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說是有著宰相之女的緣故。另外,大皇子、二皇子如今兩敗俱傷,皇嗣中,唯有這剛取得宰相支持的三皇子最無汙跡,他日榮登大寶,也未嚐不可能。

    “我無事。青鳴你多慮了。”華容在女子的伺候下脫去外衫,然後一把將女子鎖進懷中,垂首就吻了上去。

    唇齒間,相濡以沫,纏綿無限。鼻息交融,鴛鴦共此遊。卻在繾綣深處才愕然發現,胸口處,原來依舊是空落落一片,無根之萍般茫茫然找不到所依。

    “青鳴,為什麽明明我手中抱著你,卻仿佛還沒有得到,心中像以前一樣定不下來?”半晌後,華容放開唇,目光急切地描繪上女子絕美的眉眼,尋找著擁有的證明。他的胸膛起伏著,整個人被莫名的迷茫和慌亂所包繞。

    “青鳴,倘若你被人奪去了,我想……我會發瘋……不知道會做出多麽可怕的事來……”纖長玉透的指尖帶著冰涼觸上女子羊脂般的頰麵,由細嫩的脖頸滑下,開始有些粗暴地撕扯起青衣上那一顆顆如意結扣——正如前世他總為她準備的衣物上的一樣。

    小手突然緊緊按住他的手背,阻住男子往胸衣下探去的動作,青鳴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翦水瞳眸盈盈對上他的眉眼,嘟起略腫的紅唇嬌嗔道:“你說的青鳴到底是誰啊?我聽了那麽多次,總是覺得你似乎不是在叫我!”

    女子擺出這副嬌俏的模樣,端的是引人愛憐無限。華容看著她的臉,心神一蕩,又垂下頭欲吻,卻被她頭一側,印到了頰麵上。

    “怎麽了?惹你不高興了嗎?青鳴當然是你……怎麽可能不是你……”我決不允許……

    呢喃的後半句逐漸淹沒在交纏的唇齒間,越是深入,那種不真實的空虛之感便越發鮮明,亟待著更深的證明。

    明明我懷中擁著的是你,可為什麽似乎還未得到你?

    腦中莫名浮現出另一雙清澈無比的圓眸,華容心口一窒,忙仰起頭甩開這荒唐的念想。

    “怎麽了?”夜青鳴媚眼如絲,大眼中滿是不解的氤氳水汽,疑惑地問道。

    “沒……沒什麽……隻是突然想到不相幹的事而已。”華容輕舒了一口氣,重新低下頭用寵溺的語氣答道。

    “不相幹的事……”夜青鳴眼珠轉了轉,小手開始有意無意地繞劃著男子精瘦卻不單薄的胸膛,似漫不經心地道:“聽說殿下與定國將軍之女相熟多年,私交甚篤,這不相幹的事,不會就是指……李寶兒吧?”

    “不……不……這怎……怎麽可能?”華容眼底飛快掠過一絲躲閃,急急地否認,口中卻淩亂到不像話。

    夜青鳴定定看著他的臉,將每一寸細微的表情都收進眼底。

    她盯了半晌,兀然垂下眼,幽幽道:“殿下,臣妾以前長期養病在家,百無聊賴便讀了許多雜書,其中不少關於巫蠱之術。記得有一種蠱,名為‘釀情’。女子給戀慕的男子下過後,不論這名男子以前多麽厭棄她,都會慢慢對這名女子產生感情。被下蠱的男子先是會時不時地莫名想起那女子,偶爾意亂神迷,中蠱深處,便是思緒百般被糾纏卻不得擺脫,成愛之若狂之相。此蠱唯一的解法,就是殺掉施蠱女子。可是被下蠱的男子一旦想傷害那女子,就會頭痛欲裂,根本無法下手。故而書曰,此蠱無解。”

    “什麽?!”華容眼中兀然閃過一道戾光。聯想到最近自己的反常,以及上次桃園宴後,他遞給寶兒那杯能將人變為傀儡的“忘魂”之酒時,瞬間暴起的劇烈頭痛,還有之後鬼使神差的迷亂一吻……

    原來如此!

    華容眼中猛地爆出嗜血狂怒,修長的手指亦狠狠收緊。

    “疼!殿下!”

    聽到美人的嬌唿,華容才猛地迴過神來,忙鬆開攥著她青絲的手指,略帶歉意地揉上她的發頂。

    他垂下頭再輕啄幾下夜青鳴的嘴唇,抬手便將她橫抱起來,大步走向裏間,將她輕輕置於柔軟的牙床之上,自己亦欺身沉沉壓下。

    男子咬著女子小巧的耳廓曖昧喃道:“剛才弄疼了青鳴,現在,我就以身賠罪罷……”

    偌大的殿中,頓時火熱的吟喘聲起,被翻紅浪,鶯啼旖旎。

    繾綣纏綿,情潮深處,隻貪歡愉,莫問君來因,莫問奴歸處……

    、人在屋簷

    俗話說得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從迴到韋京的家裏到現在,日日對上被一道皇令限在了定國將軍府的蘭熙,寶兒由深切懷疑此話,到真切理解此話,直用了一旬有餘的漫長時光。

    其中的變通之處,便在於定要搞清楚這屋簷屬誰,低頭的又該是誰。

    李寶兒一開始理所應當地認為她家當然是她的家,蘭小雀到了她的地頭,當然是要看她的臉色夾起尾巴做人。可僅僅一頓晚飯後,她就發現此項認知完全是被顛覆的。

    “乖閨女啊,可記著別欺負小蘭呐!人家好好的男兒遷就

    你,入贅一樣地搬進咱府裏,你可別再刁難委屈他了,要不然我跟老懦夫也不好交代……啊,對了,你那屋子寬敞,床也夠大,不許再叫小蘭睡柴房了!還有,記得加把勁,趕緊生出個外孫給爹抱才是正經!”

    迴家後的第一頓晚飯前,李拓鄭重的一番敲打,令寶兒覺得安逸了十八年的日子頓時昏暗掉一半!

    可她還真沒那個膽子去忤逆頭次這般認真叮囑人的自家老子……

    明裏不行……那她就來暗的!

    “姑爺,我家小姐能嫁你,可真是八輩子修來的洪福啊!你們離開的這一個月,整個韋京的名媛淑女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恨不得全去追殺小姐呢!如果你有個什麽磕磕碰碰的,說不定定國將軍府都要被夷為平地了呢!作為一個忠心、細心、貼心以及令主子滿意、十分如意的三心二意好丫鬟,喜鵲一定幫你仔細看著小姐,若發現她有什麽不軌的舉動,一定及時報給您或者老爺知道,避免慘劇的發生!”

    第一頓晚飯後,早被蘭小雀這衣冠禽獸迷得七葷八素的喜鵲直接倒戈,連袖裏的包子掉到地上都顧不得拾,當著她這正牌主子的麵,亮出了她剛叫買的三斤巴豆不夠,向那混蛋表忠心不夠,還徹徹底底地賣主求榮!

    這家裏的日子……真沒法過了啊……到外麵散心去吧……

    “寶兒,出門小心……朗最近為你守夜,夜夜截下的殺手皆逾五組,組組不重樣……”

    剛跨了一隻腳出大門,總是默默跟在身後的彥朗便淡淡如是道。她一驚,門檻外的腳頓時就像踩在燒炭上,“嗖”地飛快地彈了迴來。

    此路,告潰……

    如此,那便隻剩一個殺手鐧!

    “忠叔啊,鐵鍬借我一下,我去菜園子裏鬆鬆土……”

    滿宅子裏,大約隻有忠叔跟她繼續不待見蘭小雀了……

    “咦,忠叔啊,鏟斷的蚯蚓流出來的血怎麽是紅色的……好像……”腦子裏兀然冒出那夜常霧山看到的血腥屠場,別提再抓這些肉蟲子去嚇唬蘭小雀,寶兒自己先吐了。

    ……最後一道生門,亦塌。

    嗚唿哀哉,如此的四麵楚歌,再加上蘭熙整天用黃鼠狼盯雞似的眼神盯著她,仿佛等著隨時將她拆吃入腹,寶兒終於明白了,家裏這片破屋簷已經徹徹底底是他的了,她才是要低頭的那個!

    被鳩占鵲巢,被反客為主……這世態炎涼,曾經的寶現在的草,她日子難

    熬啊……

    好在近幾日不知是何原因,爹和蘭小雀這混蛋都要進宮朝議,一議就是大半天,如此才給了她些緩氣的機會。可是每到這時候,無人賴纏,無人拌嘴,她竟然會有一絲空落落的感覺……

    察覺到這變化,寶兒倒抽一口冷氣,兀自大驚。

    這難不成就是所謂的習慣成自然?簡直太可怕了!她絕對,絕對不能屈服!

    “小姐,外麵有人找!”喜鵲在房門外探頭探腦,寶兒一看就明白了她在找些什麽。

    “誰找我?”寶兒納悶,又忍不住沒好氣地剜了這吃裏扒外的丫頭一眼,順口諷道:“不用瞅了,你要尋的東西進宮去了!”

    “是個老婦人的樣子,麵生呢。我問她是誰,她就給了這發帶叫拿給你看,說你看了就會去見她的。”喜鵲漫不經心地將一條淡紫絨鑲雲紋的長帶遞給寶兒,然後又嘟起嘴憤憤道:“姑爺才不是東西!”完了又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忙改口道:“不……姑爺是東西……呃……不是東西……”

    在她糾結的空當,瞧清楚發帶的寶兒“嗖”地立起,完全顧不得理她,直往大門外衝。

    這是……華容的發帶!

    定國將軍府外,一個婦人正定定地忘著門上的牌匾,仿佛已經化作了一尊雕像。她臉上是幹癟蠟黃一片風霜,眼睛倒是清澈銳利得與麵容不符。

    除了歲月,還有很多東西能夠熬掉女人的容顏。比如操勞,比如仇恨……

    “是你要找我嗎?”

    清脆的女音打斷了婦人的思緒,她移開眼,看向剛跳出門外的靈動身影,掩住眸底流出的一絲厲光,和氣答道:“是。”

    “你是華容的什麽人?怎麽會有他的發帶?找我又所為何事?”寶兒上下打量了一下婦人,覺得似乎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我是伺候三殿下的林嬤嬤,為了殿下,有件重要的事想請你幫忙。”婦人平靜道。

    “林嬤嬤……哦,我想起來了,以前見過你幾次的。是華容出了什麽事嗎?”寶兒才明白過來,臉上頓時就有了焦色,上前一步抓住林嬤嬤的袖子急問道。

    林嬤嬤臉上一派苦惱之色,手下卻不動聲色地將衣袖從寶兒手裏扯出。她沉沉歎氣,臉上一片苦惱,愁道:“自一月多前的一個晚上,殿下中了箭迴來,這身子就一直沒有好過。前些天聽說你迴來,就不管不顧地硬撐著來尋你,結果迴去以後又病了!過幾日

    就要選繼位皇嗣,他卻這樣的身子……”

    寶兒心裏“咯噔”一下,一月多前的……晚上……箭……

    不就是華容為她擋住暗襲的那次?!

    巨大的心疼與愧疚頓時鋪天蓋地襲來,寶兒腳下一個不穩,差點坐了下去。

    是她害得華容如此狼狽麽?他真傻……真傻啊!明明一直以來奮鬥的目標都是皇位,可這次卻為了她……

    不……她不可以害了他……

    寶兒猛地抬起了頭,向林嬤嬤滿是溝壑的老臉定定地道:“有什麽我李寶兒能幫上的,你就盡管說吧!”

    林嬤嬤勾起幹癟的唇一笑:“其實,隻要你能說服李將軍和蘭小將軍站在三殿下這邊……”

    這……

    自從送走了林嬤嬤,寶兒便十分焦躁,直揪心著華容的傷勢,卻礙於身份不得往宮中探視。

    窩在家裏,她覺得看什麽東西都難受,便也顧不得其他,換了男裝就出去散心。彥朗沒辦法,也悄悄跟著。

    多少天沒有出來,這次一晃,寶兒才發現韋京的氣氛一片緊繃壓抑,似乎連天色都黯淡了幾分。

    空蕩蕩的街道上時不時流竄著逃難的貧民,還有兇神惡煞的官兵在不停地巡視,連往常最熱鬧的東街都是冷冷清清,店鋪也關得七七八八。偶爾有婦人出來潑一盆子汙水,又迅速把門嚴嚴實實地合上,仿佛生怕有東西從外麵漏進來似的。

    “發生什麽事了?”鳴翠閣裏,寶兒好不容易揪出正在閣樓裏喝酒的醉花千。

    “嚶嚶嚶,我受傷了,小櫻櫻不要我!世上的一切,我都再也看不到聽不到了!”再灌一大口陳年老白幹,醉花千雖然是一副落魄頹態,口齒卻還清晰得緊。

    寶兒一把揮開他趕蒼蠅一般胡亂揮舞的手臂,撇撇嘴道:“別裝可憐相了,我這次不是來跟你借銀子的!”

    “哦,那你說。”醉花千立刻抹了一把臉,從善如流地坐起。

    寶兒翻了個白眼,推開窗子指指樓下的街道,“現在韋京怎麽都成這樣了?”

    “這個啊……”醉花千隨意一瞥,淡淡道:“據說琅國的大軍已經占了南韋西邊將近四分之一的土地。鄰近的百姓許多都逃到韋京來了,沒錢沒食兒沒衣服,自然不是搶就是偷了。再加上最近朝廷又在嚴查奸細,所以誰都不敢開門。若被冤枉上了,那可是傾家蕩產,腦袋搬家!”

    “唔……

    這豔青坊是怎麽迴事?”寶兒蹙著眉頭望望對麵的一片斷瓦殘垣,流民和官兵還會砸了這麽大的樓不成?

    醉花千打了個酒嗝,慢悠悠道:“對門的豔青坊是被拆了。據說那管事是大皇子派去二皇子身邊的奸細,後來東窗事發,就卷銀子提前跑了。二皇子沒法子,就拆了整個樓撒氣。”

    “嘖嘖,這兄弟……現在局勢這麽混亂,他們老子操心得過來麽?”想起那整她整得不亦樂乎的旭皇,寶兒不禁暗暗幸災樂禍。

    “噫,你還真是孤陋寡聞啊!在家裏定國將軍和蘭將軍都不會跟你說外麵的事嗎?”醉花千詫異,停了手中的酒壇,湊近寶兒耳朵悄聲道:“朝裏流出的秘密消息:旭皇前陣子得了急症,朝政都是四位大員勉強把持。最近聽說他病情又惡化,怕是命不久矣,已經急著要選繼任皇嗣了。”

    南韋皇嗣一向是由朝廷重臣選出,支持多者上位——事情竟然已經迫在眉睫了!

    寶兒心下一沉。

    爹雖然十幾年未參與朝政,可是官位與鎮遠侯不相上下;而蘭小雀這後起的少年將軍,在朝中也是舉足重輕的人物。倘若華容能得到他們的支持……

    蒼曆一五一八年六月十三,南韋旭皇崩。皇三子華容得宰相、定國將軍、金鷹將軍支持繼位,稱容帝。

    翌日,大皇子華琛、二皇子華曄叛。帝派金鷹將軍前往鎮壓。

    蒼曆一五一八年七月,南韋西部邊關再次告急,朝中無將,鎮遠侯與定國將軍自請出征。

    帝憐定國將軍之女李寶兒無人看護,念在舊情,將其接入宮中悉心照料。

    、塵泥之別

    “吳……吳……嬤嬤,不……不行了……硬……硬了……”

    “硬了?身子硬了也給我忍著!老娘可不會手下留情!學不好規矩,就別想出這修儀苑!”滿臉橫肉的老嬤嬤手上再一使勁,掛在寶兒肩膀上的沙袋頓時又被往下拉了幾分。

    寶兒哭喪著臉吸吸鼻子,努力控了控屈得發顫的僵硬雙腿,繼續保持福身的姿勢,竟有幾分懷念在家裏被蘭小雀折磨著的日子——曾經覺得像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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