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舞是極耗體力的,又因為是在太陽正烈的午後起舞,所以一曲舞罷,燕遙像個水洗的人兒,向鼓麵上一癱,連手指都不願再動上一下。


    藏九大熱天包裹的嚴嚴實實而絲毫不見汗意,一雙眼睛彎彎的湊到燕遙臉側,問道:“死了沒有?”


    燕遙閉著眼睛連哼都懶得哼上一聲。


    “真死了?”


    藏九伸指捅了捅燕遙紅暈未消的臉,嫌沾了汗又嫌棄的在燕遙身上蹭了蹭,不想沾了更多,她正要狠狠擰燕遙一把,一雙大手突然伸了過來,洛赤華麵無表情的將水淋淋的燕遙抱了起來,轉身緩緩走入院中。


    藏九的目光突的一凝,心立時便沉了下去。


    洛赤華有嚴重的潔癖,這件事沒人知道的比她清楚,他不喜人近身,討厭異味,尤其討厭身邊的人流汗,但今日,他將汗透重衣的燕遙抱了起來,雖說燕遙身上並沒有不好的氣味,可那也不該是洛赤華會做的事呀!


    他,不會真的動了心吧?


    藏九心事重重的迴到院中,便見藏七擔了兩大桶水正向屋中走去。


    藏字頭的暗衛一個有九人,其中八個是男人,隻有藏九一個女子,也隻有她成日蒙著臉,隻因洛赤華討厭妖豔的相貌。


    他篤信相由心生,認為人生的妖,其心必然陰詐。


    若不是他占有欲太強,看中的東西容不得別的男人沾手,她還待在暗閣中苦苦度日呢。


    藏九覺得自己心確是陰險狡詐的,她從小學的便是見不得光的籌謀和暗殺,從小便是在見不得光的地方長大,怎會不陰暗狡詐。


    隻是現在她又覺得不盡其然了。


    燕遙現在還未長開,但隱隱也可預見日後姿色必屬瑰麗,這與洛赤華一向喜歡的冰清玉潔大相徑庭。


    或許心理愈陰暗的人便愈想擁有純淨與美好的另一半,洛赤華或許如此,而她,卻不然。


    藏九站在窗下,聽到屋內輕輕的撩水聲,聽到男子低低的詢問聲。


    洛赤華道:“可需叫藏九進來幫忙?”


    隨後是燕遙用慵懶的聲音迴道:“那倒不用,我為您跳舞跳的衣裳盡濕,殿下不賜我套衣衫換換麽?”


    燕遙的聲音又糯又軟,聽起來更像是女子歡好後的低語,她與一個男子同處一室,泰然自若的洗著澡,還問人家要衣衫,這要傳揚出去,縱是內外室之隔,縱是沒發生什麽,她的名節也將不複存在。


    她的聲音卻又是那般坦蕩的,自然和不設防的,藏九在心底深深歎息一聲,怕是洛赤華喜歡的就是她異於常人的純粹之心吧,或許,那比外貌重要?


    藏九思緒翩飛,卻不知燕遙的愁苦。


    她哪裏是自願並且坦然當著個惡名昭著的男子麵前洗澡的呢,她是被洛赤華丟入內室的浴桶之中的,之後他說:“你自己洗還是我幫你洗?”


    她當然要選擇自己洗啊!


    然後她便穿著衣裳洗起澡來,什麽疲憊啊倦怠啊,在被洛赤華抱起那一刻便嚇沒了。


    她洗著澡,心裏覺得很怕,卻又不如想像中怕。


    洛赤華若是真如傳言中那般喜歡少男少女,想奪她身子有的是機會,即便是闖入候府去奪也是輕而易舉的。


    候府是個空殼子,最好的護衛都派去了正院和燕姝的明月樓,其他地方大抵隻是充個門麵。


    洛赤華確是權勢極重的太子,手下能人異士無數,除了藏九,她剛方還見過一個男子,看年紀不過二十左右,挑著滿滿兩大桶水,走起路來輕飄飄似要飛起來一般,還有他身上的氣息,讓她寒毛直立。


    她正感歎著,洛赤華突然拿著一疊衣衫走了進來。


    燕遙下意識的雙手護胸,臉上滿滿都是驚嚇。


    洛赤華將衣衫扔到桶側的架上,抱著手臂站在她麵前,冷哼一聲道:“你這是防著我?”


    燕遙嘴一扁,算是默認了。


    若是她真的傻到當洛赤華是正人君子,脫光了洗澡,現在不就被看個精光?


    “你根本就沒什麽可看的,別自作多情了。”


    洛赤華鄙夷的在她護胸的臂上瞥了一眼,轉身而去。


    他一走燕遙便立刻爬出浴桶,快速的換著幹爽的衣衫,愈換愈怔,這一身衣衫竟是她初見洛赤華那日穿的那套,隻是衣料更華貴了幾分。


    尤其是外麵的霧躚,足足九層竟比她原本穿的一重還要輕、薄、軟、滑,比燕姝身上的還要好上一些。


    這應該很貴很貴吧?


    應該是一般人穿不到的吧?


    燕遙想了想,便將剛穿好的霧躚脫了下來搭在架上,一邊拭著發一邊走到了外堂。


    洛赤華已換了身玄色深衣,正半倚椅背喝著茶,一眼望見她便皺起眉頭,不悅道:“去穿上。”


    他不是個話多的人,很多時候是直接下命令。


    燕遙拭發的動作稍微一頓,什麽也沒說便轉迴內室,將霧躚罩在了裙裳外。


    再出來時,洛赤華雖是沒什麽表情,卻是眼睛微微亮了亮。


    彼時少女墨發正濕,一縷縷披散在如雲似霧的衣上,豆蔻年華的少女秀韻初成,薄肩窄腰纖腿,最是能穿出霧躚的飄逸靈動和那一份純潔美好,若是豐胸翹臀的女子穿了,多少讓人感覺玷汙了那如雲似霧的絲料。


    “以後你便隻穿霧躚罷。”


    洛赤華並不是詢問,隻是告知。


    燕遙從一開始遇見他,便覺得他是個不能討價還價之人,要麽便按他的話去做要麽不做,隻是不照做的後果有八分可能小命不保。


    她不是燕姝,沒有那般八麵玲瓏的手段可以哄的男人團團轉,她上輩子近乎於蠢,這輩子醒了,卻也不會突然變成一個多麽聰明靈秀之人,她隻是醒了而已。


    醒了便知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醒了便清楚了自己到底是誰。


    對洛赤華,該順著的時候她不會多言,該任性的時候她便任性,刻意的撒嬌討好她是做不來的。


    燕遙便盈盈下拜,笑嗬嗬道:“若是殿下賜的霧躚都如今日這般好,燕遙願日日穿著招搖,若是惹出什麽麻煩來,還望殿下不要袖手旁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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