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晨立即清醒了,懷疑魔修們是夜半閑得無聊,出去打劫了。匆忙趕到大堂一看,被大門口那平鋪開的“死人陣”嚇得頭皮發麻。


    好家夥,不僅打劫,劫的還是人?


    刺眼的光亮從大開的門口泄進來,背光處,管事與幾位雜役相繼出來,他們朝地上看了兩眼,不見驚慌,邁著小碎步繞過人山,貼著牆角走到裏側。


    這群人雖整宿未睡,臉上帶著汙漬,有些灰頭土臉,可眼睛明亮,臉色紅潤,揣著手一路走到樓梯口,朝逐晨莊重一拜,感激道:“多謝仙君等人替我千仞剿匪!”


    逐晨都要犯迷糊了:“剿匪?!”


    管事用力點頭,臉色樂嗬嗬的:“仙君身邊的這些勇士,可都是好身手哇!昨夜直入敵軍大營,二話不說,就將敵人打得跪地求饒……”


    他半途停了下來,大約覺得“二話不說”這個詞太不寫實,趕緊修改了措詞,說:“道君們一番苦心教化,偏這群匪徒不識好歹,雙方便起了衝突。幾位道君勇武難當,經一夜辛勤奮戰,將大片山區中的匪徒盡數捉拿!幾位英雄,皆是千仞宗百姓的救命恩公啊!”


    逐晨按住額頭,有好些問題想問。比如這群匪徒是從哪個片場跳出來的。這誇張的台詞又是哪個不要臉的家夥叫他背誦的。抬眼看見夜傾等人一臉等誇地站在牆角,又覺得都不大重要了。


    逐晨指著麵前一幫被捆得嚴實,還在喘氣,順便扭動的匪徒問:“這在地上擺個陣是……能召喚什麽嗎?”


    管事沒有原則地接話:“彰顯公義?”


    逐晨:“……嗯。”


    管事恭順地說:“本是想先帶他們去遊街的,可幾位俠士心中惦念著仙君,說帶他們迴來給您看看,讓您決定如何處置。”


    幾句話裏,對魔修不知道換了多少個稱唿。這不著痕跡溜須拍馬的功夫可真是高超。


    逐晨想了想說:“你們原定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吧。他們不是我朝聞的人,也不是在我朝聞作惡,不必由我決定。”


    “好。”管事鞠了一躬,“小的已去匯報掌門,稍後便到。仙君起早了,要先吃早飯嗎?”


    廚子這才想起正事,一拍腦袋道:“還沒來得及準備!仙君莫怪!”


    門外傳來一道因激動而變得結巴的吆喝:“我我我的攤子上有!芝麻餅嘞!”


    “肉……牛肉麵!”


    還是些什麽聽不懂的食物。


    逐晨這才發現,門檻外頭還擠著一大群人。


    他們不敢站得太近擋了光線,因此逐晨隻看見一個個努力往驛站裏頭探視,又互相拉扯著朝邊上退去的模糊人影。


    管事征詢地看了眼逐晨,再一鞠躬說:“走卒販夫粗鄙,不知禮數叨擾了仙君,不過都是好意,要不您順道嚐嚐?這些是千仞宗百姓常吃的東西,味道還算不錯。”


    逐晨哪會客氣?豪氣一招手:“那就嚐嚐。”


    第137章 傭兵


    很快,那幫礙人眼的流匪被抬到屋外,橫七豎八丟在牆邊,受百姓們圍觀唾棄。推著小車的攤販們依次端著自己的早餐走進來,給他們擺滿了五張桌子。


    奔忙了一整晚的魔修早已饑腸轆轆,見逐晨與梁鴻落等人做了開席的指示,當下抓起桌上的包子往嘴裏猛塞。


    他們這風卷殘雲的吃法,昨日還將幾位跑堂給唬住了,以為他們是何其兇殘的人。今日在旁觀看的百姓戴上了濾鏡,看著相似的畫麵卻生出種慈祥的感覺來。


    青年滿懷欣慰地說:“看他們,吃得多香。”


    “不夠的話,外麵還有的是,都是新鮮剛出爐的,慢些吃,切莫噎著。”


    “看他們吃著,我都想吃了。這些饅頭聞起來就香甜。”


    逐晨:“……”拿人家當大胃王直播呢?原來還有這個商業路子。


    正當眾人在看客矚目下吃到一半時,千仞宗掌門領著幾位長老趕到了驛站。


    這位掌門年事已高,背部佝僂,走路一步一趔趄,三步一踉蹌,幾十米的路程,將逐晨都看得提心吊膽。


    好在他身子骨雖然跟散裝起來似的,生命力還是很頑強,不消數息,已用功法踩著虛風,進了驛站大堂。


    一行人在門口見到了被捆成粽子的散修,麵上難掩笑意,進了正門,稍稍收斂,用恭謹的表情稍一低頭,朝逐晨等人問好。


    簡單寒暄兩句,雙方重新入座。


    掌門笑問:“不知幾位仙君,是何來曆的高人?”


    逐晨心說:全是相親氣氛組的。幹到一半還跑路了。


    夜傾霸氣一抹嘴,謙虛道:“哪裏哪裏,順手而為。”


    掌門情緒亢奮,用力提起一口氣,臉上肌肉都跟著舒展開來。他奉承地說:“幾位如此輕巧便能將這群賊人製服,更說明修為精深、佼佼不凡,尤其是還有一腔俠肝義膽,主動助我千仞宗拔了這枚入骨毒針,真不知該如何道謝才是。”


    他說著語氣緩了下去,急咳兩聲,才接著道:“實不相瞞,宗門上下苦這些匪徒久矣。他們數次進城掠奪,搶走百姓財產無數,擾得眾人惶惶不可終日。老夫無奈,花了十幾萬靈石去請橫北宗的修士前來幫忙。可隻安定了一小段時間,這幫散修暫避風頭後,很快就卷土重來。我這小門小派,被匪徒搶走了七七八八,還得應對來年生計,哪裏能再請一次大宗門修士?本以為甩脫不掉這幫蛆蟲,不想今日是魔……是諸位道友替我們絕除了後患!”


    夜傾聽到這裏不大爽快,語氣粗了些:“魔修就是魔修,魔修怎麽了?魔修見不得人了?”


    這話將千仞宗掌門嚇得夠嗆,他連聲道歉道:“萬萬沒有這個意思!”


    魔修來了凡界,大多是不能使用法術的。這幫魔修不僅來去自如,修為境界還能保持在如此水準,可見本身來曆不凡,根本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逐晨咋舌:“嚇人老人家幹什麽?”


    “我沒嚇他!”夜傾抬手將人虛扶起,嘀咕了句,“你們凡界的人,膽子都是老鼠做的?聲兒一大就縮迴去了。”


    掌門:“……”


    逐晨心說:好大一個地圖炮。偏偏還反駁不了,難受。


    管事已過去將驛站的門窗都關上了,畢竟兩派掌門會麵,叫外人看著實在太不雅觀。


    掌門喝了杯清酒,抬臉笑笑,見氣氛好轉,從袖中摸出幾個玲瓏袋,兩手貼著推過去。


    逐晨隻瞥一眼,客氣搖頭:“這迴就罷了,事前沒談好生意,若是收下貴派的酬金,豈不是成我們強買強賣了?何況他們事先未征得掌門同意,便在千仞山的地界動了手,是失禮在先,掌門不見怪就好。”


    逐晨昨日在千仞遊逛,也是覺得可惜。此地民風淳樸,風景雅致,叫人心生喜歡,一個以旅遊收入為主要經濟來源的城鎮,本該太平和樂,卻叫那幫不要臉的劫匪毀了大半,不知何時才能養迴生息。


    同夜傾說得一樣,懲戒惡徒對他們來說隻是舉手之勞而已,沒什麽需要鄭重報答的地方。尤其這老人家過得也不容易,讓逐晨迴憶起了當初捉襟見肘的自己。


    大概是貧窮過的人更容易共情,逐晨對他們充滿了難兄難弟的憐惜。


    “道友玩笑話。”千仞宗掌門堅持道,“何況這筆靈石不是什麽酬金,是道友來千仞宗前交付的食宿費用。諸位來我這裏是貴客啊,本該要好生款待的,怎能收得下這筆靈石?說出去是要讓人恥笑罷!”


    他已說到這地步,逐晨卻之不恭了。


    她朝邊上的人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們幫忙收下,結果夜傾等人都忙著吃飯,沒接收到她的信號,聽她開始幹咳,給她傳遞了一碗糖水。


    逐晨無語了陣,無奈將錢收起來。


    居然要掌門親自出手收賬,和這幫魔修出來真是連點排麵都沒有。


    懷念張識文,懷念施鴻詞。難怪古代領導都喜歡會看眼色的大臣,她也喜歡。


    千仞宗掌門仍舊是一臉慈笑,當做未看見她的尷尬。


    夜傾吃到八分飽,終於有心閑聊,放下碗筷,同人打探道:“對了這位道長,可有哪地也像千仞宗這樣受流匪困擾?我等要價實惠低廉,而且做事定然比橫北宗的人可靠。不會來走個過場,做個表麵功夫就離開。假若管了此事,五年之內吧,若還有匪徒敢來千仞宗動手動腳,你盡管再請我來。照我們掌門的話來說這叫……售後!售後服務極佳!管理到位!”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一臉心照不宣的詭異笑容,示意自己這幫人走的是斬草除根的路子,安全無憂。


    千仞宗掌門樂得滿臉褶子,不住點頭道:“好啊好啊。老夫的確認識些人,屆時便送信過去問問。”


    這就什麽?


    ……朝聞護衛隊?


    魔修們給自己找了個好活計啊!


    逐晨擦幹淨嘴邊的油漬,托著椅子朝掌門靠近了點。掌門亦是主動側身過去,擺出姿態聽她說話。


    逐晨小聲問:“剿一次匪,需多少花費?或者說,請一名修士,市價是要多少?”


    “這個差別可大了。”掌門沒有藏私,細細與她分析,“要看是委托去做什麽事,危險不曾?能耐幾何?時間多久?是否會給自己宗門招來禍端等等。而且像剿匪一類,大多都是走馬觀花地逛上一圈,碰到上了就給你抓迴來,若是沒有便轉道離去。隻保你數月安寧。”


    他分情況給逐晨報了個價格。


    聘請修士這樣的差事,就不能走盡易宗的渠道了,盡易宗頂多替你引薦,卻不能對此負責。


    千仞宗是自己與橫北宗談出來的價錢,本想著請大宗門做事該有個保障才對,最後才發現是他想多了。


    逐晨掐指一算,覺得自己找到了一組新的財富密碼。難怪大宗門都如此富裕,在她想著薅某個人羊毛的時候,大門派都是直接薅一整個門派的羊毛。


    比不上啊!


    逐晨指著夜傾推銷道:“請橫北宗百來名修士也不及我們魔修二十人將啊!他們驍勇善戰且不懼艱苦,您瞧瞧,一夜之間連根拔除,哪個門派的修士能如此盡心?”


    這主要也是因為夜傾等人自幼從紛爭中廝殺而出,滿身血氣,實力強盛,在魔界時是極崇高的地位,到了朝聞全因無趣才肯做這樣的差事。


    換成同等修為的修士,大多已經功成名就了,豈會放低身段去賺這些零碎錢財?


    掌門極力附和:“道友說得是!”


    逐晨排著夜傾的肩鼓舞說:“以後你們沒事的時候在銀行坐櫃台,有任務了就出去剿匪,維護正義,讓世人都見識一下我朝聞的硬實力!”


    夜傾等人的興奮頓時打了個折扣。


    怎麽還要坐班?


    第138章 生病


    此番來千仞宗,逐晨本以為是要破財的,結果不僅將靈石拿了迴來,還得了意外之喜,更是交上了一個友邦。


    千仞宗的修士領著魔修們在城中瘋玩了幾日。在城外捕魚玩水,去山上捉鳥遛狗。


    夜傾等人不曾見過這樣的好山好水,也極少過這樣閑雲野鶴般的自在生活,待要迴去時,覺得十分依依不舍。


    主要是想到迴了朝聞之後還得坐櫃台數鈔票,他們的雙腳就跟灌了鉛一樣,沉重不已。


    逐晨自然沒樂趣跟著他們一道胡天胡地,這幾日在城中隨便吃吃喝喝休息了一陣,又跟門派掌門大致了解了附近的情況。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住在驛站,風不夜開始繞著她走,表現得別扭而明顯,連梁鴻落都察覺到了。


    梁鴻落的心情極度複雜,多種情緒掐做一團,殺得難舍難分。


    他好不容易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勉強接受風不夜當自己的妹夫,結果還沒來得及代入角色,風不夜這廝就急著撇清關係,與逐晨保持距離。


    這算什麽?他當逐晨那麽好欺負的?


    梁鴻落恨意難消,心中翻來覆去地寫“不識好歹”四個字。


    這場令人啼笑皆非的相親之旅,中間完全變了個調子,最終在一行人發苦的表情中正式結束。


    千仞宗看他們木然轉身離去,還以為自己的宗門是有什麽了不得的吸引人的地方,竟叫他們如此流連忘返。人還未離開百裏地,他已經重新寫了封請柬,令盡易宗送去朝聞以表誠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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