫瑜所有的委屈都隨著眼淚傾斜而出,梗咽到說話都說不清:“我爸沒出軌,他是,他是被我親生母親給害死的......”


    裴景奕楞了半秒,隨即拍著她的肩膀安慰:“沒事,這些都是上一輩的恩怨。”


    溫瑜嗚咽,將頭埋在他的胸膛,細細的抽泣:“你說,要是我沒出生,是不是他就不會死。”


    那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片刻一幕幕呈現,她想起父親死後,母親看她時的眼神。


    那時她還小,並不懂蘇黎眼神中的情緒是什麽意思,還以為母親是看著她的臉思念父親,是在想那個美滿的家庭。


    但現在她懂了,那眼神中的複雜,不過是對她這個災星存在的厭惡。


    怪不得,怪不得那時候母親討厭她哭,討厭她安慰她,討厭她說的做的一切事情,把她關在琴房不停的練琴。


    因為隻有這樣,才不用麵對害死她丈夫人的孩子。


    要不是因為家人的阻止,或許那時候母親就想拋棄她了。


    想到這,溫瑜眼淚掉的更兇了,完全不受控製,一顆接一顆的落下,浸濕了裴景奕的襯衣口。


    裴景奕輕拍著她的後背,皺著眉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怎麽能把無常的生死怪罪到自己的頭上?”


    他不知道蘇黎今天和溫瑜說了什麽,但他已經能從溫瑜剛剛的寥寥數語,猜出大概的事件經過了。


    溫瑜帶著哭腔:“可是.......”


    她想說是因為自己的親生母親,爸爸才會出車禍死亡。


    裴景奕打斷她的話,修長的手放在她的發頂:“你不用把別人過錯施加在自己身上。”


    事情已經發生了,無論怎麽想都不會有改變,重要的是剩下來的人要努力的活著。


    溫瑜抽了抽鼻子,半晌後抬頭,淚眼朦朧的看他,小聲說:“我想迴家。”


    裴景奕用力抱她,低聲答:“好,迴家。”


    溫瑜記憶中美好的家破滅了,隻剩下支離破碎的殘局。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有一個美好的家,就算是父親走了以後,她也依舊認為童年記憶中的家庭是最好的。


    直到長大,背地裏的罪惡被掀開,她才發現美好早就破滅了。


    沒有迴酒店,裴景奕開著車送溫瑜迴家,到目的地時天完全黑了,一盞盞路燈亮起。


    溫瑜看著萬家燈火,有些迷茫,趴在車窗上呆呆的說:“裴景奕,我沒有家了。”


    爸爸早就死了,媽媽討厭她,而親生母親也在牢裏贖罪。


    這個世界那麽大,她好像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裴景奕抓著方向盤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溫瑜的話讓他的心髒好像遭遇了一下猛捶,心疼幾乎要窒息。


    他熄火,將車子裏的燈關掉,在黑暗中抱住溫瑜,低聲道:“你還有我。”


    無論這個世界變成什麽樣,無論人來又人往,他都會一直待在她身邊。


    他的話說完,車子裏安靜的隻剩下彼此的唿吸聲。


    很靜,很溫馨。


    溫瑜埋在他懷裏,很久很久才說話:“裴景奕,不要討厭我。”


    帶著放下自尊的些許卑微,這是曾經溫瑜不會說的話,她的驕傲和棱角被現實打磨的好像隻剩下虛殼。


    裴景奕揪心的疼,手更加用力幾分,聲音很沉:“我不會的,永遠不會。”


    不管從前還是未來,他都會堅定的選擇溫瑜,絕對不可能發生那樣的事情。


    溫瑜沒說話,有些疲倦的將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小聲呢喃:“我累了。”


    裴景奕微側頭,看著溫瑜閉上眼,像是怕吵到她,低聲詢問:“要吃點東西嗎?”


    溫瑜搖頭,聲音有些沙啞:“不想吃。”


    之前為了減肥,她晚上幾乎不會吃多少東西,現在一頓不吃也沒什麽,胃根本不會感覺到餓。


    其實也是胃病將感知屏蔽了,讓她很難察覺到自己是不是餓了。


    溫瑜沒有食欲,也不想湊合吃任何東西,她隻想迴家躲在被子裏埋頭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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