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恆元帝三年,帝都洛陽。


    乾清宮中文臣武將各自湊成一堆,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麽,整個大殿此時竟像菜市場一般喧鬧,全然沒了應有的莊嚴肅穆。


    丞相左穆進殿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老丞相花白的眉毛皺了皺,大步踏向了立在龍椅一側昏昏欲睡的太監總管。


    “蘇公公,這——怎麽迴事?”


    聽見左穆的話,原本眯這眼打瞌睡的蘇秀立馬清醒過來,眼角懶懶地掃了一眼殿內的場景,捏著尖細的嗓子慢慢開口,“可不就是丞相大人看到的那樣?皇上又沒來早朝。”


    左穆聽了,氣得眉毛一跳一跳的,“皇上這是怎麽了?這都是本月的第五次了。唉······”


    “年輕人嘛。”蘇秀曖昧的衝著左穆笑了笑,“愛玩兒也是正常的。”說完又眯了眼,仍舊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陛下可是又在玉妃那兒?”


    蘇秀閉眼不答,假裝沒聽見。皇帝陛下的舌根可不是能亂嚼的,即便聽者是身為百官之首的丞相也不行。


    左穆沒等到蘇秀的迴答,也不生氣。隻恨恨地念了句,“那個妖女!”


    蘇秀聽了,眼睛睜開條縫兒,瞥了丞相一眼,什麽也沒說。


    這玉妃是半年前恆元帝微服出巡時帶迴來的,一迴來便不顧眾人反對直接封了貴妃。這半年來,玉妃獨獲帝王寵愛,六宮獨尊。更令眾臣不解的是,自從玉妃來了之後,那勵精圖治的少年帝君便不在了,如今的皇帝,日日聲色犬馬,沉迷酒色。這不,早朝都懶得上了。


    逍遙宮。


    恆元帝君羲恆正斜倚在屏風後的美人榻上,金黃色的龍袍淩亂的披在身上,露出健碩的胸膛,黑色的發絲搭在胸前幾縷,額前的長發將他眼波襯得迷離,平添幾分妖媚。


    修長的玉指捏著流光溢彩的琉璃杯,猩紅的酒液濺上了龍袍,連那威武的九爪金龍也似帶了一絲迷醉。酒氣熏染,燈盞氤氳,奢糜的樂聲錯雜著妖豔的舞蹈,盈盈水袖亂了一室春色。


    “這是什麽酒?”年輕的帝王忽然開口,聲色沙啞,開口是醇厚的酒香,聞之欲醉。


    “醉生夢死。”素白的柔荑掀開豔紅紗帳,清冷的聲音,衝淡了一絲酒氣。“這酒叫醉生夢死,陛下。”良玉輕啟檀口,淡淡道。


    “醉生夢死?美人滴淚凝胭脂,良玉傾君醉紅塵。醉生夢死,可是美人淚凝成的步步殺機······”君羲恆兀自低聲呢喃著,說罷一飲而盡杯中美酒。


    良玉看著慵懶斜臥的年輕帝君,秀眉微顰,“陛下,你醉了。”


    君羲恆卻一把攬過良玉的腰,美人在懷,君羲恆醉醺醺的開口,“朕沒醉,沒醉······”卻是嗅著良玉身上的幽香,漸漸眯了眼。


    良玉扯過薄被蓋在他身上,坐在床沿細看他的眉眼。恆元帝長得是極好看的,斜飛入鬢的眉,狹長的鳳目,直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一筆一畫,俱是上天的得意傑作。


    此時他雙目眯著,掩去了眸子裏的或淩厲或迷醉的目光,安靜如同不諳世事的天真嬰孩。良玉伸出芊芊玉指,緩慢的劃過他的臉頰,眸子深深的望著他,像是要把這人刻進骨血裏,永生不忘。


    良玉閉了眼,晶瑩的液體順著臉頰滑下,劃花了她畫好的胭脂妝容,略顯猙獰。良玉腦中閃過與他相處的日日夜夜,俱是少年那一臉濃濃愛意,可是她,卻是騙了他。黑玉香,恐是不好受吧?可他從未表現出什麽,裝作不知。


    心痛的無法唿吸,卻還是踉蹌著,狼狽地退出了殿外。夜裏的風吹幹臉頰上的淚,冷的窒息。長長的裙裾在黑夜中逶迤一地華麗,如盛放的蔓珠沙華,那般,淒涼。


    逍遙宮的清晨,一縷晨光照在年輕帝王的臉上,泛著柔和的光芒。如玉的臉頰在陽光中半明半暗。


    蘇秀從殿外走進,抬眼看了看一臉恍然的皇帝,尖細的嗓子緩緩出聲,“陛下,玉妃走了。”


    “哦,走了。”少年帝君似是並未把這事放在心上,隻淡淡的應了,臉色並不見變化。卻忽然,放聲大笑,“走了好啊,走了好啊······”


    “陛下······”


    恆元帝恍若未聞,笑得狂肆,笑得淒涼。


    一月後。


    黑石城牆上,精鐵的旗杆被陽光照得鋥亮,刺痛了來人的目光。狂風卷起戰旗獵獵作響,威武的金龍在黑海裏翻騰著身子。


    一身銀白甲胄的恆元帝站在城頭上,紅色披風隨風掀卷。君羲恆鳳目微眯,看著遠處騎馬奔來的黑色人影,眼底劃過一道淩厲的光。


    不知是哪方的鼓聲先起,如平地驚雷,炸響在眾人耳邊。一場混戰,就此開始。


    數萬男兒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護衛著他們的國家,建立著他們的榮譽。戰爭進行得如火如荼,頭頂懸掛的烈日也似畏懼了這鮮血橫飛的場麵,藏匿起來。


    烽煙燎繞中,刀光劍影來來往往,隻是肉與肉相搏,失了理智般的拚殺,這場麵極為壯觀。乃是生靈塗炭的瑰麗,血色染就的繁華。


    恆元帝卻不理城下的廝殺,隻望著那漸漸奔來的黑色身影,雙眸眯得更緊。手握緊了腰間的長劍,興奮的戰栗著。


    忽然,眼中現出一個白色身影,在暗無天日的戰場上,如驚鴻掠過。她手執一把長劍,出其不意的飛出,直直刺入了那人胸膛。


    那人似是極為不相信,眼睛瞪得如銅鈴般,緊盯著她,然手下卻不慢,來不及躲閃,便用以命搏命的方法,忍痛迴刺了一劍,而那劍尖閃著冰冷的藍光,顯然是淬了劇毒的。


    君羲恆,就這麽眼睜睜的,無能為力的,看著那劍刺入她的胸膛,染紅了雪白衣衫,濺出一大片血。


    “良玉,你這是做什麽!”黑衣男子捂著胸口,冷冷問道。


    “做什麽?殺了你!”


    “你不顧你家族的命運了嗎!”


    “家族?你以為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麽?三百多口人的一夜慘死,你以為我真的聽不到半點消息麽?”


    “你!”


    “三百多口人的性命,今日我便向你討迴!”


    兩個人纏鬥著,黑衣白衣交雜翻飛,鮮血時不時濺出,卻都是黑色。


    不一會兒,黑衣身影自天上墜落,直直砸在了地上,再無唿吸。一方人馬頓時亂了陣腳,急急忙忙停了下來,不知所措。


    白衣人影亦無力墜落,三千青絲揚起,竟是如天人一般的女子。女子無力的伏在地上,口中噴出鮮血,染紅了沙場。她艱難的抬起頭,向著城牆遙遙一望,極為深情,唇角緩緩勾起,好像是笑了。


    然麵上殷紅的血以極其詭異的方式蜿蜒而下,使她的臉看起來極為猙獰,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緩緩開口,“恆······”未來得及說完,倒地身亡。


    “玉兒!!!”恆元帝撕心裂肺的遺憾,施展輕功直直飛到了她身邊。卻在靠近她時,腳步踉蹌。


    恆元帝雙目含淚,一聲聲“玉兒”聽得周圍的人都極為不忍,別過臉去。他卻不管不顧周圍的人群,跪在了良玉屍體前,抱起她早已冰冷的屍體,擁在懷裏,低聲說著什麽。


    在眾人不備時,腰間長劍劃在頸上,血濺三尺,染紅了他與她的衣袍,如同,那新郎新娘的喜服,卻更為淒豔。


    兩人,相擁倒地。


    臨死前,君羲恆深情地凝望著良玉早已辨認不出的容顏,緩緩開口。“你可還記得那年,我與你說,生不同床死同穴。”


    數年後,此地曼珠沙華開遍,便如同那段淒豔的帝王之愛,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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