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楚泱滿意地笑了笑,舉步追上前,將手上的紅繩還給女兒,“挽挽,這是你娘僅留下的唯一有意義的遺物,你收著吧。”


    風挽裳看著紅繩,淡笑搖頭,“這紅繩的意義對皇上更為重大,皇上收著就好,挽挽有龍鳳玦。悅”


    那塊龍鳳玦自她醒後就交給她了,說那是娘親留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


    君楚泱點頭,將紅繩收入掌心,負手在後,眼中露出慈愛的笑,“去吧,照顧好自己,朕等你二人迴來。”


    說來慚愧,即使相認了,他這個父親還是沒法盡到一丁點作為父親的責任。


    風挽裳對他欠身,“父親保重。攙”


    她不怪這個男人,即使曾多次要置她於死地,但那也是情非得已。


    而今,相認了,他的責任是天下,他的心應該裝的是天下,才不枉顧玦他們這麽多年來一路荊棘。


    或者說,她對親情已經淡了,可有可無。


    有一個人說過,隻要有他在,她就不會無處可依。


    看向馬車旁邊輕撫小雪球的男人,她嘴角泛起柔柔的笑意,朝他走去,走向她的幸福。


    馬車重新啟程,兩輛馬車,一馬單騎,就這般簡簡單單地走出了大家的視線。


    百年後,南淩史書上也留下關於九千歲的最後記載。


    九千歲,名顧玦,原名獨孤絕,琅琊族人,生得七分妖致,三分仙骨,十六歲入宮,十九歲封九千歲,二十歲賜皇姓,曾為男寵,娶親妹為妻、屠殺朝廷命官,惡事不勝枚舉。因協助旭和帝撥亂反正,後廢九千歲,封千歲王,攜佳妻避居天都千裏之外,自此,朝中再無九千歲。


    至於能讓九千歲如癡如狂的妻子,史書上有關她的記載隻有寥寥幾筆——


    風挽裳,南淩四方縣淩雲鎮人,乃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性情溫婉,聰穎睿智,創立醉心坊,更是成為皇家舞坊首位舞官。


    ※※※


    一年後


    集天地靈氣的太白山,遠遠望去,仿若仙霧繚繞,望之皓然。


    才入秋不久,西風就將滿山的樹葉,全都染紅。


    一名白衣男子斜臥於山溪邊的大石頭上,墨發以白色絲帶輕束,單手支額,手持酒樽,偶爾淺啜一口,超凡脫俗的美貌,極似偷空下凡買醉的仙子。


    他的身後是一根垂釣的魚竿,潺潺溪流中,哪怕繩線抽動,他也不理會。


    一雙鳳眸著迷地望著那邊花海,流瀉出比世間佳釀還要醉人的溫柔。


    那邊的花海,有凋謝的,有盛開的。


    一名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子蹲在花海裏,拈花淺笑,恍若花仙子,花中還有一隻調皮的小狐狸竄來竄去。


    她亦是同男子一樣,發髻上僅斜插木簪子,以絲帶綰之,很素雅,卻透著一股靈韻氣質。


    “好啦,小雪球,今兒就摘這些了,爺應當餓了,咱過去吧。”


    風挽裳將最後一朵花輕輕摘下,放進小布袋裏,收好,放入籃子裏,抬頭往心上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即使隔得有些遠,她還是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溫柔淺笑,提起籃子,柔聲喊調皮的小狐狸跟上。


    小雪球立即停下拱花草的動作,鑽出來,抖了抖身,立即拔腿追上去。


    顧玦見她過來了,眼眸更柔。


    放下酒樽,慵懶坐起,鳳眸輕瞥了眼溪流裏不停抽-動的釣線,這才不緊不慢地伸手去抽竿拉線,不一會兒,一尾肥美的魚浮出水麵。


    他從魚鉤上取下,順手扔進後邊的竹簍裏。


    然後,又望向正朝他走來的嬌妻。


    一人一狐,沿著溪邊一路往前走,白色的衣裙,白色的小寵,身後是落了一地的紅葉,畫麵美得恍若險境。


    隨著走近,風挽裳看到他滿臉笑意,正溫柔灼熱地盯著自個瞧。


    他從大石頭上下來,朝她迎來,順手接過她手上的籃子,摟著她一塊走。


    這樣子的親昵早已習以為常。


    “今兒收獲如何?”她昂頭,柔聲問。


    “都在那兒了。”他摟著她過去瞧竹簍裏的成果。


    風挽裳往放在水裏的竹簍一瞧,都滿半了。


    “這麽多?”就算加上小蓮蓬和萬千絕的份,也吃不完啊。


    “爺愛吃。就地烤了吧。”他笑,放下她的籃子,將竹簍從水裏取上來放到一處方便她處理魚的地方去。


    而後,拎起想要跟女主人寸步不離的小狐狸,走到一棵大樹下,背靠大樹而坐,逗起小狐狸來。


    風挽裳瞧了他一眼,笑著挽起袖子,蹲下身去把魚處理幹淨,時不時會迴頭偷瞄一眼,然後趁他不注意,偷偷放走較小的一些魚,其實能入他眼的哪裏會小。


    他越來越偏愛吃魚,每次一釣就釣好多,吃不完又不同意放掉,她隻好悄悄地背著他放生了,總好過丟在邊上讓它們死去的好。


    她當然知曉他知道,那麽精明的人釣的魚怎可能心裏沒底,有時候,她甚至在懷疑,他是否是因為喜歡看她背著他把魚放掉好玩才故意釣那麽多的。


    若真是如此,他真的無聊到了一定的境界呢。


    風挽裳留下足夠他們吃的量,把其餘的放掉後,她迴頭看他,就見他正在幫小雪球拿掉粘在皮毛上的草屑,還時不時伸出手指揪一揪小雪球的耳朵,叫人看了忍俊不住。


    若是此時被他逗弄的是他們的孩子該多好。


    一年了,他們來到太白山已有一年了,她的身子確實有所改善沒錯,但卻遲遲懷不上孩子。


    她開始擔心,會不會是自己的身子沒法生孩子了。


    這一年來,他對她嗬護有加,兩人恩愛如初,不,是一日比一日情深默契,就好比魚與水,相互依偎而存在。


    這樣平淡寧靜的日子是她想要的,她曾因此覺得對他不公,怕他為了遷就她才歸隱於此,然後被他狠狠折騰了一番,讓她從此再也不敢那般想了。


    因為,他說了一句,“有你的地方,便是爺最想待的地方。”


    隻是,總覺得還是該有個孩子更好。


    可是,他們的長悠遲遲不歸。


    “別貪看美色讓魚溜走了。”


    那邊傳來他促狹的笑聲。


    她迴神,嬌嗔地瞪他一眼,忙著手處理起魚來。


    好幾次他要幫她處理,她不願,她說喜歡為他張羅三餐,他便不再插手,任她去,但每次總會在一旁守著她,看著她忙活。


    這樣的日子,真的讓她覺得好似神仙眷侶。


    把幾尾魚處理幹淨,她迴到他身邊。


    他已經收集了枯枝殘枝,堆砌起來,生了小火堆,架好架子。


    然後,他從她手裏接走魚,一尾尾地穿好,放在火上,才由她烤。


    就是怕她穿魚的時候戳到手,很貼心。


    她坐在小火堆邊,翻烤鮮魚。將籃子裏特地摘來的香葉,山椒的嫩葉,撕碎撒上,很快就有不一樣的香味溢出,彌漫四周。


    魚烤好了,山林裏,秋風涼爽,風景如畫。


    兩人對著潺潺溪流而坐,她坐在他身前,靠著他,喂他吃水果,他喂她吃魚。兩人偶爾嬉戲,他還故意把魚咬在嘴裏喂她。


    她羞得張嘴去接,卻被他逮著一頓吻。


    兩人笑著欣賞天地景色,即使常常都看,可有彼此的陪伴,哪怕是天天看同一處風景,感覺也不一樣。


    小雪球被主人冷落在一邊,獨自啃一條魚。


    “爺,想天都嗎?”她問。


    “又亂想了。”他輕斥,“你不在那,爺想著作甚。”


    她甜甜地輕笑,“爺就不想迴去同大哥他們一敘嗎?”


    “有的是機會。還是,你覺得悶,就賴到爺身上,嗯?”他丟開手上沒吃完的魚,好騰出手行不規矩之事,輕咬她的耳朵,曖昧低語。


    她立即羞紅了臉,“才不是!”


    “是嗎?爺覺得該‘逼供’。”他說著,動作越發明顯。


    “爺……”早已熟識情事的她,隻消他輕輕一撩撥便軟在他懷裏。


    忽然,一個極快的影子從對麵溪邊躥過,她驚訝地喊,“爺,對麵有頭小豹子。”


    正忙著在白嫩雪頸上親吻的男子,在她的拉扯下,不得不中斷,抬頭看去。


    一頭花豹,不大,但也彰顯出猛獸的野性了。


    “爺去獵來給你做副豹皮手套。”他說著就放開她,就要起身行動。


    她拉住他,“不用了,有爺在,我從不缺什麽的。它在對麵,也沒傷著咱們,就由著吧。”


    他雖然隻剩下十年功力,但也足夠了,再加上上了太白山後,他太閑,已將失去的那些內功又修煉迴來了。


    他挑眉,邪笑,“如此,爺的小挽兒是替爺省出時辰來忙方才的事?”


    “才不是!”她羞得瞪他一眼,正要收手之際,他卻飛快地反握住,順勢將她壓倒。


    小雪球抬頭,眨了眨眼睛,很識趣地叼著未啃完的魚走到一邊去了。


    “爺,別……在外頭呢。”她淺促地喘息,輕捶他的肩膀,小小聲地說。


    “又不是沒有過。”熾熱的唿吸吹進她耳朵裏,渾身酥麻。


    她的臉更加緋紅,“那也是爺……”


    是他引誘她的,這樣的話她說不出口。


    “乖,爺想看你在這紅葉上的模樣。”他嗬氣般地誘哄,薄唇沒有停止忙碌,親吻她的耳,她的頸畔,雙手也在探索著令他眷戀不已的曲線。


    她徹底酥軟在他懷裏,捶打的粉拳鬆開改為抱他。


    他偏過頭來吻上她的唇,吞沒她的淺喘。


    衣裳半褪,香肩迷人眼。


    然而,情正濃時,顧玦耳廓微動,臉色微沉,鳳眸半開,瞧著身下已為自己綻放的嬌妻。


    一枚石子擊打在一旁的樹根上,他暗咒了聲,再三親吻她的唇,惋惜地歎息,“留待今夜吧。”


    說著,將她拉起,幫她拉好衣裳。


    風挽裳從迷離中清醒,悄悄地環顧四周,“爺,可是千絕來了?”


    因為在這太白山上沒有什麽危險,所以同樣閑得發黴的萬千絕在某一日被他支使下山辦事了,時不時會前來稟報一下。山上隻留小蓮蓬照顧她,說是照顧,其實也不太用得著她。這不,此時應是跑山下玩去了。


    “爺也想不是!”他聲音有些惱。


    她又羞又笑,“爺,正事要緊。”


    “你偷著樂,嗯?爺明日再帶你來。”他懲罰性地輕咬她的耳朵,微微用力收攏掌中柔軟。


    “爺,別鬧了!”她吃疼,抬手拍掉他的手。


    他一臉惋惜地作罷,拉她起身,“在這山上爺唯一覺得有趣的就是這件事了,你不是總擔心爺無聊嗎?知曉該如何不讓爺無聊了,嗯?”


    “我再也不會那般想了!”她紅著臉撇清。


    他看著她低頭紅撲撲的樣子,低笑開來,迴身,懶懶出聲,“出來吧。”


    話落,一片紅樹中鑽出一個黑影,很快便站在他們麵前。


    “屬下見過爺、夫人。”


    是萬千絕無疑。


    雖然早已要他別這般拘禮,他卻死守著,非要如此不可。


    “千絕大人若來早一步都能吃到烤魚了,我今夜多炒幾道菜吧。”風挽裳淡笑道,“你們聊,我去把東西收拾收拾。”


    萬千絕對她拱手。


    夫人烤的魚他哪敢吃啊,她至今還不懂嗎?


    爺不是愛釣魚,愛烤魚,而是愛看她烤魚,愛看她為他忙碌的身影。


    顧玦溫柔目送了下,迴頭,柔光收斂,看向他,俊臉頗為不悅,“何事?”


    “爺交代的事已經開始做了,約莫兩年能成。”


    “千絕,你是太過想念爺了嗎?”顧玦眯眼,徐徐的嗓音透著不悅。


    萬千絕頓了頓,道,“屬下並非有意打擾,而是沈爺和子冉小姐來了。”


    若他不來打擾,那就是另外兩位來打擾了。


    顧玦意外地挑眉,“他們?”


    這一年裏,子冉和沈離醉音訊全無,但他也沒有刻意去找,因為他堅信沈離醉能把子冉照顧好。


    他對子冉的責任也算是了了,他承認自己變態的隻想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在妻子身上,不想再將心分給誰,哪怕是親妹妹。


    當然,若子冉真出事的話,他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已經由小蓮蓬帶著先行一步上山了。”萬千絕道。


    顧玦點頭,轉身朝妻子走去。


    風挽裳剛好收拾妥當,瞧見他緩步走來,漾開笑容,提起籃子上前,“爺這麽快就談完了嗎?”


    “嗯。”他輕應,接走她手上裝滿花的籃子,長臂摟著她走,“迴家了。”


    “今兒不看夕陽了嗎?”紅葉的襯托下,夕陽更美呢。


    他低頭,對她勾出惑人的輕笑,“有兩個人應該比夕陽好看。”


    “嗯?兩個人?是誰來了?”細細柔柔的嗓音透著雀躍。


    “迴去不就知曉了。”他故意吊她胃口。


    她也沒惱,隻是猜想著哪兩位貴客臨門。


    ……


    半山腰上,一座精致清幽的屋子屹立於山林中,名為采悠閣。


    沒錯,這采悠閣與幽府的采悠閣一模一樣,隻除了門外多出一片小菜地。


    當初來的時候,她也嚇了一大跳,也不知動用了多少人才能在那麽短的時日裏完工。


    不過,他缺什麽也不會缺人手,那恐怕是他以九千歲的權利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吧。


    “肚子可有不適?”


    兩人手牽著手,才靠近家門,就聽到院裏傳來聲音。


    一個幹淨清朗的聲音,是沈離醉。


    兩個,那不就是子冉了!


    她欣喜,鬆開他的手,快步往院門走去。


    踏入院門一瞧,果真是他們。


    特意留在院裏的紅樹下,子冉坐在那裏,一把劍放在楠木桌上,劍的旁邊除了兩個包袱外,還有一個藥箱,看起來很相襯。


    子冉還是子冉,隻是挽了婦人髻,也就是說,她與沈離醉已修成正果了。


    不用懷疑了,沈離醉此時正蹲在地上,替她捏腳,還細心地問這問那。


    她打心底裏為他們高興。


    “咳……”


    身後傳來顧玦清嗓子的聲音,也驚擾了恩愛的那一對。


    子冉抬頭,看到她,欣喜地揚起笑臉,開心地起身朝她奔來,連鞋都顧不得穿。


    “嫂嫂!”


    “慢些!”一向寡淡如水的沈離醉竟緊張地喊,拿起她的鞋子緊步跟上。


    她笑,心裏唯一掛念的一件事也總算塵埃落定了。


    “嫂嫂,你身子還好嗎?後來可還有不舒適的地方?”子冉一上來就握著她的手一頓問。


    她不禁失笑,“難不成你連沈爺的話都不信了?”


    “話不是這般說,就是得親眼見了才踏實啊!”提到沈離醉,縱然是率直的子冉也不由得有些羞赧,她看向後麵進來的男子,沒有太生分地喊了聲,“哥。”


    “嗯。”顧玦應了聲,目光看向沈離醉。


    沈離醉淡笑,“我此次來就是給你個交代的。”而後,蹲下身為子冉把鞋穿上。


    “先進屋吧。”風挽裳笑著上前拉顧玦進屋。


    這男人,其實早就料準沈離醉心裏是有子冉的,所以才敢將子冉托付給他,才那般放心地讓子冉跟著他在外頭行走吧。


    進了屋後,上了茶,幾人圍在一塊喝茶談天。


    原來沈離醉和子冉在外邊求醫途中有幸得知這世上有鎮魂草和絳月果一說,更知道那兩種藥在哪,便前往去取。


    然而,那人是當今世上最難應付的一位藥老,他擁有天下奇藥,可卻也是出了名的鐵石心腸,寧可放著那些藥發黴也不願給人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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