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嘉仍是哭,不知在樓下傻站了多久,才胡亂抹了眼淚,轉身攔了輛出租車迴學校。


    她對她姐到底還是服氣的,匆匆迴到宿舍,看到坐在桌邊的簡兮,隻露出個意外的表情,“姐,你來啦!”


    簡兮並不擅長擺出姐姐的架子訓人,深唿吸後,再深唿吸,才問妹妹:“這兩天你沒迴宿舍也沒迴家,都跑去哪兒了?蠹”


    “哦,我這兩天在童璐家睡。”汶嘉若無其事走過來,拿杯子給她倒水。


    “剛剛我打過童璐家電話,她父母說沒看見你。髹”


    謊言被拆穿,汶嘉垂下頭,握著杯子的指節漸漸發白。


    簡兮切入正題:“你老實告訴我,那天在你姐夫的電腦上,你是不是動過什麽東西?”


    “姐,你說什麽呢?我聽不懂。”汶嘉嘴上仍撒著嬌。


    “你最好跟我說實話,趁現在還來得及補救。因為這次的事很麻煩,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幫你擺平。”


    汶嘉腦子有點發愣,暗自揣測姐姐這句話的真實性。


    她當然知道姐夫的電腦裏都是商業機密,不能隨便碰。


    那天,麵對電腦裏那麽多深奧難懂的商業資料備份,她同樣有這樣的顧慮。


    直到看到裏麵有一份當初欺負過她那個富二代的叔叔受賄證據。


    她有基本的法律常識,知道這種事如果捅出去,姐夫的公司最多就是商業行賄罪,罰點款就能擺平。而那個富二代的叔叔就不同了,很可能會因此丟掉烏紗帽……


    “是誰讓你這麽做的?你交出去的東西到底有多少?”之前所有的僥幸心理都一點一點的消失。簡兮知道,她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她不了解汶嘉,也搞不明白,汶嘉已經是上大學的人了,為什麽半點長進都沒有,竟會莽撞地惹出這種禍事。


    “你不說話?那我繼續猜,你很缺錢用?”


    汶嘉抿緊唇,有些慌張地搖頭。


    簡兮失望地閉了閉眼,硬起心腸:“是我平時虧待你了?讓你缺錢缺到要在你姐夫電腦裏偷資料出去賣的地步?你究竟想幹什麽,你說啊,說話!”


    汶嘉縮了一下,然後咬咬牙,“我就是需要錢怎麽樣!我上大學了,身邊的同學都背大牌包,用高級化妝品,隻有我還這麽寒酸……我需要錢買漂亮衣服,買首飾,買手機,買電腦……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太多了……你能給我多少?”


    簡兮氣得發抖,“這就是你的理由?!”


    “我比不了你,你什麽都比我強。我沒有一個當首富的親媽,沒有一個有錢的丈夫……我隻知道,我想換個手機都要被媽數落無數次才行……”


    汶嘉眼圈發紅,繼續說:“姐,真的,我知道你很辛苦,你要養家,你供我上學,供我吃飯,我也想幫你分擔,可我什麽事都做不好……甚至有時候我很嫉妒你,因為我和媽都是你的拖累,如果不是我們,你早就能迴香港認迴你的親生母親……”


    簡兮腦子嗡一聲,還是無法麵對這個事實。


    這個世界每天都在變,而變得最快的,其實是人心。


    她妄想能夠一棒槌敲醒涉世未深懵懵懂懂的妹妹,誰知道她的棒槌比針還細,汶嘉卻已經長成了一顆大樹。


    接過汶嘉手裏的杯子,她直接用力摔在地上。


    瓷片碎裂的聲音在狹窄的宿舍裏格外響亮,她的聲音卻平靜無瀾,“汶嘉,你再這樣自暴自棄下去,就將像這隻杯子一樣。摔在地上,摔爛了,就變成垃圾,掃掃就應該扔了,除了最親的人,沒有人會為你惋惜。你最好記住我今天說的話。”


    說完站起身,欲往外走,卻突然一陣頭暈目眩。醫生說她有輕微貧血,孕期這種突然頭暈的情況會很常見。


    汶嘉叛逆歸叛逆,還是立刻過來扶住她,怯怯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對不起……剛剛我說的都是混帳話……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幾乎是一瞬間,簡兮本已硬起的心腸瞬間就軟了。


    汶嘉是她唯一的妹妹,世界上沒有人比她們更親。她怎麽可以生汶嘉的氣?


    冷靜了一下,她終於低聲開口:“去把地上收拾一下,好好上你的課,如果有人問起這件事,你就說什麽都不知道。事情我會替你扛下來。”


    *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下午接下來的時間,簡兮的大腦都被這三個字填滿了。


    汶嘉闖下的禍,易哲慎要麵對的麻煩,還有她肚子裏那枚隨時都可能會被發現的胚胎……


    胡思亂想的時間最是難熬,渾身都是焦灼和難受。


    每一分、每一秒都過的漫長又煎熬,恨不得坐上時光機能將這一段翻篇。可又怕翻過去了,得到的卻不是期望的結果。


    焦頭爛額的時候,柴淩來醫院看秦舜英。


    “什麽?偷易哲慎電腦裏的資料去賣???你妹妹也太膽肥了吧?易哲慎知道這事不?”病房外間沙發上,柴淩聽完她把事情大概講了,驚得快掉了下巴。


    簡兮消極地歎口氣,“我還沒想好怎麽去麵對他,反正最壞的結果,不就是一拍兩散?”


    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反反複複看著10分鍾前發給易哲慎的那條短信。


    她到底沒臉打電話當麵說,先用短信這種溫和的方式試探一下那人的反應:對不起,你電腦裏的資料是我的疏忽,給你造成的麻煩我很抱歉。事情一切後果,我願意負責。


    10分鍾過去了,易哲慎沒有理她……


    她在等著他的宣判結果。


    即便現在最壞的結果已經越來越確定,多麽無奈又慘痛的認識。


    簡兮在心中說服自己心平氣和麵對這個結果,又重新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過去:那你什麽時候有空?方便的時候見個麵,把離婚協議簽了吧……


    柴淩在旁邊瞅著她一邊打字一邊刪的糾結,不忍直視,直言了:“我可以給你一點建議嗎?”


    簡兮:“……說吧。”


    柴淩吞了吞口水:“你不覺得你每次麵對易哲慎的問題,都喜歡逃避。還有,你和他在一起才多久,前前後後就鬧過幾次啦?這兩點,其實很不好。”


    簡兮沮喪地苦笑:“這次我不是逃避也不是任性,而是我和他之間本來就出了點問題。從深圳競標,到這一次,現在連他最好的朋友都在懷疑我是溫致成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本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可現在出了汶嘉這事,我不扛也得扛起來,你覺得一個正常男人麵對這種事會怎麽想?”


    柴淩站在朋友的角度給出建議:“可問題是易哲慎現在不還沒答應離婚啊!你覺得他會暴跳如雷會勃然大怒,都你的主觀想法!你有沒有試著跟他溝通一下呢?你們都是夫妻,夫妻之間還有什麽矛盾說不開的?他對你怎麽樣,我都看著呢!萬一他選擇原諒你呢……”


    簡兮懊惱地抓頭發,幾小時的焦灼讓她大腦現在還隱隱發疼。


    她根本不敢想象把事情告訴易哲慎的後果,不過柴淩的話還是對她起作醍醐灌頂的作用。


    貿然用短信跟易哲慎提出離婚的舉動,確實缺乏冷靜和思考。


    柴淩冷冷睨了她一眼:“所以,你現在是後悔了嗎?”


    簡兮焦躁地擺弄著一直沒有任何反應的手機,點頭,又搖頭。


    已經20分鍾過去了。


    到現在,易哲慎仍舊沒有理她……


    *


    易哲慎沒有迴複簡兮的短信,是因為他真的沒有看到。


    天堃身陷行賄門的事,今天財經媒體陸陸續續有了報道。記者紛紛上門采訪,公司股價也受到影響……無數事情等著他去處理,他今天下午的事情特別多。


    下午一直在公司開緊急會議。緊接著又是和律師團商議如何規避國內法律條規,將事件影響降到最低。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三十多個小時,他基本沒怎麽合眼。忙了一整天,結束完會議,秘書和粱令楷一致勸他先迴辦公室休息。


    迴到辦公室,他才發現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機裏多了幾個未接電話,和兩條未讀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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