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廉恥……”鳳皇一頓,身上的人立馬掙紮著已經起身。

    清河歪歪斜斜地撐起身體,拍拍衣擺,冷嗤:“行了,你要的東西到時候知會一聲,現在我要收拾東西,您好走,不送。”

    眼不見心不煩,早滾早超生。

    “阿姐。”鳳皇的手指溫潤間帶了冰涼,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淡然從容:“不知廉恥的是我,與阿姐沒有關係,你不必這般罵自己,我會心疼。”

    “想要得到的東西,不擇手段也要得到,惺惺作態,不累麽?”清河試圖抽迴手,卻在見到他的神情時,心頭驀地一窒。

    盈盈丹鳳狹目裏空茫一片,隻是臉上依舊帶著溫柔神色:“阿姐,你恨我,是麽?”

    清河看著他,竟仿佛瞬間看到許久之前,燕朝初亡時,那隻得十二歲的小小少年靜靜站在紛飛大雪間,也是這樣雪玉般的臉上,一片空茫之色,仿佛一片無依無靠若紛飛的薄雪,瞬間便要徹底地消失。

    滾在喉間的話,一下子就什麽都說不出來。

    “阿姐,如果我放下一切跟你走,想法解除你身上的蠱,是不是可以原諒我,從此隻陪在我身邊?”也隻是一瞬,他已經恢複了常態:“你愛我麽?”

    問得坦蕩而溫柔,仿佛再自然不過的事。

    “我……”聽他說可以解除掉蠱,清河先是一喜,隨後那答案卻噎在喉間,不能迴答。

    可以隻陪伴他,可以放棄阿麟的癡麽,可以愛他麽……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怎麽迴答。

    “我隻知道這般強求,禁錮,威脅是絕對不會讓一個人愛上另外一個人。”清河咬了咬唇,不動聲色地迴答。

    鳳皇卻笑了,淡淡融融,:“佛說眉間一丈寬,心中天地可縱馬,隻是我的業障太重,總要走一番消業剝下一層皮,阿姐可願幫我?”

    清河一怔,見他修長的指尖搭上他的白色綢緞琵琶扣內衫上,一點點地解開,緊緊地琵琶扣封住那衣衫下風情,讓她不由莫名地臉上微紅,轉開臉:“你做什麽?”

    一把短刀和一隻小瓶已經遞上她的手,鳳皇衣衫半褪,露出線條優美修實的上半身,黑發垂過頸側,他抬頭道:“瓶子裏是水銀,刀子很鋒利,隻要用刀子在我頸背至肩膀處挑開一道口子,然後將水銀均勻倒在傷口上麵,讓水銀垂皮膚而下,便可以完美列離那層皮。”

    清河已經呆住,看向他的神色,鳳皇竟是唇邊微微彎

    起柔和的表情,似夜空掠過淨月的一抹淺雲,一點沒有說笑模樣。

    “鳳皇……你……”

    “阿姐不要擔心,這種剝人皮的方法並無太多血汙,還能剝下整張完整的皮膚,想做扇麵或者做鼓麵、燈麵都是極美的,隻要溫度略高,便會顯現出五彩繽紛的圖來。”鳳皇已經半伏在桌邊口分不清是心寒還是膽寒,清河手上的東西哐當一聲掉地。

    “看過這副鳳凰圖的人裏,曾經有幾位這麽提議過,隻是當時我受不住這紋刻的過程,病過幾次,所以到現在都沒完工,老師曾笑言我是否怕剝皮之痛,才做病狀,雖然老師更喜他的這幅圖留在我的身上,但是我卻希望能將它完會剝下來。燃燈師傅曾說,這是業,我一生一世的業障,不講將業剝掉,我怎麽能和你走呢,阿姐。”鳳皇輕歎,無悲無喜。

    “鳳凰、鳳凰振翅飛,飛入紫宮棲帝宮……。”驛館與繁華的住戶人家隻隔了一條小巷,巷子裏有小孩子們嘻嘻笑著,跑過去,口裏歡快的童謠飄進來。

    刺得清河評身一僵,看向鳳皇,卻見他隻是那樣沉靜地坐著,卻仿佛什麽也沒有聽到,隻是靜靜地的。

    像是空曠的雪地間一抹,孤冷的——青魂。

    清河渾身一陣發冷,心間發酸,手慢而小心地撫上鳳皇的臉:“你的業,不在身上,鳳皇,在心裏。”

    他怎麽受得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在他那不大的平陽太守府裏聽著整個長安城這——長盛不衰的歌謠。

    那樣驕傲的烈性如火一樣的小鳳凰,大燕最尊貴的小皇子,是不是就這樣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點點地消融殆盡,受盡折磨地悄然地死去。隻剩下……

    許久,鳳皇慢慢地動了一下,手指緩緩地撫上清河的臉,將她擁入懷裏。

    清河頓了頓,任由他將她擁入懷裏,緊得骨頭都痛。

    “你是來博我可憐的麽?”伸手環抱住他,清河長歎。

    鳳皇溫聲道:“是,那麽阿姐憐我了麽?”

    “不,你需要可憐麽!”她想了想,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怒氣衝衝地。

    因為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人是真的打算讓她剝下他身上的那隻象征著屈辱的朱雀,來看看是不是能將他的‘業’消了,看看是不是他真的可以有迴頭路,和她一起走。

    能對自己如此殘忍的人,已經不是恨了,是如鳳皇說的——業障。

    修羅之業。

    這一夜,她抱著懷裏的人,緊緊地像是他年少時般,將他抱在自己懷裏睡去。

    卻有總也無法溫暖的——涼薄。

    窗外,子瑾棒著手裏新整好的錦袍披風,頓足,慢慢離開。

    “據說陛下今日抱恙,來不了……。”

    “什麽來不了,我看就是怠慢我們天朝,哼!”

    議論聲一路從車外傳來,清河挑開窗簾看了看已經漸漸遠去的巍峨都城許久,忽然問:“子瑾,我那襲錦袍送給陛下了麽?”

    子瑾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怎麽,舍不得?”

    清河輕笑,惘然而涼薄,是啊,舍不得,舍不得再次離開鳳皇,舍得所有與符堅那些往昔情情誼。

    從今往後,若是再見,不但從黃郎是路人,更是……取你家國的——仇人。

    遠遠地站在城樓邊,看著那車馬塵煙滾滾遠去,鳳皇明淡的眸子裏一片靜然。

    “主人果真好手段,便是公主那樣的人都到底哄得服服帖帖。”隱沒在黑暗裏幹啞的聲音幽幽響起。

    鳳皇垂下的黑色羽翅般的睫毛下是深深的陰影:“哄人,乃是口業,何必造業。”

    巫月一頓,低道:“是。”何必造業,主人隻需幾句話,自然有人心甘情願為他生,為他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悠然天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悠然天下並收藏妖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