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青青很想跳上去,一腳踢在他的腚上,讓他摔個大馬趴。


    恰在此刻,腦海中非常及時地傳出了器靈和心魔激動交談的聲音——


    “來了來了來了!謝無妄要去找雲水淼了,該輪到寧青青一邊痛苦流淚一邊離家出走啦!”


    “啊啊啊好激動!說好了第一份魂力歸我!”


    “嗤,吾乃上古神器,豈會言而無信?”


    “咦嘻嘻,器靈寶貝來貼貼。”


    寧青青:“……”


    她,她實在是不想掃了這二位的興啊!


    畢竟,出來討生活,大家都不容易是吧?


    寧青青十分艱難地擠出兩滴蘑菇眼淚,演得像模像樣。


    心魔:“哭了哭了哭了!我的魂力——咦?器靈你個小王八你敢騙老子?說好的魂力呢?怎麽沒有!”


    器靈:“怎麽可能沒有?”


    心魔:“你他媽耍老子?!不是說痛苦的眼淚流下來,就能吸到一大口魂力的嗎!”


    器靈:“你不是東西!吃了還說沒吃!那麽痛苦的淚,我放在這裏,這麽大的一坨魂力,它怎麽不見啦?不是你吃的,又是誰吃的?!”


    心魔:“你放什麽屁!老子要是吃過半口魂力,老子叫你爹!”


    器靈:“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寧青青:“……”


    她好像不小心就變成了一個挑撥離間的壞女人。


    *


    不過,此刻這個庭院中最暴躁的,卻不是心魔,也不是器靈。


    謝無妄帶著一身重傷,不惜冒險闖入妄境,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控製這具不聽話的身軀。


    ——它在照著寧青青的記憶,一絲不苟地前行。


    譬如此刻,無論他心中作何感想,身體卻是穩如泰山地絕情,扔下身後悲痛欲絕的她,冷笑著離開了玉梨苑。


    謝無妄:“?!”


    第42章 生無可戀


    寧青青有些憂鬱。


    在她的識府中,器靈和心魔因為身世(?)問題又打了一架。


    兩敗俱傷之後,它們達成了一個詭異的共識——雙雙自稱“老子”,叫對方“兒子”。


    器靈:“兒子你莫挨老子。”


    心魔:“老子和你母親睡覺啊兒子!”


    氣氛居然莫名地和諧起來。


    寧青青歪著腦袋琢磨了一會兒,然後忽然想到,人類其實也是這樣的。他們都稱自己為“我”,稱對方為“你”,這不就和器靈心魔的稱唿體係是一個道理嗎?


    嘖,低等生物的邏輯,真是太容易看透。


    達成一致之後,兩位新鮮出爐的老父親繼續在她的腦海中——大!聲!密!謀!


    器靈:“反正下一次,輪到老子吃魂力了。”


    心魔:“好哇,身為你爹,讓你一迴又何妨?待會兒他們還要大吵一架,到時候寧青青才叫做傷心欲絕痛徹心扉魂飛天外,撐不死你個小王八羔子!冷笑。”


    器靈:“冷笑有必要用嘴說?”


    心魔:“怕你聽不懂啊傻崽!”


    寧青青:“……”


    出於禮貌她知道不該笑,但是它們再這樣聊下去,她怕她真會忍不住笑場啊。


    在她走神的時候,這具身軀便一絲不苟地按著記憶行動。


    謝無妄拂袖而去之後,寧青青茫然地在走廊徘徊,環顧熟悉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她有些難以置信,不停地懷疑方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胸腔絲絲抽悸的感覺著實新奇。


    身為一隻向來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蘑菇,寧青青並不排斥這樣奇妙的身體感受。


    就還……挺酸爽。


    她玩得不亦樂乎,聽到器靈和心魔說待會兒她還要和謝無妄大吵一架,寧青青簡直快要控製不住上揚的嘴角。


    像謝無妄那種人,中了蚯蚓波動能一動不動,挨了千八百刀也不皺一下眉頭,殺起人來跟拍灰似的……他居然也會吵架的嗎?還是“大吵一架”。


    簡直就像老和尚破戒啊!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因為失控而發紅的眼尾(?)、聽到他因為激蕩而沙啞的聲線(?),甚至在難耐之下,情不自禁地出口成髒(?)。


    嘶——澎湃,非常澎湃。


    “失神”地遊蕩了幾圈之後,寧青青有些不耐煩了,她毫無形象地癱在一根玉梨木柱下麵,頹喪地望天抱怨:“他怎麽還不迴來。”


    器靈:“兒子,快看看謝無妄幾時才迴?別說她,就連我也等得不耐煩了!啊咕~”


    心魔:“你咕個什麽咕?肚子餓有必要拿嘴叫?”


    器靈:“怕你聽不懂啊傻崽!”


    以其魔之道,還治其魔之身。


    寧青青:“……”


    這對冤家吵歸吵,卻還是兢兢業業地耗費力量查看了準確記憶,得知謝無妄會在月上中天之時想起今日該喂蘑菇,便會迴來吵架。


    月上中天。


    怕是還要再等一個時辰。


    寧青青決定偷偷摸到乾元殿去,看看謝無妄在做什麽。


    她剛踏出院子,腦海裏的心魔立刻就慌了神——


    心魔:“她不是應該‘像被抽空了渾身力氣’一樣癱在院子裏嗎?怎麽還有精力到處亂躥?她的記憶裏可沒有外邊兒的東西啊!”


    器靈:“哼哼,兒子不懂了吧?上古神器製造的妄境,會自行修複因果,有前因,知後果,中間缺失的部分神力自會完美補足。嗤,說了你也不懂,蠻荒來的野魔!”


    心魔沒吱聲,不過寧青青知道睚眥必報的它,一定在暗戳戳準備報複。


    寧青青順著白玉山道,摸進了乾元殿後殿。


    這裏和前殿隻隔著半座屏風牆和帳幔,前殿一切動靜清晰可聞。


    麵前的黑木屏風牆異常光滑,月光從身後照進來,自己的麵容隱約映照在了屏風牆上。


    寧青青下意識地左右照了照自己的麵容。


    照完了才發現,這副見縫插針攬鏡自顧的姿態和虞玉顏簡直如出一轍。


    “……”


    學好一輩子,學壞一瞬間。


    寧青青憂鬱地眨眨眼,摸到帳幔中。


    厚重的布匹華貴非凡,底色是比夜空更加暗沉的純黑,左右鑲邊用的是暗金的絲線,每一縷紋樣都繡得極致完美,沉沉地墜手。


    寧青青扒拉幾下,探出一張白生生的小臉。


    明亮的光線撲麵而來。


    這是鑾座右側階下方,麵前豎著一架枝繁葉茂的枝形燈柱。它有一丈來高,通體用明澈通透的上等琉璃打造,主枝中燃著靈焰,枝條上鑲嵌著一粒粒透明的寶珠,將那焰光折射得明亮斑斕。


    借著這滿殿華光,寧青青清晰地看到一個藍衣美人正在殿前翩然起舞。


    果然是熟人,雲水淼。


    腰兒扭得跟蛇似的,簡直深得蚯蚓波動的精髓。一雙眼睛眨啊眨,一旋身,一擰腰,都在衝著鑾座之上的謝無妄大拋媚眼兒,勾引得非常直白。


    謝無妄高坐上首,麵前禦案上擺了精致的食碟,還有噴香的美酒。


    寧青青氣樂了:“把我扔在那裏啃木頭,他自己倒是逍遙快活。我也要出去喝酒!”


    器靈和心魔像是忽然被夫子點到名的學生一樣,雙雙一震。


    器靈:“糟糕,這酒該是什麽味道?老子沒喝過啊。味道不對的話,妄境會叫她識破的!”


    心魔:“酒都不知道?好一個沒見識的鄉巴佬器靈。”成功報複。


    器靈:“上古神器豈會沾這等低劣的凡俗之物!你要是知道的話,速度告訴我,莫要壞了大計!”


    心魔:“你看你爹長嘴了嗎?像是能喝酒的樣子嗎?動動腦子吧蠢崽!”


    “……”


    寧青青摸了摸下巴,若無其事:“算了,沒必要折騰自己,那酒就是一股子濃鬱純正的馬尿味,我才不要喝。”


    器靈&心魔:“原來如此!”


    安排安排,立刻安排。


    *


    謝無妄這一生,從未有過這般暴躁得近乎失控的時刻。


    他知道詐死多年的寄如雪就潛伏在近處,隨時可能伺機而動。


    他知道無論怎樣算,此刻神魂離竅都不是明智抉擇。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因為她而心生不舍,在破陣之時下意識地遲疑了、心軟了,當時,他以為她必死無疑。


    沒想到最後關頭,她竟然動手破了須彌芥子,挽救了她自己的小命,著實給了他好大一個驚喜。


    哪怕她的破陣手法著實是有損他的威嚴,他也全不計較,失而複得的喜悅令他心頭懶散暖融,隻想待她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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