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的喘息,伴隨著淡淡的血腥氣息一點點逸出來,好聽的聲音裏糾結著詭譎的疼痛和欲望。

    暗夜裏,有種妖詭惑人的氣息。

    “你姐姐迴來了,高興麽?”景略的指尖一點點的挑過鳳皇半合的狹長的丹鳳眸,長而飛揚的睫羽濕漉漉的,帶著種脆弱的味道。

    他喜歡這種脆弱,尤其是在這張臉上出現。

    “阿姐迴來,我當然高興。”動作有些遲滯的,緩緩穿衣,鳳皇溫然地道,隻是聲音裏多了些遊移。

    將他的片刻遲疑收在眼底,景略慵懶的依著床,像饜足的獸:“果真是讓人感動的親情呢,就算為她淪落到今天的地步,也毫無怨恨。”

    鳳皇沉默著,沒有說話,隻是垂下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在蒼白如紙的臉頰上投下暗淡隱忍的烙影。

    景略勾了下唇角,懶散的擺擺手:“出去吧。

    且讓我看看你們的溫情脈脈能延續到幾時,這兩年,和文玉忙著開荒墾地,修水利,與民休養,差點都忘了還有這麽有趣的小豹子琉璃在外。

    說來,姐弟反目也是有趣戲碼。”

    踏出門外,月光很亮,也不知是哪個時辰了,鳳皇微微眯了下眼,勉力站直自己的身體,握住廊柱的手指有點顫抖泛白。

    挑撥麽?就……那麽的想要他怨恨阿姐?

    可是,這一切,都是他一開始自己選擇的。

    “老師的惡趣味,簡直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鳳皇頓住正在移動的腳步,抬起頭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人輕笑。

    “蘇掌櫃,真巧。”

    清河看著麵前的人兒露出的笑顏清冷得幾乎可以稱得上不食人間煙火,當然如果他的臉色沒有比月光還慘白的話,會更好。

    “是啊,真巧。”清河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百味雜陳。

    每次,在不同的男人的房間前見到他,果真是巧得不能再巧,那麽下一次,下一次,她會在哪裏見到他?

    “來見王大人麽,那我就不打擾了。”鳳皇道,鬆開扶住廊柱的手,從容的轉身離開。

    清河的目光落在他寬袖下微顫的手,心裏仿佛有細小的蟲子在啃咬,細微的疼痛,蔓延攀爬。

    綠竹館、紅袖招裏,這樣的事情見得還少麽?剛剛接手的時候,從難以忍受到現在視若無睹。

    很多事

    情,在沒有實力時,插手和反抗,隻會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曾經為了魯莽付出了許多代價,自己的,牽連別人的……不是麽?

    “太守大人,似乎不太舒服,可方便坐我的車子迴去?”清河歎息,伸手拉住對方的手臂。

    鳳皇轉過臉,似乎有些驚訝,也隻是瞬間的事,驚訝變化為溫和平靜的口氣:“沒關係,您深夜來訪,這裏還有要事,耽擱了……。”

    隻是話還沒說完,他略顯單薄的高挑身子便因為拉扯一下子向清河方向摔去。

    眼明手快的抱住鳳皇,清河踉蹌了一下才支撐住,劈頭籠下來極其清淡的荷花香氣,讓清河有瞬間恍惚。

    他已經這麽高了啊……

    “不能走,就不要走,等會坐我的車子迴去。”清河低低地趁勢在人耳邊道,末了又補充了一句:“聽話。”

    鳳皇淡然柔和的眸底,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掠過一絲異樣的波瀾,最後還是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他現在,確實有人扶持會更好。

    “嘖,本官還以為,蘇掌櫃是來找我喝酒的,不過似乎和陽平太守相談甚歡。”不高不低的斯文嗓音在身後響起。

    清河一頓,扶著鳳皇起來,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熟悉又陌生的臉。

    “將軍大人見諒,草民倒是還有些出使間瑣碎事情要和太守大人想談些細節,所以,下次再來和您小酌。”

    白癡都知道,放權勢滔天的王大將軍鴿子來救一個小小陽平太守多可笑,隻是她竟然一下子不想將路上想好的一切借口拿出來,何況也沒有必要。

    她就是改變了發色,改變了氣質,改變了口音,在這些人精麵前,也毫無作用,她是誰,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又何必像在百官麵前那樣來掩飾。

    “嗯,是麽,看來陽平太守在本官這裏為公事操勞過度了,不如就在這裏歇息兩天如何?”景略歎著氣伸出手來欲攙扶鳳皇,一張斯文成熟的俊臉上恰如其分的帶著身為長輩的疼愛責怪與百官同僚的擔憂。

    隻是,為什麽呢?

    在看到他眼底戲謔的光芒時,在感覺抱著的鳳皇修長的身子在對方伸手瞬間微微僵硬時,她就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啪!”清脆的,響亮的巴掌著肉的聲音響起,在安靜的夜晚異常響亮。

    所有的人瞬間呆住,隻除了某個驚慌失措的聲音。

    “啊呀呀,我……草民,草民不是故意的大人,隻是方才您過來扶太守,我也隻是……隻是想把手鬆開,不知道怎麽會……怎麽會打到……”

    被一巴掌微微甩偏了臉的景略,也有瞬間的呆怔,隨即幾乎是麵無表情的看向麵前的人,清河一張極清豔的臉變的蒼白,幾乎有一種楚楚可憐到讓人心悸的味道,雙眸慌亂,幾乎是語無倫次,卻很好的讓人聽見了她的無心之舉。

    片刻,隨手擋下立即圍攏上來的幾名家仆侍衛,景略微微勾起唇角,眼底陰沉:“沒關係,無心之舉,何況,戰場上挨了刀子都是正常事,更何況這一巴掌。”

    有誰,敢打他?

    嗬。

    目送著消失掉的一雙人影,景略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破皮的嘴唇,半邊臉還在隱隱發痛。

    看起來輕飄飄的一巴掌,卻果真是一點餘力都沒留。

    “大人……”看著自己的管家一副不安擔心他立即宰了南國使節的樣子,景略忍不住笑起來。

    就這麽吃了個悶虧。

    那脾氣,還是沒改多少嘛,不過,敢打他……實在是更夠膽色。

    雖熱說眷養在籠子裏的小鳳凰也很美麗和有意思,卻總及不上原始的、野生的小野豹新鮮。

    漂亮的,新鮮的,還有沉澱下去的他不知道的東西,因為那女子身上有一種和他們都截然不同的東西,似乎從未向他們屈膝屈服……

    即使表麵上圓滑卑微,骨子裏,卻似乎從來都沒有低下頭,仿佛天生就是和他們站在同等的位子上,從不仰望,不是因為驕傲,而是骨血裏似乎就是天生平視他們,不光是他們,所有的販夫走卒,在她眼裏,仿佛都一樣齊平。

    不卑不亢,天生如此的氣質。

    真是罕見、會有這種感覺的女子,這個世界上大約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即使是那些說著民為重,君為輕的儒家子弟,也不過是口頭而言。

    不過,打了他,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隻是……

    “大人!!”

    聽著耳邊驚恐的叫聲,他冷然的看著自己手裏一片鮮豔到刺目的血紅,唇邊似乎還有什麽不斷湧出,眼前的月色竟漸漸模糊黑暗。

    “阿姐,你今天太衝動了。”車廂裏,氣氛有些沉悶。

    “是麽?”清河懶懶的道,是啊,她能說她現在懊悔

    的要死麽?唉~

    鳳皇看了她一眼,就不再說話了,隻歎了一聲。

    “打都打了,不過失手而已,難道他還要因為這一巴掌向南朝立即宣戰?”清河揉揉自己的頭發。

    “……”鳳皇還是有些擔憂的樣子。

    “別擔心。”清河習慣性的安慰的伸手想要抱過他,卻發現這種姿勢更像是她伏在他懷裏。

    不由感歎,果真是她老了,這孩子長的真快。

    “以北朝和南朝狀況,至少七八年內,他們絕對不會對南朝開戰,這一點,相比你比我更清楚。”

    清河感覺到他的不自在,卻沒有鬆開手,隻慢慢像過去一樣撫摸著他的背脊。

    不管他承不承認,是不是還在怨恨她。

    她都必須承認,沒有辦法,她沒有辦法把鳳皇當成那些小倌館和妓館裏的那些孩子。

    皇族的驕傲天生刻在骨髓裏的驕傲的小鳳皇,曾經那麽依賴自己的少年,會在自己懷裏哭泣的少年,會冷傲的展開雙臂保護她的少年,似乎已經在夏夜的朦朧月光下,慢慢溶蝕殆盡。

    隻剩下清冷的月光凝結的憂傷蒼白的靈魂。

    怎麽能夠在三年間改變這麽多?

    她保護了兩樓裏的那些漂亮的孩子,卻把他——她發誓要帶在身邊一生的小鳥兒遺棄在滿是荊棘毒刺的牢籠裏。

    那麽驕傲的小鳳凰,沒有變的和他族人一樣怨天尤人和卑微孱弱,卻讓她更加的心痛。

    “沒關係的,阿姐,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不要再怎麽衝動了。”鳳皇很慢的道。

    “我知道。”清河習慣性的緊緊收攏雙臂,讓唇觸在他的額頭上。

    “我不插手,可是如果你還願意和我一起走,記得,一定要告訴我。”她知道,鳳皇不會就怎麽離開。

    半依坐在床邊,鳳皇洗了雙手,司徒麟拿著熱毛巾,擦拭著他半蓋在薄被下的身體。

    這些清理工作,司徒麟已經駕輕就熟。

    “到底,那個人對殿下做了什麽?”

    “阿麟,是在心疼我麽?”鳳皇道,出塵清冷的麵容隱在黑暗的垂簾陰影裏,看不出表情,聲音卻極淡。

    “你是清河的弟弟。”司徒麟給出個不輕不重的答案。

    “你到我身邊來隻是為了阿姐,沒有其他了麽?”鳳皇忽然反手蓋住他的手。

    修長漂亮如玉般的指尖,司徒麟卻覺得有些不適,正打算不動聲色收迴手,卻見他再次出聲

    “讓阿姐成為我的人吧。”

    “什麽?”司徒麟有些愣。

    “讓阿姐成為屬於我的人,這你辦得到的,阿麟。”

    那聲音分明溫柔清和,卻讓司徒麟陡然臉色鐵青,毫不猶豫的厲聲道:“這絕不可能!”

    “不可能麽?還是你做不到,舍不得?你不怕了麽……”床上的人輕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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