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象中的蹂躪與折磨沒有來,男子倒了一杯清茶,聲音舒朗,他輕輕說道,“我是個廢人,你如今也挺慘的,我們兩個倒是可以湊成一對,可惜,我護不住你,不過有那位玉離真人的名頭,應當也暫時算安全。”


    “你說,人想好好活著,怎麽就那麽難呢?”


    男子歎了口氣,“我叫蘇鈺,聽說你叫嫚堯,是個好名字呢。”


    嫚堯覺得蘇鈺的日子挺簡單的,早起看書,給她讀書,中午喝茶,哦,還不會忘記給她喂靈藥維持命這條命。


    但他始終沒對她做過什麽。


    隻是這樣的日子,沒有太久。


    她醒過來的這天,蘇鈺正拿著茶,坐在槐花樹下,手裏捧著書看,那是話本子。


    嫚堯走了過來,蘇鈺愣了一下,看了她一會兒,笑著捏起手邊的槐花糕,“新鮮的槐花做的槐花糕,要不要吃點?”


    她冷著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接了過來。


    果然是新鮮的槐花做的,很甜,很香。


    蘇千雲那個賤人,有個目前還算不錯的哥哥。


    蘇鈺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見她吃完了,玉白的指尖又捏了一塊給她。


    “還有。”


    嫚堯沒說話,也抬頭看了他一眼,接了過來。


    是真的很甜啊。


    隻是,這好日子,沒過多久,一天下午,她照例坐在槐花樹下,吃著槐花糕,聽蘇鈺講話本子上的故事。


    院子外,來了許多許多人。


    “鈺兒,你怎麽能和雲兒因為一隻爐鼎吵架呢,既然你不要,那便給爹吧。”


    最前麵的男子穿著一身鶴紋的長袍,麵帶笑容。


    蘇鈺坐在輪椅上,攔在門前,聲音依舊舒朗而含著笑意,“恕兒子不孝,兒子不能給。”


    外麵的人怎麽會管蘇鈺肯不肯,直接衝了進來。


    蘇鈺的輪椅後退了一些,手裏的符咒丟了出去。


    那群人便被擋在了外麵,任憑如何叫囂,都不能進來。


    蘇鈺迴頭看她,見她醒了,愣了一下,隨即眉眼彎彎,溫柔又從容,像是能包容萬物,“醒了啊,這個給你,快逃吧,逃得越遠越好,可別像我一樣,被捆在這裏。”


    這段時光,嫚堯冰冷的心很平靜,可這平靜,卻被這些人打破了,來了這裏後,她第一次開口,“你有符,為什麽不走?”


    蘇鈺依然在笑,眼神裏有短暫的茫然,隨即


    又變得溫柔起來,“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在等我妹妹迴來。”


    嫚堯奇怪,“蘇千雲那個……蘇千雲她不是迴來過?”


    蘇鈺搖頭,“我的妹妹,迷失了……她變得令我陌生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嫚堯聽得不耐煩,提起蘇千雲,心裏的平靜就要被打破,翻滾著的憤怒湧上來,“她就是這樣的,我勸你離開這裏。”


    外麵的人打了起來,蘇鈺隻皺了皺眉頭,一把推開嫚堯,看著她的目光依舊是柔軟的,“走吧,不要被抓到。”


    嫚堯抓緊了手裏的符,迴頭最後看了一眼蘇鈺,看著男人已經背過身,寬闊堅實的背透著一種從容。


    她抿了抿唇,沒有再猶豫,用了蘇鈺給她符瞬移離開了蘇家。


    她沒有靈力,這符咒的威力發作不太多,她跑了很久,跌跌撞撞的,身上的衣服都爛了,蘇鈺為她爭取了不少時間。


    但最後,她還是清楚地感覺自己被一張網網羅住。


    抬頭往上看,那網帶著靈力,將她越收越緊,蘇鈺給的符咒沒有了任何效力。


    她落在了地上,周圍傳來大笑,很快又廝殺起來。


    血腥味,到處都是,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她渾身不能動彈,被人綁走,丟進了一個洞府裏。


    綁走她的是一隊的人,她麵無表情地聽著那些人談論著怎麽分了自己,怎麽安排時間。


    她忽然有些懷念在蘇鈺的院子裏的日子。


    不能動彈,衣服被撕扯開來的聲音清脆又響亮,她就像是破絮一樣,幾乎能想象到接下來麵對的場麵。


    她又冷又氣。


    可就當那些人壓下來的時候,一道火光忽然亮起,她覺得有些刺目,一下閉上了眼睛。


    空氣裏有什麽燒焦的氣味,好像是肉,焦臭無比。


    緊接著,嫚堯感覺自己破敗的身體被人輕輕抱了起來。


    她睜開眼睛,想看看又是誰搶奪到了她。


    睜開眼,竟是看到一張豔絕了的臉,比玉離還要好看,比蘇鈺更加美豔,比那個已經死了的青山劍宗的大師兄還要俊。


    男人抱緊了她,穿著火紅的衣服,帶著她離開了洞府。


    臉頰邊唿嘯著的風刮過,她已經心如死水,生出了一些好奇,“你是誰?”


    “堯堯。”男人的聲


    音高傲,矜貴,一雙漂亮的金色眼睛低著頭看她時卻是柔和,他帶著愧疚,“我來晚了。”


    嫚堯不明所以,覺得很可笑,她不認識他。


    “我是你的小幽幽啊。”他微微抬著頭,帶著她飛躍在高空中,眨了眨眼,笑得一張臉燦爛至極,容華大盛。


    嫚堯被風吹得眯起了眼睛,沒有作聲,她不認識這個男人。


    “你現在不記得我了是正常的,我也才蘇醒過來,若不是我的肋骨召喚我,我記不起來的。”自稱小幽幽的男人蹭了蹭她的鼻尖,聲音低沉,壓抑著狂喜。


    嫚堯閉上了眼睛,不搭理他。


    “堯堯還是那麽可愛,走,我帶你迴無盡海域,等到了那裏,你就能好起來。”


    男人低啞的聲音輕輕說著,活潑快樂的樣子,與他的容顏一點都不搭。


    路上,一波又一波垂涎她的人,小幽幽就一路打過來,打完,還要跑過來蹭蹭她。


    “堯堯,小堯兒,你看,都被我打跑了,你笑一笑,開心一點,等迴到無盡海域就好了。”


    嫚堯是不會笑的,這世上沒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她看向小幽幽身上掛著的傷口,皺了皺眉。


    他卻滿不在乎,金色的眼睛彎了彎,“我的妖力隻剩下一層,要速戰速決才行,否則……我會死的,不過你別怕,等我的小肋骨將你的魂補好了,等我的小肋骨迴到我手裏,我就不會死。”


    嫚堯聽不太懂,不過明白了,這小幽幽是一隻妖。


    這隻妖帶著她一路瘋狂地打架,所到之處,烈火連綿,他總是打得很快,身上也總是傷。


    他們上過高山,也下過地牢,去過魔林,也被曾被困在陣法裏。


    過了許久許久,他終於帶著她從突圍裏逃脫。


    等到了無盡海域時,他才鬆了口氣。


    無盡海域上方一片紅色的妖霧,晚霞落下來,紅紅的,妖豔至極。


    他抱著自己飛快地往無盡海域衝,身後還有人追著。


    一道雷劈了下來,砸在了他身上,但他卻抱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無盡海域裏有許多妖,見到他帶著烈火衝進來的時候,下麵的妖都興奮了起來,可他什麽也沒管,瘋狂地帶著她往無盡海域中心狂奔而去。


    嫚堯看著他臉上還沒愈


    合的傷口,心忽然就軟了下來,心頭生出一種酸澀來。


    她忍不住開了口,“我是一隻爐鼎,你把我送出去,就不用受傷了。”


    哪知道,他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低啞的聲音堅定無比,“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把你送出去,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他金色的眼睛看著她,裏麵都是她,聲音輕輕的,又酸酸的,可還是安慰著,“堯堯,你不要難過,也不要哭,他不值得的,玉離不值得的,”


    她哭了麽?


    嫚堯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竟真的是一片濕。


    可她又不可能會玉離哭,她隻是看著這個男人,心裏忽然湧出酸澀和難過來。


    她忍不住抱住了他,“你真的不會把我送出去麽?”


    他歡喜地像是個二傻子,“不會。”


    他將自己帶去了無盡海域中心,那裏長著一棵樹。


    幽寂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了樹下。


    嫚堯朝那棵樹看過去,是一棵菩提樹,上麵隻結了一顆菩提子,整棵樹都散發著柔和的光,有種聖潔的佛性。


    令她覺得很是熟悉,身體都在這一刻變得舒服起來。


    嫚堯忍不住踮腳去碰那顆垂掛下來的菩提子。


    可就在這時候,無盡海域忽然開始翻滾出狂肆的氣息,靈力,魔氣,各種交織在一起。


    “堯堯,進去。”


    她沒來得及迴頭,就被幽寂推進了什麽裏,她睜開眼去看。


    看到幽寂擋在她麵前,他的麵前有很多人。


    “孽畜,將她交出,可饒你不死!”


    “你如今隻有一層妖力,烈炎骨劍還不在身上,與我等為敵,隻有一個死字!”


    “讓開!她豈是你可以染指的?!”


    幽寂什麽都沒說,烈火環繞,整個人衝了過去。


    嫚堯想出去,可她動不了,她周身是暖洋洋的,仿佛有什麽正在將她沉寂的身體喚醒。


    幽寂傷得越來越重,他本是一路走來,窮弩之末了。


    被打在地上,他又爬起來。


    被折斷了手臂,他便晃著斷臂再次飛身上前,擋在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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