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會下海嗎,會鳧水嗎?會下潛入水麽?”


    朱炔:“……”


    他沒說話,可嫚堯從他臉上瞬間僵硬的神態裏看出來了,他不會,他很為難,很窘迫。


    不知怎麽的,嫚堯有些想笑,她拍了拍朱炔的肩膀,“你不會沒關係,我教你啊!”


    朱炔立刻點頭,生怕她會反悔,“我一定好好學。”


    嫚堯將朱炔帶迴了家,就安排他住在了隔壁那間平時堆放雜物的小隔間裏,雲娘見她安頓好了,便拉著她說悄悄話,“阿瑤兒,你怎麽把一個陌生男子帶迴家了?篝火魚宴就是你該定下親的日子了,你忽然帶個男子迴來……”


    “娘,他說他什麽都不會,我們不虧的,再說,他看起來腦袋不太靈光,我們就收留他一段日子。”


    雲娘拗不過嫚堯,隻好同意了。


    等她推開門的時候,就見到朱炔正在院子裏劈柴,旁邊甚至都已經堆了一堆了,勤快的很。


    雲娘瞬間心也軟了,笑眯眯,反倒是朱炔直起身來時,有些不好意思。


    但雲娘見到朱炔生的那樣好看,笑容就更大了一些,甚至心想,若是這外鄉人不離開霞光村的話,就這長相倒是與阿瑤極配的。


    ……


    阿瑤去哪裏,朱炔都會跟著,他不過是來了村裏一天,整個村的人都知道阿瑤撿了一個叫做朱炔的外鄉人,生的好看,又有力氣,就是有點傻乎乎的,整日也不說話,不少人都當他是個啞巴。


    村子裏的小姑娘見朱炔生的好看,也有不少給他送花說話的,可朱炔連看都不多看一眼。


    他就隻看嫚堯,也隻會與她說話。


    這一天,是篝火魚宴的前一天,村子裏的漁娘們都去礁石邊撿海貨去了,嫚堯終於把朱炔也帶上了。


    今日無風無浪,正好也是適合初學者去學鳧水潛水。


    海鷗在天邊飛過時,繞著站在下麵的朱炔飛了好幾圈,最後竟是都停在了礁石上。


    嫚堯還真覺得奇怪,平時這群海鷗見了人都跑得快,哪裏會像是現在這樣停下來的。


    “不是說要教我鳧水嗎?”朱炔扯了扯嫚堯的袖子,將她的注意力給拉了迴來。


    嫚堯彎腰去脫鞋子,還沒脫掉,就被朱炔急忙拉住了手,她抬頭去看他,卻見他紅著臉,遲疑了一下才把手鬆開。


    他學著嫚堯的樣子,脫了鞋子,又脫了外罩衫放在礁石上,還特地看了那幾隻海鷗一眼。


    海鷗們乖乖地蹲在衣服鞋子旁邊,哪兒也不去。


    嫚堯本以為教人鳧水是一件極其容易的事情,她小的時候,阿娘一教,她就會了,可到了她教朱炔,卻是難得不行。


    在海麵上漂浮著還行,可她發現潛水這事就難了。


    朱炔怎麽都學不會往下潛。


    “我不會。”朱炔也很羞愧。


    但他是一隻朱雀,在水麵上浮著,那是沒問題,頭往下栽下水潛行,那是怎麽都不行的。


    嫚堯想不明白,她盯著朱炔看了一會兒。


    此刻他們身上都是濕漉漉的,頭發都貼在臉上,算不上好看。


    可朱炔湊得越近,他那張臉便越是好看,嫚堯眨了眨眼,水珠便從睫毛上滾落下來,像是要流進她的心裏麵。


    朱炔被她看得唿吸都要凝滯住了,一雙眼紅紅的,眼尾都像是描著桃花瓣一樣,“堯堯……”


    他忍不住那樣喊道。


    嫚堯以為他是在喊自己瑤瑤,心跳加快了些許。


    如今教他也教不會,若是現在就放棄,那也太丟人了一些,這會兒若是再不說話,她的臉都要跟著燒起來了。


    嫚堯一把拉過朱炔的手,就往水下栽,“閉氣!”


    朱炔十分順從,甚至還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弄得嫚堯麵紅耳赤的,一頭往水下遊。


    隻是,她發現自己很用力地遊,沒一會兒就往上開始浮。


    作為一個漁娘,她第一次感到有些茫然。


    朱炔一下伸手抱住了茫然的嫚堯,本想往下潛,但他根本潛不下去,更是直接抱著嫚堯往上浮出了水麵。


    嫚堯都顧不上他抱著自己這迴事,隻茫然為什麽潛不下去,就算不劃水都能像皮筏一樣浮上來?


    她去看朱炔,卻見到朱炔別開了臉,她隻能看到他紅紅的耳朵。


    朱炔自然不能告訴她,自己是朱雀,該在天上飛,頂多便是浮在水上,自然是潛不進水裏的。


    這事,嫚堯怎麽都想不通,到了篝火魚宴這天,她還發現因為朱炔一直守在自己身邊,到了男子獻花的時候,竟是沒有一個人給她獻花。


    可朱炔也沒有給她獻花,嫚堯不由有些氣惱,一個人坐在篝火旁悶悶不樂。


    朱炔隻是一抹殘魂,他找了堯堯很久很久,才終於循著氣息找到她在這裏,在霞光村裏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漁娘,平和快樂,他隻關心和她有關的事情,無需去想和她無關的事情,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


    她不開心。


    朱炔能感覺得到。


    火光照在她的臉上,明明滅滅的,她的長睫毛下,一雙被掩著情緒的眼裏都是低落。


    朱炔有些後知後覺地抬起臉來,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他看到了許多與堯堯差不多大的人手裏都拿著花,有的隻有幾朵,有的卻有很多。


    那些花,是那些男子送的。


    “等我一下。”朱炔收迴視線,偏頭對嫚堯輕輕說道,然後就要站起來,可他站到一半,又蹲了下去,平視著嫚堯的眼睛,火光在他的眼睛裏燒著,是炙熱的,是滾燙的,他說道,“別人送的花,不要接。”


    說完,他也不走,就等著嫚堯的迴答,仿佛一定要得到她的迴答。


    被這樣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嫚堯根本不受控製地點了點頭。


    朱炔眼底的炙熱似乎更燙了一些,他利落地起身,轉身進入身後的黑夜裏。


    微風吹過來,嫚堯看著周圍同村的男女載歌載舞,互訴衷腸,又看著不遠處大家吃著喝著,共慶著歡喜著,再看夜空中高高掛起的明月,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好。


    那風吹啊吹,輕輕撩動著自己的心也跟著晃啊晃,像是一彎小舟,終究會晃向他該去的方向。


    朱炔走後,便陸陸續續的有人來給她送花,嫚堯看著那些送到麵前的花,臉上笑眯眯的,她說道,“我在等人,他會帶著花送給我。”


    嫚堯沒等很久,朱炔就迴來了,她遠遠的就看到了他從黑暗裏出來,手裏捧著一大簇槐花,月光和火光交匯在他臉上,襯得他越發的好看,眉眼柔和得比起春風還要柔和。


    是槐花啊……


    她最喜歡槐花了。


    朱炔是跑著走到她麵前的,他又蹲了下來,與她平時,一雙眼裏的光卻像是在仰視著她,他開口的時候聲音輕輕的,還帶了一些小心翼翼,他將懷裏那一大捧的花遞到她麵前,“你還喜歡槐花嗎?”


    “我喜歡啊,我最喜歡槐花了。”嫚堯點頭就接了過來。


    她還來不及細想為什麽他問的是‘還’這個字,就看見朱炔笑了起來。


    她與他認識才三天,他總是顯得心情沉沉的,仿佛藏著很大很重的心事,臉上也很少有開懷的神情,可此刻,朱炔笑了起來,他笑容明媚得幾乎讓嫚堯花了眼。


    她的心不自覺砰砰跳著,她能聽見自己胸膛裏的心亂撞的聲音,她忽然抓緊了手裏的花,身子稍稍前傾了一些。


    “朱炔,你娶我好不好?”


    朱炔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有些吃驚。


    夜色或許遮住了他吃驚的神色下欣喜和不知所措的神色,他沒有一下子迴答,也讓嫚堯更加緊張起來。


    可她娘說了,喜歡就是喜歡了,篝火魚宴本就是年輕男女定下親事的重大節慶日,雙方有好感,便可以定下親事,甚至不久後就能辦婚事。


    他們霞光村裏大部分男女便都是由篝火魚宴定下的親事。


    “我……”


    “你放心,我很好的,我真的很好的,我會一輩子喜歡你的。”


    像是生怕他會拒絕,嫚堯在他開口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就打斷了他,在後麵接著就說道。


    緊接著,她又話不停地說道,“你……如果要離開這裏的話,我和我娘可以跟著一起出去,我們也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是怎麽樣的,就是,就是我們從未去過,到時你可要好好帶著我們,不能丟下我們。”


    朱炔一直沒說話,他正好是麵朝著篝火的,那火焰就這樣燒著,熱熱的,裏麵又似乎是有些濕意的。


    嫚堯見他這麽久了都沒有給自己一句肯定的答複有些失落,便也不說話了,隻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堯堯……目前的我,沒有資格娶你。”


    朱炔很高興,真的很高興,他沒想過現在的堯堯也是想要嫁給他的,隻是如今的他隻是一抹殘魂,並不是完整的他。


    嫚堯以為他是說如今他什麽都沒有,所以才娶不了她,她笑著說道,“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這句話到了嘴邊,他本想說出來的,可是看著她此時發光的那雙眼睛,他卻說不出來,他舍不得說出來,話到了嘴邊就自動成了這一句,“好,我娶你,我隻娶你。”


    嫚堯抱著槐花,又去抱朱炔,她閉著眼睛,聞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仿佛帶著花香的氣息,“阿瑤其實是我的小名,我娘給我取的大名叫嫚堯,我叫嫚堯,到了這個時候,你是不是也要把你的真名告訴我了?你一定不是真的叫朱雀,朱雀是傳說中的神物,哪會是你的真名。”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帶著笑意,一如從前,從前她就是這樣的,將他從梧桐幽穀裏帶出來是這樣,讓他在神女宮裏安安心心地住著。


    “幽寂。”


    朱炔,不,幽寂輕輕說道。


    “幽寂,幽寂……這個名字,我聽著怎麽這麽耳熟,好像我從前在哪裏聽過一樣,我們從前認識嗎?我肯定是不認識下你的,我從未離開過霞光村。”


    幽寂沒說話,手卻環緊了嫚堯,他的眸色忍不住暗了幾分,想張嘴說些什麽,隻是說不出口。


    這一瞬間,他心裏很難受。


    堯堯應該還在菩提樹上被樹精之華護著的,他不知道,她怎麽會從樹上下來,可幸好,他的殘魂找到了她,她還好好的。


    篝火魚宴一直到了三更之時才結束,大家在各種食物的香氣中,在火焰焦炭的味道裏迴家。


    雲娘挎著籃子,籃子裏放著的是碗筷盤子,每一次的篝火魚宴上,她做的魚總是會被吃光的,從未留下。


    遠遠的快到家的時候,她看到了女兒和那個朱炔已經到家裏了,此刻朱炔正坐在堂屋裏,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對視一眼便是會笑。


    眼睛笑起來的樣子彎彎的,他們兩個光是坐在那裏就好像很開心。


    雲娘這一輩子雖然沒有成親嫁人,可這點男女之事不至於還看不懂,她看著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篝火魚宴真是一個好日子。


    ……


    嫚堯和幽寂的大婚日期很快就定了下來,就定在了一個月後的一個良辰吉日。


    他們成了親,還住在這裏,可這屋子太小了,要加蓋,幽寂便幫著搭建竹屋,他的力氣像是用不完的多,不知疲勞地一點一點地在後麵又搭了兩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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