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一聲打開,司徒麟看著門外的人,低聲道:“少爺。”

    “阿麟,你在裏麵做什麽?”慕容衝淡淡地問,細微的月光在他精致的輪廓上鍍下一層微弱的銀芒,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沒什麽,小鹿子燒水太慢,我順帶就弄了點酒。”司徒麟一笑,打了個酒嗝,一股酒氣頓時衝出來,分明就是不雅的動作,在他做來卻多了三分恣意瀟灑。

    慕容衝看著他片刻,輕笑:“能像阿麟這樣貪杯中之物卻心中有局,連趙素都騙過,實在不易,對了,小鹿子在裏麵麽?”

    “少爺,時間不早了,若我們都出房門太久,並不妥,等會我讓他把水送過去。”司徒麟跨出門外一步正巧擋住慕容衝往裏麵的目光。

    慕容衝看著他,眉目裏無端地生出一種幽遠莫測,他從容地轉身道:“那就迴去罷。”

    司徒麟清朗的眉多了一絲細不可見的放鬆,正迴身關上門,卻聽見他的聲音極溫淡地響起:“阿麟,我說過,在私下時,你我以名字相稱既是,你今晚是怎麽了?”

    司徒麟想要說什麽,一轉身卻觸到慕容修長的撫上自己的臉頰的手,唿吸間,都能聞到他身上清冽冰雪般的味道。

    他頓時渾身僵硬。

    “阿麟……。”慕容衝微微一笑,眉目淡雅,一襲雪衣下,愈發顯得風華絕代,弱不勝衣:“今日下雨,我腿腳的毛病又犯了,抱我迴去可好?”

    那聲音不是哀求,也不是命令,隻是一種讓人豪不能拒絕的溫和。

    瞬間猶疑,司徒麟已經恢複如常,報以一笑:“是。”

    彎腰抱起慕容衝,司徒麟向外走去。

    慕容衝目光漫不經心地掠過廚房半掩著的門,一個人影正蹲在爐灶邊生火,似嗆到了煙霧,正不停地咳嗽。

    他半垂下卷翹的睫羽,自然而然地將頭靠在司徒麟的頸項邊。

    從背後看去,似一對愛侶,無邊親昵。

    司徒麟麵色如常,隻是,微微地動了下自己的手,掌心的汗,似乎冷得有些透骨。

    ……

    “掌櫃的……掌櫃的!!!”

    一聲刺耳的尖叫,才讓清河迴過神,轉身不客氣地用檀木烏骨扇子一敲身後美少年的頭:“叫魂呢,沒見你家主子正想事麽!”

    前兩日,才把腦袋上的童子總角雙環髻換成了少年束發,卻越發的莽撞。

    “掌櫃的,你又看上哪家良家秀女和良家男子想要弄進綠竹館和紅袖招?”檀香捂著自己的腦袋嘟噥。

    “我看上你了,從不從?”清河子眼尾一挑,端的生出三分邪氣,狠狠地在檀香的小臉上摸出三道紅痕。

    卻見檀香不似以往這般害羞,反而睜大一雙溫潤鹿兒般的眼,一臉驚喜:“掌櫃,你終於正常了,你不下流,我和嬤嬤還以為你中了邪呢。”

    清河滿頭黑線,這是人話麽?

    手上的扇子又再次吻上檀香的腦袋:“臭小子,活膩歪了。”

    檀香抱頭鼠竄,一臉委屈的可愛模樣讓她手癢癢地上前逮著他的腦瓜子一通蹂躪,看著他像隻小鬆鼠似可憐兮兮地吱吱亂蹦才覺得心頭長舒一口悶氣。

    “好了,蘇掌櫃,你不是向來不計較別人說的實話麽?”一道熟悉調侃的聲音插進來,戒酒了檀香可憐的小腦瓜。

    “小玄?嗬嗬,什麽風把你吹上門了。”扇子一收,利落地把檀香踹到身後去,清河笑盈盈地上前湊近那一身藍衣勁裝武將輕甲裝扮俊挺飄逸的男子。

    “若我不上門,蘇掌櫃大概忘了今晚秦國使節要進宮了。”謝玄挑眉,身子一側,避開對方狼爪,咳了一聲。

    有些惋惜地看看自己落空的手,清河道:“嘖,晚宴上都是名媛佳子,我這破落戶何必去湊這個熱鬧。”

    “你當我願意麽,正庭晚宴你是不必去,也去不了,隻是這晚宴後,使節們想觀歌賞舞,就非你這紅袖招和碧竹館不可了。”謝玄麵色一整,聲音沉鬱:“並且,是使節欽點了你的大名,要去作陪。”

    “什麽?”清河倏地抬起臉,目光一沉。

    ……

    送走了謝玄,清河一步步地邁下自己所居的小樓,看向膳房後門正在領取粥飯的幾名乞丐,她略略眯了眯眼,轉身向膳房而去。

    膳房裏幹幹淨淨,隻剩下桌子上還有一個蒸熟的白饅頭,她盯著那饅頭許久,撕下一半慢慢地啃。

    “掌櫃。”一道蒼老暗啞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嗯。”她慢慢地咀嚼著,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

    “秦國內都是些零散消息,探不出他們此行除了示威外還有何目的。”

    清河沒有迴頭,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劉長老,做乞丐,是一件很自在卻也很辛苦的事,常常為了一碗搜飯,可以爭個你死我

    活,你說,咱好不容易搶了個饅頭,卻又要快被人搶走了,我們該怎麽辦呢?”

    劉長老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是,屬下明白了。”

    隨即身後之人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消失。

    清河看著自己手裏還剩一半的饅頭,低笑。

    其實答案很簡單,想要保住你自己的饅頭,弄死那個想搶你饅頭的混蛋,至少……給他添點亂,讓他沒時間再惦記你的饅頭。

    這亂世,流民多,流民多便是乞丐多,有誰的消息比乞丐更靈通呢?有誰比乞丐更看重吃食,為了一口飯,什麽都肯做。

    餓瘋了的時候,連狗,她都會咬上一口。

    她輕喃著閉上眼,眉峰有種凜冽的氣息。

    ……

    傍晚,使節館傳來消息,一幹使節們上吐下瀉,疑似水土不服。

    消息傳來的時候,一向瀟灑沉穩的謝軍事大人,出門的時候一個不小心絆到了門檻,摔了個狗吃屎。

    據說還在念叨:這就是某人所謂的一不做二不休,連狗都咬一口的垃圾對策麽……

    至於建康著名的破落戶蘇水青正躺在綠竹館頭牌小倌的床上——曬月亮。

    “偷聽別人說心裏話的下場,會倒黴的哦,嗬嗬。”某人懶洋洋地搖著折扇,笑得一臉詭秘。

    簡單粗魯的方法,其實也很有效。

    其實某種程度上,她大概還沒完全摒棄當年的那個自己啊。

    ……

    “是麽,吃了生綠黴的米麽?”同樣坐在月光裏的人輕笑出聲。

    “是的,殿下。”月光陰影裏的人低聲道。

    “果真是……阿姐會做的事呢。”月光下荏弱美麗的青年唇邊彎起寵溺的笑,卻有一種莫名冰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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