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如注。


    攻略係統給她一把飛刀,總算是做了一件人事。溫迪鬆了口氣,她殺了鄭玥,至少不用擔心會被他殺了。可是,在這片茫茫大海上,自動巡航係統控製著遊輪去深海,她隻有一把飛刀,要如何自救?溫迪突然意識到,船上海上隻有自己一個人,她還殺了鄭玥——啊當然鄭玥死了最好,她不殺他他也不會幫她迴岸邊的。


    但接下來該怎麽辦?


    溫迪快瘋了。


    ……


    ……


    ……


    “唔。”溫迪不記得這是第幾天了,太陽下去過又上來,她一口水都沒有喝,魚缸裏的營養液已經開始散發異味。她出不去,小小的四條觸角一點力量都沒有,而且海上沒有遮蔽,頭頂的太陽曬得嚇人,溫迪要經常鑽迴魚缸裏躲著,晚上再出來,吹著海風,寒風刺骨。


    “阿嚏!”


    溫迪打了個噴嚏。


    她要氣死了,她要凍死了。


    反正她死定了。


    看來溫玄和莫麗是真的找不到她,是啊,茫茫大海裏找一艘瘋狂逃跑的遊輪,誰能找得到呢?溫迪抬頭望著幽幽的月光,迴想著短暫的一生,希冀下輩子不要再這麽無知和倒黴了。她對著月亮起誓,然後發現月亮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這玩意是月亮還是流星?等等,它是不是朝她砸過來了?!


    溫迪瞪大眼睛四條小觸手無力地舞動,然而月亮當著她的麵不斷放大,隨後天幕被撕開,一道刺眼的光明從裂縫中透出,一隻手伸出裂縫抓向溫迪,裹著她飛上了天。


    “撲通!”


    溫迪被大手抓進裂縫的光幕裏,然後被摜到地上。她躺在地上昏迷過去,過了一會兒才漸漸蘇醒,蘇醒時才發現自己手腳全都長出來了。但她好久沒有使用過手腳,暫時忘記該如何用它們,隻好茫然地重新坐倒在地上發呆。麵前有兩個男人,一個是弟弟溫玄,不對……一個是溫玄,另一個男人,她沒見過。


    “溫迪。”溫玄溫柔地喊她的名字。


    另一個男人笑著說:“她還有點懵,你讓她反應一下。”


    溫迪是真的很懵。


    她發了會兒呆,突然伸手抱住頭。


    於是那個陌生臉男人又開口問道:“你想起來了嗎?”


    “……”溫迪慢吞吞爬起來,衝上去就一腳踢翻陌生臉的凳子,“想起來了!我全想起來了!失憶了,被人坑,你還冒充係統來忽悠我?死烏鴉,全是你搞的鬼,是不是?!”她雖然不認得這個陌生臉,但是卻認得他的聲音,她怎麽會忘記烏鴉那個無比特別的聲音呢?


    陌生臉連人帶凳子翻倒,也不生氣,拍拍屁股就重新站起來了。


    他朝溫迪伸出沒拍屁股那隻手,爽快地說:“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烏,但我不叫烏鴉,我叫烏具。”


    溫玄也連忙起身,走到溫迪身邊對她說:“溫迪,你不要激動,先聽他說。”


    “你被他忽悠了?”溫迪皺著眉,狐疑地詢問溫玄,“你怎麽幫他說話?”


    “這是為了你好。”溫玄拍拍溫迪的肩膀,歎了口氣,隨後轉頭對烏具說,“你給她從頭說起吧。”


    烏具變出一張單人沙發,請溫迪就坐。


    他還送上美食和飲料,讓溫迪一邊吃喝一邊聽。


    其實迴到這個空間以後,溫迪的手腳跟飽腹感一起迴來了,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餓。但是前不久那種饑餓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所以她看到擺了一桌的美食還是沒忍住動手。溫迪的記憶全部都迴來了,她還記得,自己從“紅樹林鎮”迴到空間後,本以為會是烏鴉迎接她,沒想到空間裏卻空無一人,放逐她很久後,她腦子裏的重要記憶全部都被抽掉了,連身體都變成隻剩下腦袋和軀幹,被送到了那個古怪的有攻略係統的世界。


    “那個世界裏有你……你當時也失憶了嗎?還是說,是烏鴉捏造的假人,冒充你?”溫迪不信任這位自稱烏具的烏鴉,所以隻扭頭詢問溫玄。後者點點頭,非常誠懇地說:“我當時確實也是失憶了……好吧,那不如由我先說。我當時失去記憶,真的以為你是我的姐姐,聽說你要跟那個鄭玥結婚,我受到過量的刺激,突然驚醒,然後發現自己的身體在空間裏,記憶也恢複了。”


    至於為什麽過了幾天她才被帶出來,那是因為她在那個有係統的世界裏,就跟在夢境一樣,現實幾秒鍾,夢裏卻有可能過了好幾天,甚至是更久。溫玄蠻橫地破壞空間,將溫迪救了出來。在溫迪昏迷時,烏具已經將前因後果告知溫玄,也說服了他。


    “說服溫玄沒有用,你得說服我。”溫迪歪頭看著烏具,滿臉寫著不信任。


    烏具不以為然。


    他隻笑著問道:“你進入新世界後,馬上失憶,到現在又馬上能恢複,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隻一句話,就讓溫迪上心了。


    不得不說烏具很會說話,從第一句就說到了重點。


    讓溫迪不得不認真聽下去。


    “因為你們被洗腦了,而且,這不是第一次。”烏具說,“不說他,隻說你……尤其是你,你是不是經常做夢?在夢境裏,有很多事情,好像很熟悉,跟你的現實能夠穿插在一起,就像是你曾經真的死過一樣……這並不是假的,你確實死過,不止一次,隻是,遊戲公司會洗掉你的死亡記憶,讓你恢複,然後繼續替遊戲做測試。”


    “你隻不過是一個複製體,你的記憶,也是複製下來的,隻要你死亡,新的複製體會被灌輸你曾經保存過的記憶,然後重新‘複活’,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你會繼續接受新的磨礪。但是,係統也難免有bug,所以你偶爾會夢見一些以前的事情,畢竟我們搞的是雲端上傳,記憶儲備偶爾會出現一點問題,而你作為複製體是能自動聯網接收的,所以,你和以前的你都經常會出現獲得過載記憶然後崩潰,重新刷新的事情。”


    烏具很有耐心地解釋道,所謂的刷新,就是複製體死亡,新的複製體再次接受記憶,以“溫迪”的身份醒來,重新運行。


    他說的故事,讓溫迪整個人都懵住了。


    不過溫迪馬上就冷靜下來,她說:“你的故事編得很好,但是我不會相信,我當然是人,什麽複製體?”


    “你覺得人類能夠隨隨便便洗腦嗎?記憶這麽重要的東西,能夠隨意刪除、修改、複製、重新輸入嗎?”烏具說完又自己否定,“當然不行!你如果真的人類,你怎麽會沒有過去?你的父母隻不過是輸入的記憶,你見過他們嗎?你有跟她們相處的記憶嗎?”


    “我當——然、”


    溫迪突然頓住。


    她苦思冥想,突然發現在記憶中陪伴自己長大的父母,她竟然想不起他們的臉。她居然不記得他們長什麽樣子!按理來說他們分別根本沒有多久,為什麽他會不記得?以前她從來不會仔細去想這些事情,直到現在烏具逼迫她,她才用力迴憶,卻發現自己什麽都想不起來。


    “你在跟我開玩笑?”可是她仍然不能接受,“你說我是製造出來的東西……我是假的?”


    “你當然是真的,你所參加的曆練也是真的。”烏具冷酷地說,“你的死亡也是真實的。你的存在,是給我們製造的一個個遊戲剔除bug,或者你可以稱那些世界不是遊戲,他們做得相當真實,可以稱為第二個世界。這是偉大的發明,隻是,唯獨不把你們這些複製人放在眼裏……也包括我。”


    烏具咬牙說道:“這份偉大的榮耀裏,根本沒有我的一席之地。”


    溫迪聽得懂烏具是在抱怨自己的事情。


    他應該是在這個公司裏過得很不愉快,所以才會想報複——“你為什麽要把這些事情告訴我和溫玄?”


    “因為我要懲罰那些無視我的人。”烏具對溫迪說了實話,“溫玄,較為特殊……他跟你又不一樣……其實你們兩個人都很不一樣。你之所以能夠接受一次次複製,就是因為你比那些人工智障要聰明太多了,你完全就是一個真實的人類。你有真實的感情和邏輯,除了你在真實世界裏沒有身體,你跟人類沒有區別。所以,我需要你,你要向他們證明,你是一個被遊戲公司創造並虐待的人類。”


    烏具痛快地說。


    “我如何證明?”溫迪瞪大眼睛。


    “我要帶你,帶你們離開這裏,去真正的現實。”烏具在空間中打開光幕,他起身走到光幕前,迴頭看著溫迪和溫玄,“你們願意跟我一起去嗎?你要做的,隻是將對我說過的話再對他們說,你們要證明你們並不是一段沒有思維、邏輯、情緒、感慨的文字代碼,你們是真實的,你們與人類無異。”


    說完這句話,烏具率先走出去。


    溫迪和溫玄對視一眼。


    “其實我到現在也很難相信他說的是真的……”溫迪小聲說。


    而且她也不願意相信。


    溫玄不吭聲,但握住了她的手。


    他隻說了一句話:“不管光幕後麵是什麽,我會永遠支持你。”


    “真噠?”溫迪歪頭問。


    “真噠。”溫玄傻嗬嗬地笑了。


    於是溫迪握緊了他的手。


    好,那就把這個當成一次新的冒險。


    她終於下定決心,與溫玄手牽著手邁進了光幕中。


    第874章 番外一


    溫迪現在的家,富麗堂皇,如同宮殿。


    她坐在用水晶雕琢和拚裝成的餐桌前,雙手端起嵌金絲的瓷碗。溫潤的手感,摸上去非常舒服。雖然她已經進入這具新身體有一周的時間了,但仍舊會對這種陌生的觸感感到驚奇。原來真實的世界是這個樣子,原來真實的觸感是這個樣子。溫迪仍在驚歎……與她目前所感受到的一切相比,從前在遊戲公司創造的假世界裏的一切全都太虛假了!


    “要是我以前有過這種觸感,就絕對不會上當受騙,認為那個假世界是真的。”


    “可是遊戲公司會洗腦,它們隻要讓你失憶就行了。”一旁的溫玄說。


    “你真的好會潑冷水。”溫迪翻了個白眼,“別提醒我了。”


    溫玄見她生氣,笑眯眯扯了扯她的袖子說:“不要緊,它們現在管不了我們。”


    因為遊戲公司現在自身難保——當然它本身是有名字的,但是太複雜了溫迪記不住也懶得記,仍然用“遊戲公司”來指代它。如今,溫迪和溫玄已經成為了真實世界裏的大明星,粉絲眾多。遊戲公司無法交出溫迪的本體,當烏具提交他所收集的證據後,遊戲公司麵臨巨大的輿論壓力和高額罰金,一旦輸了,他們多半是要破產的,所以專心解決官司的問題。


    溫迪和溫玄隻是引子,對於遊戲公司這一案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他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不得不說,烏具那招可太高明了。


    當時,溫迪和溫玄走進光幕後,意識就被烏具用特殊方法從遊戲中取出,並傳輸到了他預先準備好的仿真人體裏。等到溫迪和溫玄恢複意識後,他們已經站在法庭裏,麵對著上百張充滿探究的麵龐。那個時候溫迪才明白烏具說的“他們”是誰,原來是法庭裏的陪審團。


    溫迪和溫玄要做的很簡單,就是訴說自己的經曆。而烏具則是一頓慷慨激昂,直接定下了這場案件的基調。法庭上的錄像視頻被全網推送,溫迪和溫玄的傳奇故事成為了本年度最傳奇新聞。


    總而言之就是,她和溫玄成為了明星。


    就,莫名其妙一群代言主動找上門。溫迪和溫玄請來烏具,找他詢問了一下這些事情靠不靠譜。烏具有個很厲害的律師朋友,他孤身一人挑戰遊戲公司,這個朋友給了很大的幫助。朋友的律師所也可以幫忙看商業合同,溫迪和溫玄在他們的幫助下簽約了一些廣告。zf給他們安排了新的擬真機械,比仿真體更好。


    除此之外,她們還獲得了一間大房子,以及新的身份證明,還辦理了賬戶。為了讓這兩個無異於人的“意識”成功融入社會,所有人都在努力。


    幸好,溫迪僅僅是不知道自己是複製體的事實,但她仍然保留了一段相當長的記憶,能夠自然地加入到社會氛圍中。至於溫玄,他被溫迪從荒島世界帶走後,就已經被溫迪培養了好幾個月,因此也非常順利地融入了現代的社會生活。


    拍攝代言廣告,賺了些錢,可這並不是出路呀。


    明星也得有本職工作,難道隻拍代言?那不就是模特?於是,順理成章,有人拿著本子找上門,想要讓溫迪和溫玄接劇本,演戲。娛樂圈裏最賺錢的就是演員,很多劇組看中了兩人的人氣和話題度,想邀請她們參演,給劇組帶一波免費的流量。


    但是對於是否演戲,無論是溫迪還是溫玄都不看好。


    主要是不看好自己。


    她們又不會!


    所以推掉了一些本子。反正才一周就已經拍了幾條代言了,按照溫迪自己的想法,她倒是更想給自己寫一本傳記,把遊戲裏的經曆全部都寫出來,也許比去做自己不想做的拍戲更快樂。隻不過她們一共就兩個人,也沒有專業團隊,沒有能接待商務的經紀人,每次有人上門都得親自接待,實在是不勝其擾。


    於是溫迪和溫玄租了一間湖邊小屋,去度假了。


    遠離騷擾,順便放鬆一下心情。


    來到現場,溫迪有些驚訝,麵前是一泊大湖,竟然與她有記憶後進入的第一個世界裏的“深潭”很像,湖麵如同鏡子一般,到了夜晚,天空星河璀璨,倒映在湖邊是精妙的美景。溫迪和溫玄並肩坐在湖邊,聊些閑話。


    “這裏真的很像荒島。”溫迪說,“不過我一點也不想迴去。”


    說完,她看了看周圍。


    一說起想荒島,溫迪就不免想起了深潭那次的蟲災,也是這樣的夜晚裏,蚊蟲侵擾,最後直接占據了她的棲身之所,逼得她得半夜出走,重新建家。就在她隨口說這些的時候,一隻昆蟲突然爬到了她的手上,把溫迪嚇了一跳,不過仔細一看她就發現這隻小蟲子並不是她害怕的那種,圓圓的,紅紅的,背上有幾顆黑點。


    “它能吃嗎?”溫玄突然拋出一個問題。


    “我覺得不能。”溫迪不得不提醒他,“你也不要打它的主意。”


    “哦。”溫玄乖乖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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