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兮心裏一沉,忍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


    他剛巧也側頭,正麵撞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對,隻是一瞬間的事蠹。


    他眼神深邃而沉鬱,裏麵有種濃得化不開的情緒髹。


    簡兮從來看不透他,此時此刻,更覺得複雜。


    她不敢讓自己沉溺其中,連忙輕鬆笑了笑,同時將臉擺正。


    發現他在十字路口走錯了路,忙提醒:“走錯了,剛才應該左拐。”


    易哲慎倒不著急,說:“路不熟。”


    簡兮悄悄吸了口氣。


    她覺得自己其實應該表現得更輕鬆一點,至少,應該給易哲慎營造出一種輕鬆的表象。


    大概過了幾秒鍾,易哲慎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接了起來,眉頭緊皺:“什麽事?”


    車內很安靜,簡兮聽出那邊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易哲慎沉默聽完,隻對那邊說了句:“還要耽擱兩天,周五才能迴去。”


    外麵的陽光照進來,他握著方向盤上的左手,無名指上,有東西熠熠閃了一下。


    是一枚款式簡單大方的素金戒指。


    “你結婚啦!”簡兮愣了一下。


    “嗯。”他迴答,語氣平靜,沒有絲毫起伏。


    簡兮了然,幹幹地笑了兩聲。


    心裏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是釋然,仿佛是失落。


    其實想想也挺有意思的,這幾年她一直刻意迴避關於他的消息,可他和餘小姐的訂婚儀式有多盛大,卻還是不得不被動知道。


    那年她躲在華盛頓那個小鎮醫院時生下橙橙時,外麵天翻地覆,財經媒體毫不吝惜版麵,鋪天蓋地報道這對金童玉女的結姻。很興奮地展望兩個家族聯姻後,日後雙劍合璧大殺四方的盛況。


    她知道他訂婚了,她還知道如果不是餘小姐的爺爺重病去世,他們的婚禮那年就該如期舉行。


    可是,她還是一直想再見他,再聽聽他的聲音。


    可是,今天真正見了,才知道會有多難受。


    ……


    簡兮越來越相信自己和易哲慎真的是八字不合,因為她一離開他,他做任何事都順風順水起來。


    天堃被收購的危機被他力挽狂瀾扭轉局勢,漂亮地贏了溫致成一仗。


    那場驚心動魄的商戰,完美得可以寫入金融學教材做經典案例。


    緊接著老太太退居幕後,他繼任天堃董事長。不到兩年時間,天堃在他手上蒸蒸日上,重迴昔日華人企業no1的巔峰。


    即便她之後從美國輾轉到了香港,也經常看到媒體對他的讚譽。


    她愛的男人如此優秀卓然,她與有榮焉。


    愛一個人,也是快樂的,即便她和易哲慎的婚姻沒有那麽善終。


    但她擁有過那麽好的易哲慎,即便那是隻屬於他和她之間一段不能說的秘密,也是她一個人的天荒地老。


    ----------紅--袖--添--香--首--發-----------


    銀色賓利在香港街頭勻速穿行。


    中環、灣仔、太古廣場、皇後大道……過銅鑼灣時,車流越來越密集。


    簡兮不是第一次坐易哲慎開的車,不曉得是因為香港的車方向盤都在右邊,他開起來不怎麽順手,還是因為不熟悉路線,他今天開得很慢,但也很穩。


    車內再度陷入長時間的沉默,氣氛僵得不行。


    簡兮急於要找話題打破這種快要窒息的煎熬,又尋思著問:“做董事長是不是比從前更忙?現在是不是留在紐約的時間比較多?還去內地嗎?”


    “偶爾過去看看生意吧。”


    他這樣平靜淡然,簡兮隻得強作輕鬆地繼續話題:“我上個月迴去一次,見到許多從前的舊同事和朋友。知道嗎?柴淩結婚了!”


    易哲慎側臉平靜,輕輕嗯了聲。


    “原來柴淩沒有嫁給她一直喜歡的林醫生,而是嫁了她從前最討厭的聶醫生。現在他們孩子都有兩個了,大的今年剛上幼兒園,小的才滿月。”


    簡兮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隨意,“還有蘇茜,原來她前兩年就從天堃辭職,沒做你的秘書了,現在開了一家咖啡店,在淮海路那裏,我去過一次,環境很好……”


    怎麽辦?處理這種不尷不尬的情況真的很費力。


    無論她主動開始什麽話題,他最多給出一兩個字的反應。


    她實在弄不懂這個人為什麽一定堅持要送她,她都那麽難過了,他一路還這樣惜字如金。


    這麽勉強艱難的對話,全靠她一個人傻傻撐著,她快堅持不下去了……


    就在她幾乎都想要立刻下車落荒而逃時,終於聽到男人嗓音低啞地開口:“四年前為什麽不告而別?”


    她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準備,很快迴答:“不要誤以為我當時是為了成全你,才會做那樣的選擇,其實我是為了我自己。我隻不過是想要你永遠都記得我的好。”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攥得很緊,指節漸漸開始發白。


    簡兮咬了咬牙,很快又說:“女人其實是沒有愛情的,誰對她好,她就跟誰走了。那時你對我好,所以我愛你,以後別人對我好,我同樣也可能會愛別人。況且我現在有房有車,有一份還算不錯的事業,哪怕一輩子自食其力,我也不會過得太差。”


    他終於翕動了下薄唇:“我知道了。”


    “對不起。”又低聲說一句。


    到底有多抱歉,隻有自己知道。


    簡兮一直覺得自己的承受力已經很強了。這兩年生意場上的曆練,她在人前也越來越擅長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可今天麵對他,這種能力瞬間退化為零。


    她臉上在笑,鼻子喉嚨裏卻都在發酸,眼眶裏酸脹一片,她不敢直視他的臉,更害怕對上他的眼睛,隻問:“沒關係,項目的事什麽時候能給我答複?”


    “一個星期後。”


    簡兮想了想:“我們是小公司,很需要這筆單子。要是你覺得這個項目我做不合適,我可以讓我搭檔來跟進。”


    他又恢複了商場上運籌帷幄的狀態,說:“不用顧慮我,該怎麽辦,你還怎麽辦。”


    她鬆了口氣,“那好,我就等你迴音了。”


    “好。”他點點頭。


    恰好這時電話響了,她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王晏如。


    她和王晏如的關係一直僵著,她不主動低頭,王晏如也絕對不會主動聯係她。


    現在突然打電話來,必定是有急事。


    電話一接通,王晏如的質問就劈頭蓋臉砸過來,“你怎麽做母親的?橙橙今天病了,保姆一直聯係不上你人,才來找上我。聖瑪麗醫院,你馬上給我過來!”


    簡兮這才想起剛才開會時怕被打擾將手機關機了,立刻自責得不行,忙說:“我馬上就過來。”


    掛斷電話,易哲慎問:“怎麽了?”


    “麻煩在前麵路口停一下,我臨時要去看一個朋友。”


    幸好他沒再追問,在下一個路口時依言將車停下。


    車剛剛停穩,她就急不可待地推開車門,匆匆一聲謝謝,就一路小跑去了隔了一條街的聖瑪麗醫院。


    易哲慎靠在車裏,目送著女人漸漸遠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並不急著將車開走。


    在決定今天來見她之前,他已經連續三個晚上失眠,卻並不覺得疲倦。


    她變了許多,更大方自信了,眉眼間多了精明幹練,不再是從前他身邊迷糊的小女人,而是能夠獨當一麵的職場女子。


    他不知道這究竟算是好,還是不好。


    他曾經那樣想要保護她,本來應該用更堅決更強大的方式將她留在自己身邊,替她遮風擋雨,結果卻還是讓她一個人獨自麵對這麽多事。


    靠著椅背,他在車裏獨自點上一支煙,抽了幾口,才從西服口袋裏取出一個盒子。


    打開,裏麵靜靜躺著一枚女戒。


    車內光線下,它閃爍著淡淡的金屬光澤。


    小小的一個鉑金素圈,和他手上戴的那個,是一對的。


    四年前,他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禮物。


    ---題外話---要說一下,人都不是完美的,都有不得已的時候,四年前,易先生有他的苦衷。


    下一更晚上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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