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垂下睫羽,伸手去解衣帶,雖然手指有些顫抖,動作卻並不慢,那種顫抖便帶了種倔強脆弱的味道。

    景略幽深的眸光慢慢描繪著她的輪廓。

    細軟略卷的長發以素簪鬆鬆挽起,露出她精致清媚的眉目,長長地睫毛在臉頰下烙下淡淡的陰影,嘴唇是淡淡自然柔潤的色澤,燭光下顯得異常柔軟。

    “我喜歡他。”清河的手停在薄薄單衣的腰帶上,忽然輕聲道。

    景略微微挑眉。

    “喜歡一個人,會希望他好,會想和他長相守。”清河抬起眼,眸子裏帶著淡淡的氤氳和不甘:“我知道相守會是一件很難得事……一定要……”

    景略眼中閃過一絲似笑的神情,語氣頗為玩味:“你的喜歡之於他而言,隻會是劫,不會是福。”

    “這也不過是你一家之言。”清河伸手拔下發簪,一頭微卷的深栗色長發如雲披了一身,指尖摩梭過那精雕蓮花頭,磨得指尖生疼。

    “一家之言?那這是不是百家之言?”景略輕笑,隨手一撥,將半壓著當墊子的一疊東西掃落地麵。

    清河隻需低頭,便可看見一本本半散開的竟是奏折,奏折上的字跡在燭火下曆曆可見。

    “……臣聞古之有妖狐妲己毀商之江山,外族之女褒姒烽火燃盡周之天下,今我泰有白虜之女,魅惑帝君,淫亂宮廷……。”

    “臣跪叩泣涕,甲申辛酉,朝中城內,魚羊食人,宮中內廷,複有白妖虎視,悲哉無複遺……”

    魚羊食人,白妖虎視……前一個說的是鮮卑雖亡卻勢大,白妖指的大約就是她了。

    “這些也不過是昨日上的奏章的一小部分,我的書架裏還有整整三箱這樣的奏折,我想陛下應該不會介意你看的。”他淡淡地道。

    清河沒有想到泰宮朝內,竟然已經對鮮卑人忌憚到這樣的程度,苻堅的壓力必然極大,但整整一年多,苻堅他卻沒有在她麵前露過一絲一毫的聲色,總是無限地縱容她自他麵前的冷言冷語。

    便是被她激怒,也隻甩門離去,卻不肯傷她一絲一毫,夜裏必然迴到她房間裏來,就算不得她好臉色,也依舊拿了書在她房裏一看便是一宿。

    她低頭,指尖不自覺地捏緊手裏的奏折。

    景略似不經意地補充了一句:“對了,宮外長安城內有民謠,很是有趣,一雌複一雄,雙飛入禁宮,清河可曾聽過?很精彩,不是麽。連陛下

    那殺人無算殘暴兄長符生都沒有陛下這般聞達達天下,和紂王、幽王一樣,為百姓津津樂道。”

    “不可能……苻堅他根本沒有碰鳳皇兒!這是流言”清河低著頭一字一頓地道,她不懂,明明她已經阻止了這樣的事發生,為何這樣的流言依然產生?

    景略深沉的子夜眸裏掠過一絲嘲弄:“刀劍傷人者,刀劍尚不自知,流言傷人者,又何從堵查源頭?”

    謊言說上一千遍,就是真理。

    清河唿吸一下子梗住,臉色隱隱有些發白,她賭氣讓鳳皇兒留在身邊,隻是因為兩人之間關係惡劣,卻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

    陡然間她有些不寒而栗。

    莫非,曆史有他自己的走向,冥冥中根本不因人為而改變……

    可是,她來到這個時空那一刻,就已經打破平衡了。

    “你的情意,會毀了他的,所以……。”景略修長有力的指尖掠過她的下顎,聲音溫和道殘忍:“我隻有先毀了你。”

    他比苻堅更年長,做事素來謹慎,縝密,守護輔佐著那個敏睿的少年一步步成為頂天立地、開疆拓土一代霸主,絕不容許任何人有機會傷害那個他看得比自己性命都重要的人。

    清河忍不住退了一步,卻被一股力氣一掀,便被壓在柔軟的虎皮上,鼻尖是陌生成熟的男子體息,與苻堅身上熟悉的遼闊清冽的夜晚原野氣息不同,景略身上筆墨香氣與兵鐵淬煉交雜的氣味,帶著種讓她難以忍受的壓抑。

    仿佛鋒利鐵器摩梭過皮膚的感覺,冷得,沁人骨髓。

    “不……。”她下意識地抗拒,卻動彈不得,她甚至沒看清自己怎麽會被點住穴。

    “我親自動手。總不至於辱沒了你。”景略的眼神似柔和憐憫,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見停滯,像處理一條墊板上的魚,剝皮刮鱗,冰冷利落得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眼前掠過苻堅深邃溫柔的眸子,雪原裏相依為命的一幕幕,所有混亂的、屈辱的、痛苦的感覺混在一起,哽咽得喉間都生疼。

    她隻覺自己像一隻被獵人擒住的獸,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剝去皮毛,鮮血淋漓。

    “放輕鬆點,否則最痛苦的隻會是你自己。”他微微皺眉,女子的信道若無一絲滑潤蜜津,生生闖入,對侵入和被侵入的人都相當疼痛的一件事。

    他再次嚐試,卻依舊成效不佳,景略有些不耐,身下的人兒雪白滑膩如凝脂,卻骨

    骼修挑,溫潤而不軟膩,幾期精致清媚的臉上染了微薄淚痕,卻依舊倔強而冷淡地模樣沒來由地讓他有些心浮氣躁,身下的欲望也連帶著躁動起來,深深抵著那片香軟濕膩的豔處滑動,試圖闖進去。

    “你怎麽能做到呢,麵對自己討厭的人也可以做這種事,還是你的感情沒有那麽深?”清河忽然輕輕開口。

    男人果然都是由欲望主宰的動物。

    景略頓了頓,子夜般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幽光,似笑非笑:“我從沒有承認過什麽,我和陛下指尖的情分,你不懂,也不需要懂。”

    清河到過臉,看著身上的男人,垂落的長發在他清俊成熟的臉上落下半明半暗的陰影,許多年後,她依然不了解這一代名臣和他的君主之間的一切,他們之間的信任與生死之交幾乎超越了諸葛孔明和劉備。

    可她亦不需要了解……

    清河輕歎,閉上眼。

    也許是因為,她的心來不及在這段戀情上投得太深,那株名為情花的植物還來不及長成就已經被硬生生地折斷。

    “陛下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太監悠長尖利的嗓音劃破夜晚冷寂的空氣。

    “為什麽?王大人竟然就這麽放那個白虜妖女離開,還有陛下……陛下怎麽能容忍那賤人出牆!”芶皇後端麗的臉近乎扭曲,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帝隻遣人帶走她以為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鮮卑女子,然後一臉鐵青地離開。

    這場抓奸大戲,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落下帷幕。

    跪在地上的景略在侍衛的攙扶下優雅地站起來,拍了拍沒沾灰的衣袍,狹長的墨玉子夜眸子微斜:“那麽皇後娘娘是希望陛下順便砍了下官的頭了?”

    芶皇後一窒:“本宮,不是那個意思。”隨即她又不甘怨恨地道:“但這一切明明是大人你聯合本宮設下的計謀,為何會是這樣的結果,您總該給本宮一個交代。”

    她領著陛下直直闖進來,分明見著那妖女和他躺在床上,行苟且之事,為何陛下隻冷眼看了他們片刻,就簡單打發了事,她知道陛下和這男人的關係非同尋常,可是為何對那妖女也……莫非陛下真被那妖女迷惑了!

    她憤憤撕攪著手裏的絲帕,臉色陰沉暴躁。

    那個賤婢!

    景略斂迴輕蔑的眸光,沉思了片刻:“為什麽……。”

    如果他猜測得沒錯的話,怕是他低估了那個看起來衝動路

    盲丫頭的心計和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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