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這邊還驚疑不定,之前顫顫巍巍喊著“災星”“惡魔”的白胡子老頭就已經利落地跪下高唿拜見神使,一幅虔誠至極的模樣。


    安吉:……你媽的,死神棍,牆頭草。


    白胡子老頭就是當初預言安吉姐妹肯定要死一個的“賢者”,此刻有他帶頭,其他村民也忙不迭相繼跪下,額頭緊緊貼著大地,祈求神使原諒他們的冒犯。


    在這個原始複古,生產力低下的落後世界,底層村民除了愚昧殘忍外,還有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好糊弄。


    他們崇拜神明,崇拜國王貴族,崇拜賢者與騎士。隻要稍微出現點超自然現象,為了不被“降怒”,他們都會毫不吝嗇自己的膝蓋,更別說如此震撼宏偉的“神跡”了。


    安吉見大勢已去,也隻能不尷不尬地跪著。按理說兩人都是神使,地位是一樣的。可唐肖卻自稱半神,還降下她上輩子都搞不到的聖光,一下子就比她高了不止一階。


    跪倒一片的人中,心情最複雜的莫過於她的父親,弗洛村莊的村長撒多。


    一方麵,他的女兒不僅出了一個神使,還出了個半神,這是多少人幾輩子都羨慕不來的運氣,可謂是天大的好事。


    可另一方麵,剛剛宣布成為了半神的大女兒,在之前的幾年裏卻備受自己冷落忽視。他甚至都想好了今晚就把她綁起來扔進山穀裏喂野獸,如果這個念頭再早一點,他豈不是又失去了一個半神女兒?


    哎呦,撒多啊撒多,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早知道就不聽信賢者的話,大女兒就算不能成神使,長大了也可以賣到外麵去啊,何必著急處理掉呢!


    一半狂喜一半懊悔的撒多,並沒注意到唐肖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緊接著,他聽到了一個近乎陌生的聲音:“不過我倒是很好奇,預言似乎從沒說過我不能成為神使,為什麽有人會那麽早就認為——我應該去死,並且付諸了行動?”


    撒多一愣,緩了好幾秒才發現所有人目光都在他身上。他一時間有點慌,可一想到大女兒平常懦弱無能的性格,底氣又湧了上來,他嘿嘿笑兩聲,爬起身來:“女兒啊,你可不能責怪父親。你從小又黑又瘦,你的妹妹卻豐滿可愛,任誰都會以為你是那個神棄者啊。當然,現在父親已經明白了,一切都是誤會!你們姐妹二人都是神明眷顧的幸運兒,都是父親的好女兒!”


    他想湊近唐肖,卻忽然發現自己的女兒看起來有些陌生,無論是長相、氣質還是聲音,都仿佛變了個人一般。


    難道是把她鎖在屋子裏太久沒見到,才會有這種錯覺嗎?


    唐肖對他一番安慰沒有絲毫反應,隻是冷冷瞥了他一眼,讓腆著臉想貼過來的男人動作一僵,直接被這個眼神釘在了原地。


    人麵對危險時的本能告訴他,一步都不能再動了,否則麵前的少女出手時絕不會留情!


    可是,可是這不是他女兒嗎?那個跪在他腳下,隻配舔他的鞋瑟瑟發抖的女兒,居然敢對他動手?


    唐肖不知道這個賊眉鼠眼的原主父親腦子裏在想什麽,但他黏糊糊的眼神和語言已經透漏得八九不離十——這個人絲毫不覺得把女兒關起來虐待或者殺死有什麽不對,也自大得完全沒意識到現在的處境,甚至還想繼續控製她汲取好處。


    唐肖:……我的確不是真神,你卻真不是人。


    惡心的人,是不會因為社會原始古老就不出生的。他們自有自己惡心人的方法。


    唐肖不想再看他,於是打了個響指,撒多就直接被憑空扇飛出去,腦袋磕在樹根上迸出一團血花,痛得渾身哆嗦。


    “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麽誤會,但是希望你們現在能清楚。神和人有雲泥之別,從我得到神諭的那一刻,所有不敬之人都將受到懲罰。我不喜歡聽解釋,你們明白了嗎?”


    從唐肖暴力揍人開始,就一直處於迷弟狀態的7887:【大佬好霸總哦!!!不愧是我看中的大佬嘻嘻嘻。】


    洛二不讚同:【宿主好慘哦,為了生活不得不偽裝霸總,哦不,霸神人設。】


    唐肖:“……”


    你們編排我的時候,知道自己還在我識海裏嗎?


    不過洛二說的的確沒錯,她對所謂神的尊貴地位毫無興趣,但以此為借口,卻可以直接扯斷與原主有關係這群人的糾葛。


    她要抓緊時間出發去更遠的地方,看看這個世界的真麵目,而不是在這個偏遠小村莊裏和一群原住民搞宅鬥。


    剛覺醒的半神語氣冷淡,匍匐在地的村民們就更加膽戰心驚。他們根本無暇在乎這個人究竟是神使還是惡魔,說的話又有多少可信度,隻要對方表現出了遠遠超越他們的力量,那她就是真神。


    他們跪拜的姿勢更加虔誠,唯恐下一個受到懲罰的就是自己。


    拍飛村長,唐肖又想起這還有個神棍,便走到白胡子老頭麵前問:“聽說你是賢者,能夠預言未來?我怎麽看不到你身上的神光呢。”


    被尊敬了幾十年的魯瑟:“……”


    他已經對唐肖的半神身份信了十之八九,因為隻有真正掌握神力的人,才能看出他的偽裝。


    沒錯,如果時間倒退二十年,他的確是名賢者。但他早已失去了神力成為普通人,這二十年來不過是仗著弗洛村莊的人單純好愚弄,招搖撞騙罷了。


    魯瑟把整張臉都貼在地麵上,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虔誠無比:“尊敬的神使,自從神明不再眷顧這個可憐的村莊,我的法力也日漸褪色。但信仰堅定的魯瑟一直堅持守在這片土地上,隻為了等待您的覺醒。相信您的神光會庇佑這片村落,待您前往神國之日,吾等也將在對您的仁慈信仰中重生。”


    模糊重點,轉移話題,甩鍋技能一流,不愧是活了好幾十年的老油條。


    唐肖笑笑:“既然如此,那為了你預言錯誤的將功補過,這次送我們去國都的路程,就由你帶隊好了。”


    根據7887補充的關於這個世界的劇情,神明選中神使後並不會直接把人接走,需要神使自己千裏迢迢跑到臨近王國的王都,經由王國的賢者以及國王檢驗,再由國王派士兵將神使送到神國——奧林匹斯山。


    短則幾個月,長則好幾年,路上還會遇到來自地獄幽穀的惡魔怪物阻撓,堪比一次小型取經路。當然,神使有神眷籠罩,一般不會夭折,護送的人卻不一定有這麽幸運了。


    魯瑟從前也是個賢者,比誰都更清楚這趟旅程有多危險。他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大堆推拒的借口堆在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那就這樣吧。”唐肖一錘定音,“我先去阿貝斯山穀中轉一圈,你們有一天的時間準備,選最不怕死的人出來上路,當然,你們主要任務是保護安吉,我是不會保護她的。如果安吉說她不需要人保護自己一人就能去神國,那你們也可以不去。”


    安吉:“……”


    敲裏嗎!她明明已經盡力縮小存在感了,怎麽注意力還是被轉移到了她身上?


    但是有上輩子的經驗,親身經曆過那段驚險的路程,安吉死也說不出來“不需要保護”這句話,隻能忍氣吞聲默認了這一點。


    村民的眼神立刻變得無比失望。


    保護神使本來是一種“榮耀”,但唐肖冷漠的語氣撕破了這層遮羞布,他們自然便想到了這層榮耀背後的危險。


    至於信仰……那是屬於有道德的人的,一群見風使舵,卑躬屈膝的原始居民,能指望他們有多純粹的信仰?


    安吉才不管這些人怎麽看她,她聽到唐肖說要去阿貝斯山穀,心頭頓時一鬆——


    目前與上輩子最大的變數就是這個姐姐,隻要她暫時離開這裏,相信自己肯定能找到變故原因,挽迴優勢!


    安吉滿心期待地抬頭,卻發現領子被人一拽,緊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冷冷的疾風唿嘯著狂拍她的臉,拍得她一臉懵逼,大腦一片混沌:


    “哇啊啊————啊————嘔!”


    從弗洛村莊到山穀,隻是十幾分鍾的距離。


    唐肖到了目的地,放下嘔吐不止的安吉,才皺眉想到:“得搞個隨時能用的交通工具了。”


    在現代世界也就算了,交通工具到處都是。可像這次一樣進入古代世界,交通就成了大問題。她雖然體質已經是普通人的十幾倍,全速奔跑下甚至不遜於車輛,並不將這段路程當迴事,可放在這個世界觀龐大的位麵裏,總會有力有不逮的時候。


    洛二當然沒有異議。7887卻頭腦活躍,立馬就想到了解決方法:“大佬大佬,這個世界有許多大型野獸和神獸,都可以充當坐騎使用,你可以抓一個迴來!”


    唐肖手中寒光一閃,一柄圓月般的彎刀便出現在指尖:“所以,我這不就來了麽。”


    阿貝斯山穀,毒霧彌漫,野獸橫行,傳說中更有連接地獄的通道,時常出現死亡之神的身影——當然大部分都是村民的臆想。死亡之神就算再閑,也不會跑來這個偏遠山穀裏晃蕩。


    7887接收到的信息全部來自已經魂飛魄散的原主,她上輩子就是在眾人歡慶安吉的時候,被父親撒多捆起來偷偷扔進這片山穀。白天的時候,野獸會跑來分食她的身軀,這還是好的,最痛苦的是每當黑夜降臨,一些幽魂鬼影便會出現,啃食她的靈魂。


    此刻還是日光炙熱的下午,那些遊魂暫時還沒出現。倒是陽光照不進的山穀深處偶爾能瞥見大型野獸的影子。


    看起來倒是龐大又敏捷,就是不知道用來做坐騎合不合適。


    彎刀在指尖轉了一圈,唐肖旋即低頭說道:“小神使,你先在這裏等我,我去抓兩個獵物迴來。”


    剛剛吐了一通,才恢複點力氣的安吉抹了下嘴,顫巍巍抬起頭,“是在……和我說話嗎?”


    一抬頭,冷風刮了她滿臉,看著眼前黑黢黢的可怖山穀和偶爾響起的野獸嘶吼聲,安吉兩眼一翻,差點沒當場暈倒。


    ——這他媽不是阿貝斯山穀嗎?她怎麽被帶到這裏來了?


    ——她是在做夢吧,一定是在做夢吧!!


    好不容易在淩冽山風中穩住身形,安吉這才想起剛剛唐肖對她說的話,連忙一臉懵逼地轉頭看去,可陡峭的岩石上一片空曠,哪還有唐肖的影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阿貝斯山脈的來源已不可考, 和這個世界上廣袤的山川荒漠相比,阿貝斯山隻能算座小丘,盡管如此, 山脊生長的野果與秋天昏黃的枯草也養育了不少傍山生活的村民。


    這裏的人不會種植,他們完全靠山生活, 卻又對這座山無比畏懼。這份畏懼主要來自於山穀中的野獸, 每隔幾年它們就會闖進山腳村莊嗜血吃人。普通人對這些兇猛惡獸毫無抵抗能力, 隻能祈禱神明保佑, 賜予他們殺死這些野獸的力量。


    但悲傷的是, 神明已經有很多年沒記起這片偏遠土地上的信徒了。一開始國王還會派遣士兵來治理,後來也同樣將他們遺忘。慢慢地,原本繁榮的阿貝斯山脈,隻剩下山腳的一隅:弗洛村莊。


    弗洛村莊運氣好, 每代都會出生許多強壯的青年,他們雖然打不過野獸,但是跑得快啊!每到野獸快要從山穀中傾巢而出的日子,他們就會拖家帶口背上糧食遠遠逃走, 等到野獸迴穀再搬迴家。安吉在弗洛村莊生長的十六年,也經曆過好幾次這種短暫的“遷徙”。


    後來,安吉成為神使,進入奧林匹斯山侍奉諸神, 漸漸忘記阿貝斯山脈的黑暗記憶……直到, 直到再次碰到姐姐, 而那時的姐姐已經成為了怪物。


    從迴憶中清醒的安吉打了個冷戰, 她站在陡峭的高出眺望整條山穀,陰冷野蠻的氣息令她倍感不適。神使的直接告訴她,這裏是神明厭棄之地,惡魔滋生之所,除非諸神降下雷霆手段毀滅這裏,否則普通人隻能承受。


    而每個靠近這裏的神使都應該馬上遠離此處,以免身上沾染這些汙穢之氣惹諸神厭惡。安吉第一時間的想法也是如此,所以她毫不猶豫就轉頭向後跑去——


    ——然後急刹車停住!


    她這才發現,她腳下是一塊嵌入懸崖峭壁中的巨大岩石,上天無路下地無門,要想跑隻能通過石壁攀爬到山頂。


    安吉看了看自己嬌嫩的手心:“……”


    算了,還是留在這吧。至少不會馬上掉下去摔死。


    而且姐姐說過會迴來接她,應該,不會……把她拋下的吧?


    思緒剛浮現,極深的山穀中就傳來一陣驚雷般的嘶吼,又夾雜著野獸盛怒的嚎叫,一陣一陣如浪濤在空氣中湧蕩,嚇得安吉一個哆嗦差點失足滑下去。


    靠靠靠嚇死老娘了!!!


    ……


    在安吉看不見的地方,層林掩蓋的山穀陰翳處。唐肖斜坐在樹冠上,她麵前是一個渾身長著黑色尖角,形狀宛如變異犀牛的巨大野獸,正在發狂地翻滾,雙蹄在泥地裏刨出深深的長坑。


    “眸————”


    野獸發出低沉的吼叫,雙蹄蹬地的速度越來越快,赤紅的銅鈴大眼死死盯著唐肖,兩顆獠牙聳突在外留下涎水,顯然將唐肖當做了闖入的食物。它興奮地想撲過去,可空中仿佛有道無形的牆壁阻礙著,任它拚命蹬地也隻能原地踏步。


    唐肖搖頭:“體型和速度可以,但是靈智未開,沒有辨識能力,不能當坐騎。”


    她旋即躍到空中,在犀牛獸身上一點,翻身落地。與此同時,身後也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剛剛還鬥誌昂揚的巨獸身軀緩緩裂開,四分五裂的血肉在地上咕嚕嚕滾出數米遠。


    濃鬱的血腥氣立即蔓延開來,一陣陣窸窣聲立即從黑暗中潮水般湧動出來,仿佛有無數隻冷冰冰的眼睛,盡數盯著唐肖。


    唐肖微微側身,浩淼的精神力如入無物之境,頃刻便將黑暗中潛伏的生物“看”得一清二楚。


    “變異的馬蜂?”


    話音未落,六七丈開外的一片粘稠黑暗陡然巨變,一片烏泱泱的巨大黑蜂快似閃電地向唐肖衝過來——那看著像叢林的暗處居然是這群巨蜂偽裝下的巢穴!


    唐肖不躲不避來者不拒,指尖電流湧動,一揮手變落成張細密電網,沿著巨蜂衝來的軌跡當頭一罩,數千隻尖長銳利的毒針還沒來得及刺進目標身體,就被電得焦黑分分墜落,頃刻便在浸血的土地上鋪了厚厚一層。


    剩餘的蜂群見衝不破電網,竟迅速轉變了攻擊模式。它們揚起尾刺,正對著唐肖噴出一道道粘稠的黑色液體,被靈力一揮反彈迴去,濺落在地麵上發出滋啦的瘮人聲響,再低頭看去:散落的犀牛巨獸血肉不過瞬息就已經被腐蝕得隻剩骨架,森森可怖。


    這毒液的腐蝕性倒還不錯。心念鬥轉後唐肖也不打算把這些巨蜂殺死了,她用靈力將蜂群罩住,一群烏泱泱的黑色毒蜂在白色光芒下驚慌失措地亂竄——它們是屬於黑暗的毒物,根本受不了純正的能量。而唐肖的靈力又是能消解融匯一切能量的存在,更是山穀這些毒物的天敵。


    唐肖控製住不老實的蜂群,就走向它們的老巢。


    還沒靠近,一個半人高的巨大黑影就猛地衝出,一大股毒液直噴向唐肖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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