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救它,是救它的主人們。


    阿貝穿的作戰背心上染的血跡已轉變成深色,它望著秋蓉搖尾巴,又做了一個扒拉車門的動作。


    周之懶洋洋地走出來,嘴裏咬著剛順手拿的柿餅,咬了口後遞給秋蓉:“能吃了。”


    秋蓉也咬了口,甜軟糯,完美。


    阿貝:“……”


    汪汪汪!


    “阿貝的意思是丁南他們遇到了危險,求我們幫忙。”秋蓉抬手指著阿貝又指著車,“得開車趕過去……它這是跑了多遠?”


    周之想也沒想得拒絕:“不去。”


    他又不是有病,大晚上的覺不睡了跑去救要抓他的方舟人類。


    秋蓉望著阿貝。


    她拒絕不了毛茸茸啊!


    秋蓉又跟他翻譯道:“車煉跟班磊都在,抓他們的是反叛者。”


    周之:“哦。”


    狗咬狗,更不用去了。


    大魔王說不去,小廢物也沒轍。


    要說是遇見喪屍圍困她還能掐著點過去吸引火力開路救人,這遇上人類自己窩裏鬥就沒半點招了,她最近掌握的異能全是種花栽樹相關,又不能用愛感化一幫反人類的家夥。


    秋蓉朝阿貝投去愛莫能助的眼神。


    阿貝目光明顯變得沮喪,發出低低的嗚咽聲聽起來委屈又焦急。


    周之這會充分展現了他的冷血無情,拉著秋蓉迴去不讓她在外邊吹冷風。秋蓉才出去一會就變得手腳冰涼,周之摸著有點不悅,給她暖手抱著她重新躺迴還有餘溫的被窩。


    阿貝就守在大門口。


    它不叫不喊,因為秋蓉悄悄告誡它千萬別再繼續叫了,不然周之聽煩了真會一個響指把它燒成灰燼。


    秋蓉冷不防想起在飛機殘骸點那次。


    周之下車去接應班磊不是因為她的猶豫,而是自有目的。


    他才不會為了別人動搖自己的心意。


    因為有目的所以才下車,因為還沒對她膩煩所以才從宋霆手裏把她帶走,並趁機丟下了燕千裏。


    想到燕千裏秋蓉不由捂臉,這倒黴孩子。


    “睡覺。”周之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淡聲道,“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秋蓉小聲問:“真不救嗎?”


    “方舟的人被抓我為什麽要去救?”周之或許有點睡意,嗓音低啞慵懶。


    秋蓉想了想說:“因為抓他們的是反叛者,你討厭的反叛者。”


    周之:“我也討厭方舟。”


    秋蓉:“好吧,那這兩個比起來你更討厭哪一個?”


    周之沉默。


    這沉默卻讓秋蓉感覺不妙,因為周之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最後他說:“都一樣。”


    一樣討厭。


    完了呀,這冷漠的語氣,讓想跟方舟人類刷刷好感度的秋蓉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她最後試圖挽救一下:“阿貝能找到這裏來,那反叛者說不定也可以……我們附近有這麽大一個威脅,不如提前除掉?”


    周之還是那麽無所謂:“來了再說。”


    “這麽多方舟人類折在這基地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來這邊的人會越來越多……”秋蓉話說到一半就見周之睜開了眼,那幽深漆黑的眼眸中有著意味不明的笑意,“都來了也行。”


    直覺告訴秋蓉這句話裏藏著的深意是她不敢去深究的。


    她甚至察覺到說這話的周之氣息中藏著若有似無的戾氣,如果方舟基地的那些故人都來了會怎麽樣?


    按照周之現在這脾氣還能怎麽樣。


    估計都得死。


    秋蓉張了張嘴正要說點什麽,周之忽然垂首與她額頭相貼,目光沉沉地望進她眼眸:“你怎麽總想說服我去救人,當年在冰海可沒人來救我。”


    暴擊加秒殺。


    秋蓉聽得鼻子一酸,眼中淚花浮現。


    周之:“……”


    他有點想笑,剛要問秋蓉哭什麽就被她仰首抱著脖子噫嗚嗚噫地在頸項間蹭。她的親近帶了點難言的疼惜讓周之頓住,下意識地攬過秋蓉的背脊抱著。


    被人珍重、疼惜的感覺讓周之表情有點微妙,他的手停在秋蓉背脊頓住,有些不習慣卻又習慣地沒放開,充滿矛盾,無比清醒地明白矛盾的緣由卻沒法做出任何改正或是阻止。


    秋蓉把幾滴眼淚擦在他衣上,悶聲說:“我要睡覺了。”


    再拿方舟基地來說服他絕對會起到反效果,何況方舟人類對周之而言也是痛苦和仇恨的來源之一,他不屑也不願去解釋,方舟也依舊對他保持警惕與敵視,仍舊認為他是叛徒。


    周之溫熱的手替她擦過濕漉漉的眼睫,話裏帶點笑意地問:“哭什麽?”


    “心疼。”秋蓉說。


    哥哥你可真是個美強慘,遭遇完美戳中她的淚點。


    周之將她眼角淚水拭去,反複擦拭沉默不語。


    這世上還有人會心疼他?真是讓他驚訝。


    秋蓉這天晚上沒睡好,難得到點了不是被周之叫醒而是自己先醒,她撐著手臂半直起身,看躺著的周之因為她的離去而睜開眼。


    周之看她的目光清醒又冷沉,沒有半點睡意或懶散。


    不知從哪天開始就變成這樣,他似乎對秋蓉離開的這瞬間十分專注又認真,且在意。


    “阿貝就別殺了吧。”秋蓉離去前慢吞吞道,“一隻機智護主的狗有什麽錯呢。”


    周之低哼聲,沒拒絕也沒答應。


    等秋蓉離開後他又閉上眼假寐片刻。


    阿貝還在門口守著,日上三竿才等來周之在它眼前走一遭。


    大魔王雙手插兜神態冷酷地看著它沒說話,無聲的威壓蔓延散開,阿貝受不住地趴下身來表示臣服,發出的嗚咽聲多了幾分害怕,卻仍舊不忘給主人請求支援。


    這份衷心讓周之看的笑了。


    “她喜歡你,殺了怕是會難過。”周之語調輕慢道,“你自己走。”


    阿貝嚶嚶嚶地起身往後退了一步,又重新趴下看他。


    周之嗬笑聲。


    阿貝又急忙忙起身往後再退一步。


    它連退三步,不能再退了,焦慮地原地轉圈耷拉著腦袋和耳朵嚶嚶嚶。


    周之懶得理它,轉身去菜園子。


    以前有隻掌握三階異能的軍犬跟他關係很好,出危險任務的時候幾次支援到位救了他跟關文鳩幾人。軍犬的主人是個樂觀愛笑的年輕人,常說自己最崇拜的人就是他。


    周之也曾水裏來火裏去的救過這一人一狗數次,彼此都有著深厚的戰友情。


    可惜最後一次沒能救到,因為相信他,相信基地的支援不會拋棄他們,所以年輕人沒有及時撤退,最終和他的狗一起死在屍群沉入冰與火的海底。


    周之在躺椅上眯著眼感受拂麵而來的涼風。


    秋蓉若是沒有留下什麽囑托他就無所事事,秋蓉不在瓜果們也一副您忙您的不用管俺的歲月靜好,別說長蟲,一片葉子都不帶掉。


    周之不經意地想起某些往事,神色略顯漠然。


    有些東西他得到過也失去過,最終隻是迴到最初一無所有的時候。如果沒有這場末世,沒有喪屍災難,沒有晶核變異,他又會是怎樣的一個人?


    想象不出。


    周之有時覺得他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幼年的記憶模糊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他的人生從末世降臨那天開始,在和冰船沉入海底的那天結束。


    他活著就是為了殺滅所有喪屍重新奪迴人類家園。


    曾經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後來不知不覺竟再也找不迴當時的執念與野心。


    如今你跟他說什麽殺喪屍拯救世界,周之隻會覺得好煩。


    他曾熱愛並希望拯救的世界,如今在他眼裏是無聊且虛無的存在,毀不毀滅無所謂,是否被喪屍徹底占領也無所謂。


    周之垂眸看輕搓的指尖,偶爾甚至會想,他到底為什麽還活著?


    第35章 35/


    秋蓉不知道周之正在久違地思考人生。


    她迴到喪屍王體內坐起身後才發現白幸不在屋裏。


    白幸最近有些鬆懈。


    周之相關的信息數月不得其一,但其他好消息卻接連而來。


    比如有關摧毀人類晶核力量的疫苗研發傳來喜訊;有關方舟據點和部分流浪者基地點的情報都被呈上來;還有他的間諜計劃,對方已成功打入方舟高層,距離他獲得方舟基地位置,將剩餘人類勢力一舉殲滅的時間不遠了。


    為此白幸近日心情由陰轉晴,不想再整日看見礙眼的喪屍王,便不怎麽跟它同行。


    秋蓉也相對變得自由些。


    她本想溜去看看反叛者相關的報告,卻在一開門就對上關文鳩沉著規矩的臉,自由度瞬間減半。


    關文鳩:“您要去哪?”


    白幸掌控欲很強,就算這世界除自己以外沒人能傷得了喪屍王,但他自己又厭煩對方的存在,不常與它一起,起初是沒怎麽看著它的,就算後來讓關文鳩等人看著,也是為了震懾這些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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