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宜園的消息。”太皇太後一臉的肯定,而不是詢問。林興點了點頭,在這位老祖宗的麵前,誰敢瞞她。


    太皇太後不再多言,大步流星走進乾清宮,走到禦書房門前,正好看到一個人在玄燁的麵前耳語,玄燁的臉色並不好,看到太皇太後時,猛然地站起來,“皇祖母怎麽來了?”


    好些年太皇太後沒來過乾清宮,畢竟玄燁早就已親政,很多事不需要太皇太後指手畫腳。太皇太後也樂得退居慈寧宮,乾清宮是外廷,無事太皇太後也不想來此驚擾玄燁。


    “讓


    人先退下。”太皇太後此來,玄燁或許一時不懂,但總會想到的。


    有太皇太後的話,林興望向玄燁,玄燁頷首,林興帶著所有人退出去把門關上,就連蘇茉兒也一並退了出去。


    沒有了外人,就太皇太後和玄燁祖孫,太皇太後急切的問道:“你是何打算?”


    “明夷有身孕的事我早就知道,也是我讓丹心嬤嬤一定要瞞下,不可讓明夷知道。”玄燁麵對太皇太後的詢問,坦然的告知。


    也對,明夷第一次有孕,對於婦人間的事並不清楚,跟在明夷的身邊,唯一懂得這些事情的唯丹心嬤嬤。


    隻要玄燁能讓丹心嬤嬤瞞著明夷,明夷有孕的事情就絕不可能暴露。


    “所以我問你,你究竟有何打算?”從聽到明夷有孕的那一刻起,太皇太後就比誰都清楚,這事定是玄燁有意為之。


    追問著玄燁,太皇太後顯得焦急的道:“皇上比誰都清楚,愛新覺羅和博爾濟吉特不宜再有血脈,就如同博爾吉濟特氏不能再出一個皇後,再有一個皇子隻會壯大蒙古的野心,這對天下來說不是好事,對大清也不是好事。”


    “明夷不用皇上開口,就自己用避子湯,對皇上來說不是好事嗎?皇上為何讓人換了避子湯?等著胎兒坐穩才把明夷有孕的事說出來?”


    太皇太後丟出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無非想弄清楚此時此刻的玄燁到底為了什麽會費盡心思安排這一切。


    “皇祖母請息怒。”玄燁生怕太皇太後過於激動,安撫的請太皇太後到一旁坐下,太皇太後卻惱怒的拍開他的手,這是第一次太皇太後對玄燁動怒了。


    玄燁麵對盛怒的太皇太後麵不改色,捋起袍子跪下道:“皇祖母知道明夷的心不在我身上。”


    僅此一句就讓太皇太後說不出其他話來,明夷的心太硬,硬得不管玄燁怎麽費盡心思想要融化她的心都不可能。


    站在明夷的角度,太皇太後覺得明夷這樣會過得更好。但對玄燁來說,所有的付出得不到一丁點的迴應,他是打從心裏不願意。


    “皇祖母說的沒錯,明夷服用避子湯,站在立於大清的立場,不需要我動手,不需要我再讓明夷越發不喜於我,這都是好事。可是皇祖母你知道每次我去靜宜園看不到明夷,聽到守在明夷身邊的人告訴我,直到現在明夷一樣不想留在靜宜園,我是什麽樣的感受?”


    “這麽久,在明夷的心裏,皇祖母遠比我重要,能讓明夷掛念的人最重要的就是皇祖母。若有一日皇祖母不在了呢?”


    玄燁痛苦的抬起頭,凝望著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張了張嘴。


    “皇祖母難道不希望有一個孩子陪著明夷嗎?明夷這輩子有多少人陪著她?”玄燁再接再厲到出這一層,他相信太皇太後同樣考慮過這些問題,可是有時候考慮卻也不能說出口,不能和玄燁說,也不能和明夷說,隻能一個人悶在心裏。


    玄燁很清楚,最希望明夷能有一個孩子的人,非是太皇太後莫屬。


    一個有著愛新覺羅血脈又有著博爾濟吉特氏血脈的孩子,那一個更是她唯一早逝的女兒的骨血,這樣一個孩子,和明夷一樣對太皇太後極重要。


    “所以你想告訴我說,你為了留住明夷,所以就算明知道這一個血脈會給大清,會給你帶來麻煩,你依然還要讓明夷生下這個孩子?”太皇太後很快理智迴籠,點出玄燁這一番作為會帶來的後果。


    “那些年以來為了拉攏蒙古勢力,愛新覺羅和蒙古各部的聯姻從來沒有間斷過,現在也不應該斷。一個孩子,明夷沒有名份,這個孩子就算科爾沁想利用他做些什麽,首先得是男孩,其次他們果真能。”做出一些決定,玄燁當然早就想過各種各樣的可能。


    一個孩子尚未出生無法斷定是男是女,若是女孩挺好的,縱然真的是男孩,玄燁自問會在孩子長成之前把蒙古的問題解決。


    “吳三桂苟延殘喘,就算現在稱帝,他也活不了多久。接下來該到台灣了,一旦收迴台灣,再就是蒙古。請皇祖母相信我,我能承擔得起後果。”玄燁竭盡所能的想要說服太皇太後,太皇太後湊近玄燁道:“那你想過明夷嗎?”


    “我想過,正是因為想過,所以才一直瞞著她,直到胎兒坐穩,再無法改變,這才讓她知道。”玄燁諸多的準備,一丁點不敢鬆懈。


    太皇太後後退數步,當日知道明夷服用避子湯的時候太皇太後置之不理,原讓明夷和玄燁兩個人一道解決這件事,沒想到一個背著玄燁服用避子湯,一個偷偷的換藥,沒有一個,沒有一個把話說出來。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明夷放棄?”太皇太後可沒有玄燁這麽樂觀,要說明夷的性格最是剛烈,她若不想做的事,誰要是硬逼著她去做,後果…


    “來人,立刻備車。”太皇太後說出話,同樣意識到事情不對,這個時候明夷會做什麽?


    跪在地上的玄燁同樣迴過神來,此時天空劃過一道閃電,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玄燁不確定的道:“不會。”


    “我也希望最好不會。”太皇太後語氣中充滿了焦急和不安,這樣的事情何嚐是太皇太後希望發生的,但是身邊的人背叛明夷,這對明夷來說何嚐不是一擊重創,明夷在這個時候做出什麽偏激的事來,難道不可能?


    越想太皇太後越是坐立難安,大聲喊道:“備車,立刻備車。”


    門外守著的人聽到太皇太後的叫喚,趕緊打開門,備車的也趕緊去備車。


    “皇祖母我和你一道去。”想到那個可能,玄燁哪裏還坐得住,同太皇太後往外去,太皇太後本想喝斥玄燁別跟著去添亂。


    可一想所有的事情都是玄燁一手造成的,這個時候不讓玄燁去麵對,難道要讓太皇太後一力扛下嗎?


    “你想清楚到底應該怎麽勸服明夷,如果不能勸服明夷,這個孩子,不能留。”太皇太後也是經過無數的掙紮,才做下這個決定。


    比起孩子來,在太皇太後的心裏明夷更重要。


    太皇太後希望明夷有個孩子,很多想法也和玄燁差不多。她年紀不小了,還能陪明夷多少年,有一個孩子,有一個念想,等到太皇太後百年老去的時候,總有一個人陪著明夷,那樣多好!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明夷願意,如果明夷的確不願,比起孩子來,太皇太後更願意讓明夷好好的活著。


    “皇祖母。”玄燁震驚無比,不僅僅是因為太皇太後做下這個決定,還因為這個決定背後隱含的意義。


    明夷不想要孩子,真真切切的不想,無論任何人都休想讓她改變主意。


    至少在太皇太後看來,想讓明夷改變這個主意很不容易。


    連太皇太後都覺得不可能做成的事,玄燁捫心自問,他又拿什麽能讓明夷願意留下這個孩子?


    可是沒有這個孩子,玄燁還能拿什麽讓明夷留下?


    大雨傾盆而下,沒有一丁要停的意思。在太皇太後和玄燁趕往靜宜園時候,靜宜園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跪著,明夷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靜,渾身上下卻透著前所未有的壓抑。


    丹心嬤嬤首在其中,感受到明夷的怒意,汗淋如雨。


    “格格息怒,格格要如何責罰奴婢,奴婢絕無二話,隻是這些事同他們沒有關係,請格格饒過他們。”在明夷的腳下都是瓷片,顯然在此之前明夷勃然大怒,將案底上的所有瓷器都砸在了地上。


    滿屋的人也不知跪了多久,明夷沒有鬆口,沒有一個人敢站起來。


    事起之因,再也沒有人比丹心嬤嬤更清楚,從一開始丹心嬤嬤就料到會是這個結局,現在無論明夷要如何懲罰,她無異議,但是其他人都是受她牽連,不應該因她而受罰。


    “在這個時候你為人說情,你有什麽資格?”明夷聽到丹心嬤嬤的話冷笑的問,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漠看著丹心嬤嬤。


    “一個背主的奴才,千刀萬剮都是輕的。”兩輩子明夷都沒有說出過這麽刻薄的話來,可是眼前的丹心嬤嬤辜負她的信任,更將她置於如此兩難的境地,孩子,她沒有告訴過丹心嬤嬤,她不想要孩子嗎?


    三代親近的孩子,會有多少問題,誰能保證?


    一個孩子生下來,這一生,孩子的一生該如何?到最後,這個孩子願意被她生下來嗎?


    丹心嬤嬤明明一清二楚明夷的想法,竟然背著她和玄燁算計她!


    “格格要打要罵,奴婢絕無二話,請格格息怒,不要傷了身子。”丹心嬤嬤俯身在地,勸明夷不要太過激動,“奴婢一個奴才死了不值當,卻不可讓格格因為奴婢動了胎氣,傷了身體。”


    不提胎氣還罷了,提起胎氣就讓明夷想起腹中的孩子。拍案而起,“你怎麽還敢提孩子?我信你,我有多信,信到,信到…”


    信到哪怕連續兩個月沒有來月事,明夷的心裏同樣有所懷疑,但還是讓丹心嬤嬤號脈,信了丹心嬤嬤的話,不是隻有有孕才會停了月事,而是丹心嬤嬤在為她調養身體,有些藥吃了會有這樣的結果,因此,才會讓明夷落到今天的地步。


    一個她相信她堪比自己的人,就這麽踐踏她的信任,將她玩弄於鼓掌之間,讓她有了這一個孩子。


    越想明夷便覺得氣血翻滾,頭暈目眩,險些不支的倒下,七巧的反應快,在明夷就要倒下的那一刻扶住明夷,心急地喚一聲,“格格。”


    丹心嬤嬤更是爬著過去想為明夷把脈,明夷毫不留情的拍開她的手,“從今往後別拿你的手碰我。”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表明此時此刻的明夷心情何等憤怒。


    一直信任的人卻背叛她的信任,遠比被陌生人捅上幾刀,更傷她的心。


    丹心嬤嬤沒有辦法辯駁,今天的事情,丹心嬤嬤做是要做,不做也得做。縱然明夷為此再也不肯原諒她,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跪伏在地,丹心嬤嬤無法再開口。


    “你不必再跪我,從現在開始離開我的視線。你是外祖母給我的人,我不能隨意處置你,但你,往後都不許在我的麵前出現。”明夷頭暈目眩,更覺得反胃,看著丹心嬤嬤冷聲的吩咐,讓她馬上離開自己的視線。


    旁邊有人想為丹心嬤嬤求情,明夷毫不留情的嗬斥道:“誰若是求情一並離開。”


    再想開口的人,聽到這句話立刻住嘴,丹心嬤嬤心知惹怒了明夷,此事一但暴露,她再無可能留在明夷的身邊伺候,然而真正聽到明夷說出這句話,依然讓她心如刀割。


    “滾!”明夷瞧著丹心嬤嬤沒動,再次出聲嗬斥。丹心嬤嬤三拜之後不得不退了出去。


    “你們也都出去,從現在開始誰也不許進來。”趕走一個丹心嬤嬤不算,明夷讓身邊所有的人都離得她遠遠的。


    明夷現在這樣的情況,誰敢把明夷一個人留下?麵麵相覷,都想留下,明夷神色不善的道:“如果你們覺得背後有人撐腰,連我的話都不需要聽,我不能殺你們,但我可以讓你們從我的眼前消失。”


    明夷放出話來誰敢不當迴事,縱然再不放心明夷,也隻能按照明夷的吩咐退出去。


    所有人都退去,明夷站起來,又是一陣反胃,明夷不斷的幹嘔,想起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像個傻子一樣的相信丹心嬤嬤,相信她說的話,縱然疑心是不是有了身孕,最後硬是拖到今日。


    身體的變化,明夷一直以為自己是長胖了,畢竟最近吃得有些多了,可是越來越不對勁,終究無法忽視身體的變化,尋了一個大夫查看,這才確定她是真的有了孩子,三個月,胎已坐穩。


    “啊!”明夷大喊一聲,退出去的人聽到明夷充滿痛苦的叫聲,心驚膽戰。


    百尺無枝想衝進去,七巧玲瓏趕緊攔著,“不能進去,格格現在在氣頭上,我們進去隻會越發激怒格格。”


    百尺神色盡是擔憂,“可是格格現在這個樣子…”


    伺候在明夷身邊這麽多年,從未見到過明夷,現在這個樣子,如何不叫她們害怕。


    “沒事的,格格隻是難受,格格不會做傻事的,再不想別人,格格都會想太皇太後,放心,沒事的,沒事的。”七巧一聲聲的說著不會有事,在寬慰別人的同時,何嚐不是寬慰自己。


    沒有人希望明夷有事,但是如今的情況不是他們這些當奴婢的可以勸得了的。


    “太皇太後。對我們趕緊給宮裏送信,請太皇太後出宮一趟。”玲瓏被七巧一提起立刻想起太皇太後來,現在這個時候能開解明夷的人唯太皇太後而已。


    “不用送了。這個時候格格懷有身孕的消息早就傳迴宮裏,太皇太後一定會來的。”五穀沉著的提醒,豐登一臉認同,“沒錯,要說最懂格格心思的人一定是太皇太後,出這麽大的事,太皇太後一定會來看格格。”


    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起來,都覺得這個時候他們按明夷的吩咐,老老實實的待在外麵候著就好。


    隻是看著外麵的傾盆大雨,又讓他們有些不確定了,就算知道明夷有孕這麽大的雨,太皇太後的年事已高,就算想出宮,皇上也會攔著吧。


    靜宜園的人,隨著唯一的主子心緒不佳,全都縮著脖子,生怕再有什麽事鬧出來。


    太皇太後和玄燁一前一後的抵達靜宜園,下了馬車不顧大雨急行而入,守在明夷屋外的人都立在走廊上,見到太皇太後和玄燁,立刻跪下,“皇上,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根本顧不上他們,一把推開緊閉的房門,入眼看到的一幕,讓太皇太後觸目驚心,脫口喚道:“明夷。”


    作者有話要說:太皇太後:想打死孫子!


    第054章 我不想要他


    明夷昏倒在地上,紮到了地上的瓷片,血流了一地。


    玄燁在後同樣看到這一幕,箭步上前將明夷抱起,“太醫,快叫太醫。”


    太皇太後一陣頭暈目眩,蘇茉兒趕緊扶住她,“格格,這個時候你可不能倒下。”


    乍然看到明夷的情形,對太皇太後的衝擊太大,太皇太後畢竟剛剛經過天花一病,雖是有驚無險,卻也損了精氣,加之這一天又急又氣又驚的,要是不撐住,極有可能出事,如何不讓蘇茉兒憂心。


    唯一能支撐太皇太後的就是明夷。想到明夷,太皇太後必須親自確認明夷的好壞。


    “我不能倒,我不能倒。”太皇太後壓下心中的恐懼,急忙往屋裏去,七巧玲瓏他們也沒想到屋裏會發生這樣的驚變,明夷一身的血,嚇得他們驚魂未定,唯有跪在地上,心中企求明夷一定要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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