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是你妹妹要漂亮一點兒。”


    薑昔玦還是不說話。


    施月深吸了一口氣:“薑昔玦,你看那些河燈,挺好看的。”


    這一次,薑昔玦的目光動了動,望了過去。


    橋邊放河燈的人很多,河燈樣式各異,有些上麵還寫著字,星星點點漂浮在墨色的湖裏,是這夜裏不多的暖色,像跌落凡世的星辰,含著秘密,通往不知名的遠方。


    施月本來想看看有沒有賣河燈的,尋思著也放一盞,結果找了半天沒看見有賣的,薑昔玦好像看出了她的意圖,難得地主動開口了:“那些河燈都是他們自己做的。”


    施月:“……”


    她非常的有自知之明,她的手有自己的想法,不會幫她做河燈的……


    很快,她發現了另一個有趣的東西,河邊有租船的大爺。


    劃船——一項現代人隻有在旅遊景區才能體會到的新奇事物,施月上一次劃船還是好幾年前在頤和園的時候,當時暑假,天氣非常熱,她剛上船就熱得受不了了,都沒來得及好好享受其中的樂趣。


    她毫不猶豫地租下了船,在大爺眉開眼笑地詢問需不需要幫忙劃船的時候,她斬釘截跌地拒絕了。


    成年人要學會自己劃船!


    那船非常小,正應了那句“一葉扁舟”。


    船身狹長,像一片長長的葉子。


    施月非常興奮地一腳踏了進去,要不是薑昔玦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差點兒一腳把船踩翻。


    施月:“……”


    “你坐,我來劃。”


    為了掩飾尷尬,她伸手把薑昔玦拽進了船裏,舉著船槳就奮力的劃了起來。


    這槳實在是粗製濫造,與其說是槳,不如說是根竹竿。


    劃了了半天,她都出汗了,望了望浮在湖麵上星星點點的河燈,總覺得不大對勁兒。


    迴頭一看,他們的船似乎距離河岸更近了。


    施月:“……”


    薑昔玦看她的眼神略有些啼笑皆非的意味。


    施月覺得這沒什麽好丟臉的,她就是不會劃,就不會劃了,怎麽著吧。


    她幹脆把船槳一擱,一屁股也坐了下來,和薑昔玦就這麽互相瞪視著對方:“這船可能有它自己的想法,我這人不太喜歡強迫別人,雖然它隻是一條船,但我也不能剝奪它的自由,就這樣吧,它愛往哪漂就往哪漂。”


    把劃船玩成漂流是一種境界。


    薑昔玦沒說話,夜風輕輕吹拂著他鬢角的發絲,他的頭發用一根暗黃色的發帶高高束著,透著股子少年人的俊朗。


    他倚坐在船的一頭,烏黑的佩劍抱在懷裏,姿勢有些散漫,像那些武俠劇裏放蕩不羈的少年俠士。


    他的臉依舊蒼白,卻在柔和斑駁的燈火下透出一份人煙氣,他望著施月的目光裏似乎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施月從未見過這般狀態下的薑昔玦,即使這是一個她隻認識了幾天的人,她也從未想過他還有這樣的一麵。


    他總是冷著一張臉,眼中不含絲毫情感,仿佛漠視一切,看淡生死。


    有那麽一瞬間,施月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麽虞青影會那麽喜歡薑昔玦。


    如果這個年輕人沒有經曆那樣的童年、沒有入魔教、沒有練奇怪的功法,他現在該是怎樣的豐神俊朗呢?


    虞千雲肯定比不上,他脾氣暴,腦子還缺根筋而;薑安塵肯定也比不上,他和虞千雲半斤八兩;至於魏天書,那人表麵看著挺正常的,實則確是個最缺心眼兒的直男。


    如果薑昔玦還在玄門正派的話,他該是當之無愧的年輕一輩第一人才對,說不定下一任盟主就是他了。


    可是,也許那樣的薑昔玦會是另一種性格呢,每一個人的性格都是由這些或喜悅或痛苦的經曆一點點堆砌而成的,如果薑昔玦缺失了這些經曆,或許他就不是他了。


    從亂七八糟的思緒裏迴神的時候,施月發現船竟然自己動了。


    這一刻,她想起了前世非常流行的一個句式:你已經是一條成熟的船了,你應該學會自己劃。


    但是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用驚奇的目光看著薑昔玦:“你怎麽做到的?”


    “用靈氣推動。”


    對了,他們修仙的不都可以氣運丹田嗎?劍都能禦,憑什麽船不能禦?


    “這個怎麽弄啊,你也教教我唄。”


    施月對禦劍早就非常感興趣了,奈何怕掉馬,始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找人學。


    薑昔玦望著她,那是一種很怪異的目光,讓施月有一種非常心驚的感覺,她正想說“算了,不用了”的時候,薑昔玦扣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奇怪的氣流從手腕處湧了過來,不熱也不涼,是一種溫溫的感覺,比體溫低上幾度。


    像羅森便利店冬天買的那種熱的罐裝雀巢,他跟你說是熱的,你摸著也是熱的,走出店喝上一口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是涼的了,又不算是太涼。


    這氣流流入丹田,衝入靈台,非常溫和不帶絲毫入侵性。


    很快,施月產生了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即使不用眼睛看,周圍的一切也非常細致的落入了她的感官裏。


    從薑昔玦的身上似乎有一根線,連在她的手上,這根線又牽引住了船,牽著它向遠處緩緩行駛。


    施月心念一動,那股流淌入她丹田裏的氣流一下子變得強烈起來,又迅速灌入牽引船的線上。


    船“嗖”的竄了出去,硬生生撞翻了好幾盞河燈。


    施月嚇了一跳,好在薑昔玦那邊的源頭迅速控製住了船的速度。


    施月有些心虛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薑昔玦的臉好像比之前還蒼白了幾分,在這樣的夜裏在這樣的燈火下甚至白得有些透明,但再仔細看時,似乎又並沒有什麽異常,一切都隻是燈光晃的。


    施月越發心虛了:“那個……我其實是看你好像心情不好想陪你玩的,但這會兒都是我一個人在玩,還平白讓你受累……你要是累了,要不咱們迴去?”


    “我挺開心的。”薑昔玦的一隻手還扣在她手腕上,臉色異常的蒼白,眼神又非常的嚴肅,似乎生怕她不相信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施月莫名感覺到了一絲壓力。


    此情此景,她竟然突然想起了前世她大學室友經常告誡她的一句話:“不要在深夜和異性朋友聊太久的天兒,容易聊出問題來。”


    此處的“聊出問題來”當然是非常好理解的,涉及到一個深刻問題:“異性之間真的有純潔的友情嗎?”


    歪到這裏的時候,施月有了決定:“也不早了,還是迴去吧,你明天不是還有比試嗎?”


    孤男寡女,一葉扁舟,黑燈瞎火,這麽大眼瞪小眼兒的看著,萬一聊出點兒問題來怎麽辦?


    跟異性朋友接觸當中要時刻注意一點:不在不適當的時間聊不適當的話題。


    像這種深更半夜,良辰美景在前,非常容易引發非主流情緒的時間就極不適合獨處。


    薑昔玦當然不會知道施月此刻心裏再想些什麽了:“明天的比試我不去。”


    施月愣了:“幹嘛不去啊?”


    “報名參賽那些人都打不過我,我不想拿第一。”


    施月:“……”


    這迴答的既視感怎麽那麽強呢?


    某學渣:數學怎麽考140?


    某學霸:少做幾道選擇題就行了。


    這個逼確實有點兒秀。


    “那你接下去是要迴你們總壇?”


    薑昔玦搖了搖頭:“演武大會一共七天,你不是也沒比試嗎?我來找你吧。”


    這……


    施月有些驚疑不定地看了薑昔玦一眼。


    這人是腦子缺根筋兒還是缺心眼兒啊?


    可以拒絕嗎?


    薑昔玦似乎看出了施月在想什麽,解釋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和桃花蠱有關。”


    哦,原來是這樣。


    施月一下子有些尷尬,她剛剛好像一不小心誤會了。


    她是有什麽毛病,這都能誤會,薑昔玦可是喜歡緣溪老祖的啊,怎麽可能對她說出有暗示性的話。


    她真是自作多情。


    把租來的船還了之後,薑昔玦也沒禦劍,就這麽步行著向魏家莊走去,施月非常老實的跟在他身後。


    很快,他們遠離了喧囂的人群,遠離了闌珊的燈火,走入了一片寂靜。


    有時候總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似乎曾經也發生過,大概又是原主的記憶在作祟吧。


    施月又忍不住開始想了,以前的虞青影到底是什麽樣的?她總是從別人的描述裏麵聽到虞青影的故事,卻從來不了解曾經的“她”。


    薑昔玦似乎並不如傳聞中那般討厭她。


    可是為什麽會有那樣的傳言呢?


    第18章 18結發受長生四


    何安塘看見施月的時候,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師姐,你怎麽迴事兒?”


    “什麽怎麽迴事兒?”施月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好多人都在說,看見薑昔玦用飛劍帶著你飛,還跟你在東至樓吃飯!”


    施月一時語塞,這又不是信息時代,消息怎麽還傳得這麽快?


    何安塘一臉八卦到變態的笑容:“你們到底怎麽迴事兒啊,最近就覺得你好像和薑昔玦走得挺近的。”


    看著何安塘這幅樣子,施月突然覺得有些疲憊:“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那是哪個樣子?”何安塘有些不依不饒。


    “他以前真的討厭我?”


    “應該是吧……誒,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了,他以前就是不怎麽搭理你,不過我們本身跟他就不是一路人,當時都以為他討厭你,但是看現在的樣子,好像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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