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讓施月不安的,就是薑昔玦身上的情蠱,他每七天都會痛一次,且痛得越來越厲害。


    這頻率實在是太高了,每次發作的夜晚,施月都會緊緊抱著他,安撫他。


    明明很痛,他卻總是一聲不吭,隻縮在她懷裏輕輕顫抖,冷汗將衣衫浸濕,他偶然間抬眸,望見施月一臉擔憂時,便笑,顫著聲音道:“我沒事。”


    這個人喜歡她喜歡到傷痕累累。


    情蠱第四次發作之後,施月忍不了了。


    “薑昔玦,我覺得你身上的東西必須要處理一下了,我不能再看著你這麽疼下去了。”施月找個了晚上,鄭重其事的和薑昔玦開始“談話”。


    他卻似乎不以為意:“沒事的,真的沒事。”


    他總是這樣子,總是對自己無所謂。


    施月歎了口氣:“要不你就喝虞青影的血吧,隻要你心誌堅定,說不定不會被影響呢?”


    施月試圖勸一下薑昔玦,她真的沒法眼睜睜看著薑昔玦遭受這樣的折磨。


    薑昔玦有些固執地搖了搖頭:“蠱這種東西沒辦法控製的,像你都沒法抵抗桃花蠱的影響,你難道想看著我愛上別人嗎?”


    施月一時語塞:“可是你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呀,情蠱真的無解嗎?”她有些不死心。


    薑昔玦點了點頭。


    “那,倘若我能找到華家人呢?華雲姍不是還活在世上嗎?我如果能找到她,你身上的蠱能解嗎?”


    薑昔玦沉吟了片刻,方才道:“或許可以吧,華氏對於醫術的了解終歸是比其他人強,或許她真的會有辦法。”


    提起華雲姍,施月就忍不住想起自己身上的桃花蠱。


    虞青影用桃花蠱偷走了她的命運,可是虞青影並不是華氏的人,她能找到桃花蠱,能用桃花蠱,必定是得了華雲姍的幫助。


    可是,華雲姍這樣做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通過桃花蠱對命運的影響來破解他們華氏血脈的可怕詛咒?又或者另有什麽目的。


    倘若隻是為了對付原來的緣溪老祖,他們都能給她下蠱了,將她殺了應該也是不成問題的。可是,為什麽還要讓她承受著虞青影的命運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這麽一想,更多疑點出現了。


    在她和薑昔玦還躲在淩雲宗的時候,虞青影假扮的緣溪老祖竟然將盧安給滅了。


    虞青影不是虞家人嗎?她對虞家哪來的那麽多怨恨,而且何安塘還變成了那個樣子。


    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


    施月這些天日子過得□□省了,都把這些事情給忘了。可能是因為在她的本心裏,覺得這種事情其實沒有必要去調查,如果她真的要迴家的話,這些事情的真相對於她而言根本就無關痛癢。


    管他到底是怎麽迴事,管他虞青影到底是什麽目的,到時候她拍拍屁股走人,這個世界的一切就都與她無關了。


    可是,迴家的話,薑昔玦怎麽辦,她之前一直都想問問薑昔玦是不是願意和她一起走,但始終都有些開不了口。


    “那個……”她依舊有些難以啟齒,讓薑昔玦跟著她一起迴去,不就是逼著薑昔玦放棄這個世界的一切嗎?她這樣做會不會有些太自私了。


    薑昔玦疑惑地看著她,示意她有什麽話可以直接說。


    施月輕歎了一口氣:“我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我其實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薑昔玦點頭:“你跟我說過的,我多少也能猜出一點,當初在魏家莊的時候,他們說你是奪舍。”


    “是的,這樣說起來我確實和奪舍挺像的,但我其實並不是奪舍,總之,我的靈魂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一個和這裏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說到這兒,她有些忐忑:“薑昔玦,你知道我的意思嗎?我可能要迴到我的世界去……我一直想迴去的。”


    “你……”他神色中難得露出一抹恐慌:“你要走?那我還能見到你嗎?”


    施月心中一痛,薑昔玦並沒有強製留下她,甚至隻是問以後是否還能見到她。


    他這個樣子,叫她怎麽棄他而去?


    “如果我迴到了我的世界,我們就再也沒辦法見麵了,所以,我想問問你,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到我的世界去。”


    他幾乎沒有猶豫就點頭了:“隻要你不嫌棄我,我會跟著你去任何地方的。”


    施月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你為什麽總是對我這麽好呀。我真的好喜歡你。”


    薑昔玦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眼中流露的溫柔幾乎能將人溺死。


    施月又道:“那麽我來製定一個迴家計劃吧,首先就要把你身上的情蠱給解決了。”


    “我是這樣想的,我身上的桃花蠱很可能和華雲姍有關,她必定是有什麽目的的,雖然我其實對她的目的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將她引出來。”


    “不管怎麽說,虞青影也是她的女兒,雖然我不確定她對她這個女兒是個什麽態度,但是我們還是可以嚐試一下,你覺得怎麽樣?”


    薑昔玦不自覺皺了一下眉:“倘若她真的對虞青影沒有感情,我們是引不出她來的。”


    施月抬頭望著他,有些不明其意。


    薑昔玦輕笑了一聲:“我總感覺那些流著華氏血脈的女子,總是讓人有些難以捉摸,我母親就是這樣,她恨我父親,連帶著恨我,她似乎恨不得我早些死。”


    施月第一次聽薑昔玦講他的母親,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故事。


    作為現代人,作為流行獨生子女的現代,哪個孩子不是被父母捧在手裏的,她一時竟有些不知如何安慰薑昔玦。


    薑昔玦繼續道:“虞青影也算是流著華氏的血,她……像個瘋子一樣,也讓我覺得很奇怪吧,又或許這些都是華氏詛咒的影響。”


    “你身上不也流著華氏的血嗎?”


    “嗯,”他點了一下頭:“所以我曾經從來不敢肖想你,我怕我們注定走向悲劇。”


    這話倒是提醒了施月,薑昔玦身上還有那個奇怪的詛咒呢?


    這種詛咒是否會將她和薑昔玦的命運引向無底的深淵?


    為情而傷,為情而死。


    薑昔玦身上的情蠱是不是和這個詛咒有關呢?


    施月這麽想著,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大對,她現在已經和薑昔玦在一起了,這麽說來的話薑昔玦應算是已經克服了那個詛咒。


    難道是因為她是無運之人?


    因為是無運之人,無法被天道窺探,於是在天道的認知裏麵,薑昔玦現在還是單身?還陷在那個可怕的詛咒裏麵。


    施月覺得這很有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可以不用擔心那個詛咒了,這個詛咒明顯隻與這個世界的天道有關係,等到她帶著薑昔玦迴到現代之後,自然也影響不到他們了。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解決情蠱,倘若這玩意兒被他們帶迴了現代,又找不到解藥,到時候可真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沒關係,”施月輕聲道:“如果我們找不到華雲姍,我就帶你去碎葉穀找我師父。”


    薑昔玦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施月這才想起來,她以前並沒有將姬長煙的事情跟薑昔玦說過,她以前幾乎所有事情都瞞著薑昔玦……


    “那個創造出長生陣的姬氏前輩就是我師父,他雖已身死,元神卻始終被困在碎葉穀裏,我身上的桃花蠱就是被他取出來的,他對華氏人有些厭惡,所以我以前沒同你講過……”


    說到這裏,施月竟然生出了一種羞愧的心理,薑昔玦這麽喜歡她,她以前還如此不信任他。


    薑昔玦似乎是察覺出了施月的這種情緒,笑道:“沒事。”


    “你手上那把護法劍本也是我師父的佩劍,劍名湛盧,我當初是怕被人認出來,隨口起了個名字。”


    薑昔玦依舊笑著點頭:“護法挺好聽的,正好符合了我的心情,”他的眼中滿含著神情:“我想一直當你的護法,一直守護著你。”


    施月的心跳有些劇烈,這一刻,日記上的字突然又浮現在了眼前。


    “小薑拿到湛盧劍之後似乎很開心。”


    原來他當時就是這樣的心情。


    “總之,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如果找不到華雲姍,我就去求我師父,雖然他厭惡華氏之人,但你畢竟不一樣,我現在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師父他總不會看著我守寡的。”


    薑昔玦依舊是笑,笑著攬她入懷:“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是在做夢,阿月,其實情蠱不解也沒什麽,我能得到你,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這樣的代價,我甘之如飴,你若不願看我情蠱發作的樣子,以後每七天我就一個人躲起來,不教你擔心。”


    施月差點兒被薑昔玦這話氣得背過氣去:“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說這種話,我愛你,你也愛我,這就夠了,哪來那麽多歪理,哪用付出什麽代價。”


    “反正,我一定要治好你!”


    作者有話要說:薑昔玦:華氏女ptsd


    第67章 10曲散人終盡十


    10


    虞青影剛一睜開眼時,記憶有些模糊,她忘記自己是怎麽昏迷的了。


    她似乎昏迷了很久,具體有多久,她也不得而知。


    很快,她想起了昏迷之前發生的事。


    她見到了真正的緣溪老祖。


    那個可怕的、曾令她無比嫉妒的人迴來了。


    “醒了?”這聲音忽然響起時,她嚇了一跳。


    抬眼望去,說話之人一席白衣,唇角帶笑,看上去年齡並不大,正是施月,虞青影的神情立馬變得無比戒備:“你想做什麽?”


    “我想知道華雲姍在哪?”


    虞青影的瞳孔猛地一陣收縮,隨後她狠狠將頭扭開,並不迴答施月的話。


    隻是,這一扭頭,她的視線變寬了,正看見站在施月旁邊的薑昔玦。


    她下意識地開口了:“玦哥哥……”


    “我說過了,不要這樣叫我。”


    薑昔玦看她的神色很冷,冷得不帶絲毫感情,仿佛一根冰冷的錐子,狠狠地紮進了她的心髒裏。


    她明白,她輸了,她徹底輸了,所有的謀劃都失敗了。


    她笑了一下神色出奇的平靜:“你們是想找情蠱的解藥對吧?”


    虞青影從榻上坐了起來,目光掃過施月,最後落到了薑昔玦身上,她挑眉,露出了一個很異樣的笑容:“怎麽?這麽強撐著受不了了?”


    她抬起了白嫩的手腕:“撐不下去就喝我的血啊,你在怕什麽?怕你愛上我?”


    施月感覺虞青影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甚至讓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薑昔玦的目光變得有幾分淩厲,半晌之後才道:“我嫌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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