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陳通武就是陳家的二少爺,一個從小被寵到大,無法無天,在江寧城橫行霸道的紈絝子弟。要說陳通武能活的這麽囂張肆意,還得多虧了他有一個好大哥在前麵頂著。


    這些年來,江寧城雖說太平,可外麵戰火連天,江寧也不能完全除外。陳家和莫家都有人在外麵跟著軍閥打仗,陳家去的就是陳通武的大哥陳通文。


    陳通文比陳通武要有出息得多,自小就是陳老爺的驕傲,但也因此承擔了更多的責任,還沒成年就上了戰場,一年都不見得能迴家幾迴。


    留在家裏的陳通武自然就被陳夫人寄托了所有的慈愛,被寵的無法無天,再加上陳家在江寧的勢力,還真沒幾個人沒長眼能惹到這位爺頭上去。


    陳通武嘛,說他不學無術都是輕的,成天領著一群富二代再加上打雞罵狗,調戲調戲過路的小姑娘,日子倒是輕鬆愜意。


    江寧城的安寧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外來人,當時也有一個戲班子來了這裏。戲班子人少,也算不得多麽出名,但戲班子的台柱子可是個名動一時的美人兒。


    美人名叫溫夢,是老板的義女,但也是因為她賺錢多老板才認得,要說多疼愛也沒有。時下裏伶人都喜歡取個藝名,溫夢的藝名叫芳魂,隻聽著就溫柔繾綣。


    溫夢也沒辜負芳魂這個名字,一曲婉轉勾人魂魄,竟也在這江寧闖出了名聲。每次芳魂上台都是座無虛席,想要打賞甚至把人帶迴家的不在少數。


    陳通武這個紈絝少爺當然不能放過當下最時興的事兒,時不時的也來聽個小曲兒,這一來二去的,就看上芳魂了。陳通武倒像是動了真心,自此芳魂的每一次上台他都過來捧場。


    礙於陳二少爺的權勢和錢財,戲班子的老板可是私底下好好囑咐了芳魂。芳魂這人十分重情義,對自己的義父也是十分聽從,也和陳通武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陳通武倒是難得的知禮起來,也沒有強迫芳魂,擺著一副溫水煮青蛙的架勢。隻不過必要的宣示主權也從來沒有落下,陳通武明麵上已經把芳魂包養了,也沒人敢和他爭。


    芳魂雖然年紀不算特別小,但生長環境單純,對人沒什麽防備的心思。這陳通武長得好,又肯下功夫,芳魂還是心動了。陳通武每天拉著芳魂在城裏四處轉悠,也和她互許了終生。


    可是陳家不樂意了,陳通武在外麵玩玩沒什麽,但他的妻子必須是大家閨秀,至少也得是個門當戶對。不論是陳老爺還是陳夫人都看不上戲子出身的芳魂。


    陳通武被關在了家裏,芳魂也因此生了一場大病。戲班子老板受到了陳家的威脅,拿了錢準備走人,芳魂卻死命的拖著。


    一切的轉機來自於陳家大少爺陳通文的戰死。戰場形勢愈發嚴峻,陳家原先依附的軍閥在戰爭中節節敗退。陳老爺是個有野心的,他決意要在這樣的亂世裏闖出一片名聲。


    陳通文死了,陳通武就必須接替上。陳通武剛被軟禁時也狠命掙紮過,但是連最疼他的母親都不同意他和芳魂在一起。陳通武深知此刻也是個機會,一個能讓他和芳魂名正言順在一起的機會。


    陳通武最後還是答應了陳老爺,條件就是他迴來後要和芳魂成親,陳老爺點了頭。陳通武在出征前去見了芳魂最後一麵。


    兩人一起漫步在月色下,晚風習習,楊柳依依,並不是一個適合離別的季節。兩個人十指相扣,額頭抵著額頭,一同設想著未來的美好。


    陳通武走的那一天,天氣晴好,陳通武騎著白馬走在最前,穿著一身齊整的軍裝,倒也有那麽幾分像模像樣。芳魂站在沿街的閣樓上揮著手帕,眼淚流了滿臉,卻還強迫自己笑著。


    陳家人倒也沒有為難芳魂,但其實戲班子早就離開了江寧,現在芳魂就是自己一個人生活在這裏。但她心中還有著念想,生活就有了動力。


    江寧的百姓生活好,戲班子也不是沒有,芳魂又換了一個新東家,繼續唱著戲,等著她的情郎。台下的聽眾換了一撥又一撥,戲文裏的故事卻從來沒有變過。


    唱著那些才子佳人的神話,芳魂總覺得自己能等到情郎的歸來。台上台下,唱戲的人已經分不清戲裏戲外,或許還清醒著卻寧願沉醉其中。


    春去秋來,時光的匆匆摧殘著人的意念,若沒有什麽念想,孤身一人又如何在這寂寥的生活裏繼續鮮活的過下去。等待的日子一年長過一年,到後來甚至都記不清自己在等什麽。


    等過一年又一年,芳魂沒等到陳通武的歸來,隻聽到了他戰死的噩耗。陳家還是敗落了,莫家也不例外,江寧還是無法逃脫戰火的洗禮,淪為了當下最平常的城池。


    所有人都忙著逃命,隻有芳魂留了下來。她不知道是還堅信著陳通武沒有死還是覺得自己已經沒了活下去的理由,戰爭的到來,她認識的人要麽逃了要麽死了,總歸都是不在了。


    芳魂倒也是幸運,士兵們沒空理會她這樣的小人物,不管江寧的統治者換了誰,留下來的人還是要繼續過日子的。待到局勢稍微穩定些,為了生計芳魂還是繼續唱他的戲。


    這年頭,老爺官人們都喜歡聽兩句,芳魂的日子也這麽不好不差的過下去,隻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她自己都不在乎活得怎麽樣了,總歸是能活下去,在這樣的年代裏,能活下去就很不容易了。


    然江寧沒平靜兩年,新的戰爭又開始了。這次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將軍,雖然沒什麽名聲,但實力倒是不差,還有另一個軍閥的幫助,收複一個小小的江寧簡直易如反掌。


    城破的那一天芳魂還在唱著戲,台上正唱到才子佳人月下相會就被突如其來的槍聲打斷,戲樓裏頓時亂成一團,芳魂倒是鎮定得很,一字一句的唱著,聲音都沒顫過。


    水袖輕飄飄地揚起,隨著簷下的燈籠晃著,婉轉的唱腔繞梁不絕,在各種慌亂的喊叫聲中突兀又模糊。芳魂不在乎,她經曆過的危險不止這一次,有時候甚至想著這麽死了也挺好。


    人都散盡,桌椅亂了一室,地上是碎落的杯盞和水漬,髒亂的環境裏,隻有戲台上如同仙境一般,從不曾毀滅。


    數十年風雨侵蝕,四周的柱子木漆都開始剝落,芳魂扭著婉轉的腰身,舉著水袖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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