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接過那封信,對著燭火瞧了又瞧,終於確認地說,“依老朽來看,此乃二十年前未消失的琅琊族的字。”


    “琅琊族?”蕭璟棠自是知道琅琊族囡。


    打自緝異衛成立後,他便熟讀二十年前被滅的各個異族的來曆。


    琅琊族——民間記載,他們是從遙遠的海那邊走出來的一個族,在那之前他們過的是野人般的生活,一場海嘯將他們的家園盡毀,他們從海上來,舉族遷至外界,走遍所有大小國家,最後,隻有南淩願意讓他們入城落地生根,漸漸的,他們學會了跟平常人一樣生活。


    但是,奇怪的是,所有異族都過得極為低調,無人入仕途鯴。


    朝廷對外宣稱是為了保證天都血統為由而將所有異族屠殺殆盡,十個人裏恐怕有九個人不會信,因為,要真的隻是為保證天都血統,直接將人趕出天都即可,無需趕盡殺絕。


    這背後的真正目的,至今,無人知曉,也無人敢去探索。


    這不,都過了二十年,還要繼續追殺,別人甚至提都不敢提。


    緝異衛上門詢問當年與那些異族比鄰而居的百姓,個個談之色變,能撇得多幹淨就撇多幹淨。


    “老夫子,有勞您將上麵的意思用咱們南淩的字寫出來。”蕭璟棠親自扶老人家到書案那邊坐下,把筆遞給他。


    老人家顫顫地看了他一眼,接過筆,將信裏的字一個個翻譯成南淩字。


    由於老眼昏花,每一個字他都要看好久才看清楚。


    蕭璟棠也不急,就耐心地等著他的一筆一劃。


    隻要他跟這個老夫子學會琅琊族的字,要揪出藏起來的異族,易如反掌!


    ※


    用完晚膳,沐浴過後,風挽裳穿著中衣,披著厚實的鬥篷坐在燭光下試著繡那個荷包,繡了兩個時辰,連雛形都繡不出,太失敗了。


    “夫人,爺迴到綴錦樓了。”門外響起皎月刻板的聲音。


    她險些刺中自個的手指,有條不紊地將桌上的針線收拾好,放進笸籮裏,她才起身穿上衣裳,披上鬥篷,拿上荷包去開門。


    拉開門,冷風迎麵而來。


    年後的第一場雪不知何時自天空輕輕飄落,小雪紛飛。


    她看到皎月筆直地立在走廊外,像一個石雕,一動不動,麵無表情。


    明明這麽冷,在她身上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的樣子。


    有好幾次她叫她進屋,她不進,無奈,她隻好想方設法讓她忙這忙那,可她辦完她吩咐的事後又到外邊站著了,漸漸地,她也不堅持了,由著她去。


    莫非,習武之人真的不覺得冷嗎?


    當然,她也隻是心裏納悶,因為問她她不一定會答。


    “走吧。”她拉上門,隨口對她說了聲,兩人一前一後的下樓。


    到了綴錦樓,皎月就在長廊這邊止步,因為綴錦樓依舊閑人勿進。


    她輕輕推開門,通往綴錦樓後邊竹林的門也被輕輕推了進來,兩人的目光在昏黃迷離的燈火下不期而遇。


    他穿著深藍色長褲,緋色輕袍隨意穿在身上,腰帶係得鬆鬆垮垮的,微敞的胸膛,加上淡淡的陰影,撩人無限。顯然是剛沐浴完,墨發肆意披散開來,更是妖冶似火。


    “爺。”她關上門,淡淡地喚了聲。


    他大步走來,手往後一揮,門,便自動關上了。


    很快,他站在她麵前,方沐浴完的清新熱氣夾帶著他身上的男人味道淡淡地繚繞鼻端。


    “沐浴過了?”他同樣也嗅到了來自她身上純粹的馨香,忍不住低頭湊近了些。


    “太陽下山前沐浴沒那麽冷。”她羞得微微別開臉,小手無措地抵上他的肩頭。


    他順勢摟住她,在她頸畔貪婪的吸取,貪婪到……薄唇忍不住親吻上那裏的滑膩。


    她冷不防,腳步虛軟地往後退一步,他的大掌便托上她的後腰,在她頸上的溫熱越來越密。


    他擁著她往樓梯口退去,將她抵在樓梯欄杆上,唇,輾轉尋到她的,結結實實地封住,從來不給說‘不’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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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緊緊揪著他腰側的衣裳,輕輕闔上長睫,微微昂首。


    很不明顯的迴應,他卻感覺到了,大掌按住她的後腦,輕柔地誘哄變成了狂烈地掠奪。


    在這上麵,她從來都抵不住他的狂烈,很快就嬌喘籲籲,而他總是在她麵臨窒息時,結束這個吻,目光灼熱地盯著她像一條擱淺的魚,急促唿吸。


    “總算有點長進。”他修長好看的手指輕點了點她被吻得越發紅嫩的唇,邪笑了下,放開她,轉身上樓。


    風挽裳的手按在心口,等那裏的心跳漸漸恢複正常後,才抬步上樓。


    寢房的門要隨開隨關,以防有風吹進去吹倒他努力好久的那些成果。


    她推開門又輕輕關上,第一眼就往搭建區那邊看去,果然,他已經坐在四方桌前了。


    想起荷包的事,她從袖中取出荷包,款步走過去,“爺,妾身撿到了您的荷包。”


    荷包對他來說那麽重要,白日分開時沒來得及交給他,又或者說,因為他沒問。


    她知道他看到她撿了的。


    “爺還以為你又想拿著它做些什麽了。”他頭也不抬,專注地重新建那個一而再再而三塌掉的屋子,聲音平平,倒似是在說笑。


    風挽裳赧然,低頭認錯,“上次是妾身魯莽了。”


    “你繡工不錯。”他忽然說。


    她愕然抬頭看他,可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


    他貼好一片竹片,抽空扭頭看她,鳳眸含笑,“既然又落到你手裏了,且讓你試試吧。”


    她很尷尬地點頭,將荷包收迴,“妾身會盡力。”


    他沒再說話,將一小捆竹片塞給她。


    她怔住,直到他朝她伸手,她才明白過來,連忙把竹片遞給他。


    他很專注地搭建,她則給他遞上竹片,很安靜,也很溫馨。


    直到,他忽然開口——


    “爺的確是被當成男寵長大的……”


    風挽裳沒料到他會突然跟她說起那段過去,她屏息靜聽。


    他邊搭建屋子,邊娓娓道來,“六歲,族滅,當年負責滅族的太監總管見到爺,便將爺帶走,暗中賣給一個有龍陽之癖的巨富,那巨富花大價買了爺後,便想盡各種方法要將爺打造成他最想要的樣子。文武、琴棋書畫,這些,爺自願學,認真學,除了他要將爺的肌膚變成冰肌玉骨……”


    他又從她手中接了一片過去,好似是在借搭建屋子來克製自己的情緒,依舊是平平淡淡的口吻,“他不知打哪找來的藥方,讓爺泡在裏頭,隻露出頭;後又灌爺服食鍾乳石、硫磺、石英、赤石脂等礦石與其他藥相輔的東西,爺的這一身冰薄雪肌就是這樣來的。”


    風挽裳震驚地看著他。


    原來,這就是他為何不喝藥,一喝藥就那般恐懼的原因。


    她的心,從來未有為一個人這麽疼過,真的從來未有。


    忽然,他抬頭看她,“還好沒你的細滑。”


    原本隻顧著心疼他,突然被他這麽一說,她倒是羞紅了臉。


    在他直勾勾盯著的鳳眸下,她很艱難地才穩住心跳,對他露出溫柔淡淡的笑容,“爺那日說得對,沒什麽比活著更重要。”


    那日,他竟是以他自己的過來經曆同她說這句話。


    “沒讓你覺得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他勾唇,似笑非笑。


    原來他一直都記著!


    風挽裳羞愧難當地低下頭,“是妾身的錯。”


    他起身,站在她麵前,“爺同你說過,爺的過去不光彩。”


    “妾身記得爺說過,不論妾身的過去,隻論而今;這句話,妾身也要同爺說……”


    還未說完,他修長的手指勾起她的臉,俯首看著她,鳳眸灼灼,閃著不明意味的火焰。


    “說,爺在聽。”似溫柔,似誘哄。


    她反而不好意思了,想別開臉,卻被他大掌扣住了後腦,迫她直視他。


    她望著這雙如天邊星辰般閃亮的鳳眸,好久,好久才


    打得開嗓門,“妾身……不論爺的過去,隻論而今。”


    連聲音都有些抖,有些軟,誰叫他一雙眼好似要吃人似的,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隨時都能把人卷進去,萬劫不複。


    他盯著她,靜靜地盯著她,唇角一點點,一點點地上揚,就像是豁然開朗般,笑了。


    他抓起她的手按向胃的位置,俯首低聲,“爺的胃是不是要撐了?”


    她臉色漲紅,想抽迴手,卻是倒抽一口氣——


    顧玦低頭,瞧見自己抓著的是她那隻受傷的小手,鬆開,鬆開她的手背,看著上邊凝血的淺淺傷痕,蹙了蹙眉。


    應是隻是剛好被劃過,若是那刀再用力一點,她這手隻怕沒了。


    “爺給你的那盒藥是去痕去印的,記得抹上。”


    他給她的藥?


    風挽裳仔細想了想,忽然眼裏露出不可置信,那夜掉在房裏的那盒藥膏不是他掉的,而是他給的?


    那他讓她脫衣服並非是要對她做什麽,而是早已知曉她身上有青紫痕跡?


    這人,若是直接說,也不至於弄到最後不歡而散了。


    有些怨,又感動地看他,“爺下次可否不要那麽……‘婉轉’?”


    她也很婉轉地用了個措詞。


    “嗯?”他板起臉,不悅。


    “妾身說錯了。”她溫順地低頭認錯。


    他笑了笑,摟上她的肩膀,“爺迴來的時候,有個大臣送了件禮物給爺,說是讓爺拿迴來給自個的夫人壓壓驚,就在床上,爺帶你去看。”


    兩人來到床前,隻見鋪得整齊的床榻上放著一個雲紋錦盒,上麵還係著絲帶,倒看得出來送禮的人有多用心。


    “打開。”他放開她,鳳眸滿含期待。


    風挽裳依言上前將錦盒打開,然而,裏麵的東西嚇得她直接扔掉盒子,跳開一大步,也顧不上失不失禮了。


    “覺得如何?”長臂摟上她的纖腰,笑得很壞。


    她羞憤咬唇。


    那哪裏是禮物,分明是要羞辱人的。


    是那種東西,有著人一樣的皮膚,很逼真,就連紋路都清晰可見。


    “爺覺得可以試試。”他倏地抱起她往床上放。


    “爺!”她嚇得臉色刷白,瞠大雙目地喊。


    “你方才同爺說不用那麽‘婉轉’。”他的上半身輕覆在她身上,抽掉她的發飾,讓那頭長如瀑的青絲流瀉指尖。


    “妾身不是唔……”她的唇被封住。


    他輾轉吻了吻,鬆開,“對你,直接用做的比較好。”


    她羞得全身都發燙,望著他越來越深,越來越熱的鳳眸,抵在他胸膛上的小手漸漸鬆了力氣,輕咬唇瓣,別開視線。


    顧玦低頭看了眼抓衣服的小手變成平撫在他身上,明白這是她的迴應方式,滿意地勾唇,妖致的俊臉再度俯下,噙住她的唇,帶著懾人的氣息吞噬她的清甜。


    順手一揮,燭火熄滅,九華賬飄然落下,闔上,將兩人纏-綿的身影掩於帳後,掩於黑暗中。


    窩在圓桌底下的小雪球鑽出腦袋,黑暗中發亮的墨綠眼瞳眨了眨,似乎也覺得羞澀,一溜煙鑽迴去了。


    黑暗中,她整個人都是被動的,腦中一片空白,隻清晰地感覺到溫潤的唇舌落在每一寸肌膚,大掌溫柔地落在她身上,甚至能感覺得到他的左手掌心那烙印的微糲,就如同在司禮監的那一-夜,他用他的方式讓她歡-愉。


    她身子抑製不住地輕顫,柔軟無力的雙手也隻敢圈住他的脖子,落在他的背上,緊緊攀附著他。


    寂靜的黑暗中,是她、還有他的喘息。


    那喘息,好似很舒服。


    原來,太監也會感到歡-愉。


    “爺!”


    突然,她感覺到摩裟在腿-間的異常,嚇得驚喊,聲音卻已無比嬌軟。


    他莫不是當真取了錦盒裏的東西……


    “唔……一會兒就好。”他陰柔的聲音


    帶著些許暗啞。


    她身子下意識地緊繃、顫抖,小手在黑暗中抓緊身下被褥,渾身滾燙,已分不清熱的是他手中物還是自己本身了。


    她以為自己今夜就要失去清白之身,沒想到在他動作越來越快,喘息也越來越急之後,一切結束了。


    空氣中,好像彌漫著異樣的味道。


    他上半身覆在她身上,埋首在她耳畔,輕笑,“嚇成這樣,真沒出息。”


    無比撩人的嗓音吹拂入耳,她緊繃的身子才慢慢放鬆,額上好像也全是細汗,難怪他會如此說了。


    在她都做好心理準備今夜要失去清白了,到最後他卻放她一馬,隻在腿間……


    原來,那樣子也可以。


    ……


    翌日,風挽裳聽見他起床的聲音,也緊跟著擁被而起。


    他將燭火點亮,迴身瞧見她睜開困倦的雙眸,擁著被子,伸手撿落在床下的衣裳,好似每動一次,那雙柳眉就微蹙一下。


    昨夜感覺不到什麽,一覺醒來就覺得昨夜被他使用過的腿-間一產生摩擦就有些刺疼。


    他上前將衣裳撿起來扔迴床上給她,“歇著吧。”


    風挽裳怔了下,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被子從頸上滑落了,剛好滑落到胸口,察覺到他的目光變深,她低頭一瞧,嚇得立即拉起被子,緊緊裹住自己,聽話地躺迴去繼續睡,被子蓋得緊緊的,雙眼緊閉。


    直到聽到穿衣的聲音傳來,她才緩緩睜開眼往外看去,紗帳外,他背對著她,站在衣架前穿衣,每一個動作都嫻熟利落得很,根本不像外邊看到的那樣,寬衣更衣都需要人伺候。


    他很快就穿好衣裳,任頭發就這般披散著。因為樓下早有一幹婢女在等著伺候他梳洗,綰發之類的。


    他上前吹熄燭火時,忽然側首瞧了她一眼,她嚇得立即閉上眼,假裝睡著,也因此沒看到他微揚的唇角。


    ※


    雪停,陽光從雲層裏滲透出來,乍暖還寒。


    風挽裳坐在窗邊試著繡了好久都沒繡出一個像樣的,她喜愛繡東西,就好像他愛搭建他的屋子一樣,雖然看來枯燥,卻是樂在其中。所以,她懂的繡法還頗多,隻是……眼前這個荷包真的難倒她了,每一針每一線都極為複雜,難以琢磨。


    就在這時,外邊傳來上樓的腳步聲,而且,不止一個人。


    她微微訝異,放下手上的針線,看向門外,“皎月,是何人?”


    皎月沒有迴答她,門,倒是被輕輕推開來。


    是霍靖親自開的門,極為恭敬。


    霍靖讓開後,便是一身白袍長衫的沈離醉,斯文俊秀的臉很平靜。


    然後,她的目光落在忽然從他身後站在他身邊的隨從,那個人的雙眸也直直對上她,坦然、毫不避諱。


    那雙眼,她又怎會忘記,像火焰一樣明亮燃燒。


    竟然是她?


    “下去吧。”


    女子揮手,霍靖和皎月立即恭敬地低頭退下。


    是的,恭敬。


    由此看來,霍靖認得此女子,不止霍靖,就連皎月也認得。


    但是,她可以肯定這女子在錦繡莊之前是不識得皎月的,否則不會後來才知道她的身份;而皎月認得她,所以才那般配合,名為護主,也是在護這女子。


    “隻許待一會兒。”沈離醉轉身對她說。


    “你讓我多待,我還不待呢。”女子不屑地扯了扯唇,踏進屋子,順手關上門,將好像還有話要說的沈離醉關在門外了。


    她微微一笑,將笸籮放到旁邊的凳子上,將茶托移過來,翻起茶杯,倒了杯茶給她。


    那女子卻沒坐下,而是被笸籮裏的荷包吸引了目光。


    風挽裳察覺到,忙伸手想將荷包收起來,忽然旁邊掠過一股餘風,荷包已落在女子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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