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龍淵一把扶住。


    她終於開了口:“阿姨您女兒叫什麽名字?我幫著找找。”


    見終於有人肯搭理自己,女人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眼角往下流:“我叫胡秋雲,我女兒叫胡思思,今年二十一歲,是一家小甜品店的老板。那個e國迴來的人去過她店裏買蛋糕,臨海封城時她就直接從甜品店被帶到這裏,我們母女從那天起就再也沒見過,她的電話也打不通……”


    龍淵點頭:“我知道了,您稍等,我去幫您問問。”


    “謝謝、謝謝,真的謝謝!”女人擦掉了眼淚,連連鞠躬。


    正好這時出來接龍淵的人到了,她走上前去,對方問起門口發生的事,龍淵簡單提了一下,對方立刻說道:“我找周主任問問,他負責疑似感染者們信息收錄的。”


    龍淵還沒有見到一起來的a國專家,就先收到了關於胡思思的消息:“那女孩和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姑娘在同一間病房,她們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異常。”


    龍淵腳步一停:“既然沒有出現異常,那難道沒有一個觀察期限嗎?總不能無期限地把這些疑似感染者留在醫院裏,本人忐忑、家裏人也不會安心,還有源源不斷的新疑似被送來,醫院的收治能力也是有限的吧?”


    出來接她的是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也是這家醫院的副院長之一,聽到龍淵說的話她的麵容上漸漸露出苦澀的表情:“是,你說的這些現在都是我們二院現在麵臨的問題。專家目前沒有給出明確的觀察期,我們誰也不敢貿然讓人出院,萬一出院後變成感染者了,沒有人負得起這個責任。醫院的病房早就住不下了,現在員工宿舍也都被征用了。二院的醫護人員已經輪休不過來,而且這些人被送來的緊急,關於費用上頭也沒有下文件明確通知。”


    她說著說著眼淚也要下來了:“我們醫院的醫護人員也很同情這些明明很健康卻要被關在病房裏隔離觀察的‘特殊病人’們,不可能昧著良心讓他們餓肚子。”她幾乎要說不下去,“今天早上醫院食堂一時供應不上全醫院所有醫護人員和疑似感染者們的早餐,我們很多醫護上了一個夜班還要接著上早班,也隻能喝兩口粥墊一墊的。”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勉強露出笑容:“抱歉,我不是想責怪誰,我們在醫院也看新聞的,知道國家現在也難,全國各地都發現了蟲子,需要一定時間來處理這些瑣事……”


    龍淵敬了一禮:“您辛苦了、你們全體醫護人員也都辛苦了。”


    穿著白大褂的女人雙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臉:“沒什麽辛苦不辛苦的,都是應該做的。我就是不知道這些能跟誰說,大家都挺難的、我們難、你們也難、包括胡思思母女也難!我這一下沒繃住……不好意思啊、讓你見笑了。”


    龍淵保持著筆直的軍姿,莊重地又向她敬了一禮。


    臨海市第二醫院負責行政工作的張副院長,全醫院上下都知道她是個流血不流淚的鐵娘子,否則也不能這個年紀就坐到了副院長的位置。


    在醫院工作二十多年就沒人見她紅過眼眶。


    誰能想到,她今天竟然因為一個沉默的軍禮,眼淚一下忍不住了。


    第54章 禍害


    就像張副院長說的那樣, 多事之秋,上上下下的人都很難,最近的, 難道被封城的臨海市千萬老百姓不難嗎?


    可是既然發現了問題就要解決。


    龍淵思索了片刻, 打開聯絡器聯絡了a國之行時添加的領導的秘書的聯係方式。


    領導說過讓她有什麽問題可以找他, 龍淵當時沒覺得自己會遇到什麽問題需要跟大領導求助的, 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領導們都是日理萬機, 不一定誰都能找得到, 但秘書還是能及時聯係上的。


    對方聽龍淵說明了一下這邊的情況之後, 也沒有絲毫推諉, 立刻表示這些問題不能拖,一拖就可能造成一些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嚴重後果,一定要越快解決越好。


    最後還反過來感謝龍淵能聯係他。


    “雖然這不是你我該管的事, 但我們知道了可以想辦法及時聯係管這事兒的人去解決。他們很多時候不是不願意管,隻是事情太多沒能考慮周全, 有人能及時提醒一下是好事。”


    “你放心,現在領導們都時時刻刻關注著臨海市, 問題很快就能得到解決。”


    兩人告別時,龍淵就看到了那位a國的專家, 他身邊還跟著兩個助手一起來的, 此時走在最前麵的三個人表情都是一模一樣的苦惱。


    見到龍淵後他快步走過來:“很奇怪,我跟醫院的專家們進行了交流、也觀察了幾組數據,這所醫院的疑似感染者數據與完全健康的人相比有些微異常, 可是按照我們已知的信息,被感染後大概率三小時內就會出現明顯症狀,這些人也不符合……”


    他用母語嘰裏咕嚕了一大堆後,也不用龍淵迴答, 自己就下了決定:“我需要更多的數據,我們去一趟感染者研究室。”


    龍淵早知道他會提出這個要求,所以才會完成了驅蟲任務後立刻趕了過來。


    一行人上了去往感染者醫院的車上,布魯斯又想起一件事來,語氣更加急切:“聽說這座城市發現了感染蟲族?你不見了五個小時,是去抓捕蟲子了對嗎?它們關在哪裏?能不能給我提供一份樣本?”


    龍淵搖頭。


    “為什麽不行?我們的任務難道不是應該盡快把這些該死的蟲子裏裏外外都研究個底朝天嗎?”


    “布魯斯先生,我的意思是,您需要跟國家申請,跟我說沒用。”


    “該死!”布魯斯抓了抓他一頭濃密的金毛,“我知道了!”轉頭就去對著自己的助手嘰裏咕嚕了。


    車子直奔感染者定點醫院。


    跟二院差不多,這個醫院也是臨海市發現了那個從e國迴來的感染者後臨時指定的,原本是臨海市最出名最大的一家精神病院。


    出現感染症狀後的所有感染者都被轉移到了這裏,等著上頭下命令處置。


    不過在那之前,精神病院這邊先以最快速度建立起了感染者研究所。


    二院那邊的工作人們都是冒著生命危險在工作,精神病院這邊的工作人員們確定要來這裏工作時每一個人都把遺書都寫好了。


    因為這裏關著的可全都是感染者。


    他們原本也是活生生的人,是有親屬有社會地位的普通人,上頭沒有做出決定前,沒有人可以私自處置他們。


    但是他們的危害性所有人都知道,放任他們在外麵亂跑也是不可能的,必須集中起來嚴加看管。


    龍淵等人到達這裏後,看到的就是全軍事化管理。


    從大門口開始就全是穿著迷彩服的戰士們配槍站崗、結隊巡邏,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龍淵和布魯斯幾人直接去了研究所裏。


    聽說a國的專家過來了,研究所裏的專家親自出來把人迎接進去,龍淵也跟著一起。


    他們進去第一眼就看到了泡在玻璃器皿裏的裸/男,除了膚色不對、嘴巴張開到極限顯得有些扭曲之外,他的五官樣貌是沒有任何改變的。


    這還是一個全國上下都很熟悉的人。


    鮑小明。


    他就是從e國轉了好幾個國家的航班最後坐遊輪迴來的男人。


    他已經成為了感染者,被他途經的那幾個國家也被他給害慘了,尤其是他搭乘遊輪到達國內的前一站,因為從機場到碼頭幾乎穿過了大半個r國,他趕到碼頭時遊輪還沒有到出發時間,這家夥還在那座沿海城市逛了逛。


    華國是在發現他是從e國迴來的疑似感染者之後就立刻做出了封城的決定,並且利用以往的經驗以最快速度找到了所有跟他密切接觸的人群進行隔離,華國人也都很有經驗絕大多數人都很配合政府行動,因此才會將感染人數降到最低,目前為止情況也都在控製之中。


    r國可就不一樣了。


    華國出於人道主義發現鮑小明是在r國沿海城市搭乘的遊輪迴國後也第一時間跟r國取得了聯係,將實際情況告知他們了。


    但r國的政黨有兩派常年打架,發現國際形勢亂了以後,兩派又打得不可開交,根本顧不上這個。


    鮑小明停留了兩小時的那個城市的市長發現華國都封城了,知道情況很嚴重,他倒是想做點什麽,但沒有人配合,上頭不發文件他一個市長沒有那麽大的權限,下頭市民也沒人配合,最多就是盡量減少出門次數、不去公共場所,想讓他們徹底關在家裏不出門那不可能。r國普通公民的經濟壓力也很大,不工作會餓死的。


    於是現在r國還沒有發現感染蟲族,但已經在所有城市都發現了感染者的存在。


    r國全國上下都恨死鮑小明了。


    他的照片直到現在還頻繁出現在r國新聞上,r國人可能不認識華國主席、但不可能認不出鮑小明。


    臨海市這邊的情況也差不多。


    封城隻是讓人們不能在現實生活中聚集在一起辱罵鮑小明罷了。


    臨海市人民還是可以正常上網的,現在去網絡上看看,#今天辱罵鮑小明了嗎#還在話題榜前排高居不下呢。


    不是說他不該迴國,迴國隱瞞自己從e國迴來的事實是不是別有用心?國家查出來了官方人員找上門的時候他還狡辯說自己是從r國迴來的,典型的不見棺材不掉淚。


    再惡意揣測一下,這家夥是不是覺得自己可能被感染了就故意想拉更多人下水?否則他為什麽迴了臨海市就到處蹦躂?


    明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感染,就不能老老實實找個地方待著嗎?


    當然,跟他乘坐同一艘遊輪的遊客以及工作人員們對此還有不同看法。這艘遊輪是每周往返華國r國一次的,遊輪上華國人還要占大多數,因為鮑小明乘坐了那艘遊輪,現在全都在臨海市二院裏管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來。


    二院因為一下子超負荷了,關在裏麵的疑似感染者們無法正常使用手機無法上網,但他們都是有親朋好友的啊!現在封城了在家閑著也沒事幹,隻能上網,上網幹什麽?激情辱罵鮑小明。


    隻要一開罵就能迅速聚集一大堆網友跟著一起罵。


    雖然大多數人都很理智,知道鮑小明自己的問題不能牽扯他的家人,隻反複辱罵鮑小明。但基數太大了總會有一部分覺得是鮑小明家裏沒有教育好,才會養出一個這樣遺臭萬年的禍害。


    鮑小明的家人從他“出名”後就一直保持著絕對的安靜,沒有站出來說過一句話。鮑小明被控製起來、出現感染者症狀後,鮑小明的家人也是毫不猶豫地主動表示願意讓他給專家們做實驗體。


    “就算是贖罪吧……雖然這樣也贖不了多少,唉。”


    鮑小明的母親簽字是這樣說的。


    於是鮑小明就成為了研究所裏第一個研究對象。


    專家們一致認為,他還是很具有研究價值的。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被感染,他在疑似感染時能帶著病毒跑那麽遠、還把病毒傳染給那麽多人,本身也具有一些特殊之處。


    “不過目前我們的研究還沒有什麽較大成果……”研究所的負責人侯子墨說道。


    布魯斯居然也知道鮑小明,隔著玻璃其名觀察著他問道:“可是鮑小明身上病毒存活時間遠超我們目前知道的其他感染者,他被感染後沒有第一時間出現感染症狀、在沒有任何感染症狀出現時就能感染人群,沒有提取他身上的病毒做實驗嗎?”


    侯子墨揉了揉太陽穴:“送來的第一時間就提取了,但是從他身上提取出的病毒已經完全失去活性,我們嚐試了多種動物……”


    龍淵後退了一步,不出意外地看到研究所裏還有另外兩個感染者。


    臨海市現在感染者已經比較多,為了度過這場劫難,有不少人家都主動提出了要捐獻自己的家人給國家做研究。


    在許多人看來,這樣的死亡才是有價值的。


    這還是經過篩選後才送過來的感染者。


    因為要跟感染者打交道,研究所裏的人全都穿著嚴密的防護服,防護服內的每一個人都是揮汗如雨,即時工作沒有任何實質進展。


    布魯斯已經跟侯子墨一起觀察起了研究數據,他的兩個助手也開始準備工作。


    龍淵走出研究室,一眼看到一個人匆匆向她走來。


    第55章 離去


    歐想南說明了來意之後, 擔心龍淵誤會,又特意解釋說:“部長不是一定要你動手,他是覺得有你在場鎮著, 行刑的人會比較安心。”


    龍淵簡單地說:“走吧。”


    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所醫院關押的感染者太多, 不光是對寫了遺書在這所醫院值守崗位的戰士們不公平, 還是一種極大的安全隱患。一個不小心讓感染者跑出去, 哪怕隻是傳染一個戰士, 也屬於完全不必要的損失。


    e國的撤僑行動還沒有完成, 士兵們在遍布感染者的e國執行任務, 對圍追車輛的感染者動槍的消息早在第一時間就傳迴國內了。


    誠如專家們所說,這些感染者已經腦死亡。它們無知無覺,子彈打在身上都不會流血, 被感染的那一刻就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


    留下足夠的經過家屬簽字的實驗體,其它的完全沒有耗費人力物力關押在這裏。


    因為在這裏巡邏值守的是軍隊的士兵, 幾位軍方領導一直在跟大領導們反映這邊的情況,因為就在這家醫院裏, 有一名士兵在換崗時被感染者抓傷,很快就出現了被感染的症狀。


    現在上麵征求了華國民眾幾乎全票的同意後, 終於不打算在拖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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