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纓沒說什麽,低下頭接著小口小口的喝茶。此時此刻她也沒想到兩人還能這樣相處,但其實她沒信心奢想太多。


    蘇儀玢一直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阻礙,一旦他找迴了蘇儀玢,忘了她在哪個角落裏都是好的,她都毫不懷疑他會突然想起替嫁的事把她打入大牢。


    燕望涯卻沒想那麽多,他是個心思深沉的人,但也有時候單純的可怕。此時此刻他便隻想著此時此刻,不會刻意去想別的。


    一陣清風吹過,拂落簌簌紅梅,紛紛揚揚沾上了樹下兩人的衣襟,染了一袖冷香。


    唐纓抬頭看著,一片花瓣悠悠的落入了燕望涯的杯中,清透白瓷杯,忽然透出一抹緋紅。燕望涯卻也不看它,仍舊慢條斯理的喝著。


    注意到唐纓一直在看他,燕望涯抬起頭,衝著她淺淺一笑,似乎是沾染了梅花的魅色,這一笑說不出的邪魅勾人。


    什麽君子如玉,一瞬間都從腦海中抽出,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會想,這是梅花化成的精靈吧,如此魅惑人心。


    兩人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相視而笑,短短時間的相處,竟也是說不盡的默契。


    大宮女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安靜的氛圍,唐纓先迴過神來。從宮女手中接過瓷罐,唐纓笑看著燕望涯,“要一起嗎?”


    燕望涯笑而不語,卻伸出手接過另一隻瓷罐。


    兩人踏著還未銷的雪,指尖輕叩梅花枝,簌簌細雪便落入罐中。梅花傲骨錚錚立於寒冬中,陣陣清香卻醉人。


    隔過晴光疏枝,聞佳人歡聲笑語。花與美人共賞共醉,始覺其人膚如凝脂欺霜賽雪,腮邊淡胭脂,如花紅點染,傾城顏色。


    萬事開頭難,但隻要邁出了第一步,剩下的便容易了,感情亦如是。


    燕望涯已經慢慢放開自己的心,任由這個人慢慢走進去,一點點占據。他其實不懂感情,不懂什麽是心裏隻能裝一個人。


    帝王之愛,友情也無情。縱然是寵冠六宮,他也擁有了三千佳麗。他們永遠以為,柔弱如女人,附著男人生存便會毫無二心。


    除夕之夜,又一場宮宴。


    何露早在一個多月前就準備好了盛裝,卻被告知,陪皇上坐在主位的是皇後娘娘。


    一個丫鬟,她怎麽能?她怎麽敢!何露失手打碎一套茶具。


    “娘娘!”春萍趕緊扶著氣得顫抖的何露坐下來,擔憂的看著她。


    “怎麽迴事,皇上怎麽會讓她出席!”何露看著跪了一地的宮人,厲聲問道。


    宮人們哪裏能猜到皇帝的想法,隻能把頭低的更低,恨不得整個人都縮進地裏。


    何露也不指望她們能迴答,眼神落在門口那華麗精致的落地宮燈。燈罩中燭火跳躍,似有無限生機。


    “嗬。”何露輕哼一聲,“沒想到我還真是小瞧了她。這才多久,就真的勾引上陛下了。她這能耐可比蘇儀玢還厲害了。”


    何露慢慢冷靜下來。她真以為當上皇後就一帆風順了嗎?且別說這皇後之位不是為她準備的,就算她真是名正言順的皇後又如何?


    她無權無勢,沒有人脈沒有靠山,她能耐自己如何?何露看著自己染得鮮紅的指尖,唇角輕勾。


    她以為除夕宴是她大展風采的時候,那就錯了。她會讓她知道什麽是安分守己。想耍皇後威風?下輩子吧。何露指尖輕挑,發出幾不可聞的劈啪聲。


    這是燕望涯登基以來的第一個除夕宴,自然是辦的無比盛大。隻不過宴會再豪華,本質就還是那樣。


    各官員仍舊攜家帶口的來了,幾品官員能帶多少家眷入場都是有定例的,以往大家都是帶著有出息的子弟來,以期能提前結識幾個大人物。


    而今年,大家不約而同的帶了家中正值妙齡的後輩來。女眷濟濟一堂,比美是少不了的。各個盛裝而來,五顏六色的裙裝,味道各異的香粉,精巧美麗的首飾,讓宴會更加熱鬧。


    唐纓跟在燕望涯身後一步一步的往高位走去。


    燕望涯本來還擔心唐纓會害怕,所以一直注意著她,隨時準備救場。


    唐纓難得機敏的感受到了燕望涯隱晦的目光,對著他自信一笑。原主什麽性格她不知道,但她可是來自未來的明星,雖說是個十八線,但也走過不少紅毯。


    就這點兒陣勢,她還能應付的過來。畢竟比起現代世界的記者狗仔們的瘋狂,底下數人直勾勾的目光,還真是不算什麽。


    唐纓坐在燕望涯旁邊,衝著眾人露出一個自認端莊無比又母儀天下的微笑,卻不知在眾人眼中,這個笑是禍國妖妃勾人的媚笑。


    盡管她的顏值撐不起禍國妖妃這個稱號,但眾人內心還是這麽認定,尤其是眾多少女們,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似乎要把唐纓戳出一個洞來。


    何露坐在一邊看著,心下甚是滿意。你不是要當皇後嗎,就先嚐嚐著被目光淩遲的感覺吧。


    燕望涯大手一揮,宣布宴會開始。宴會當然不隻是吃吃喝喝交談應酬,這歌舞也是少不了的。隻不過以前看起來不錯的歌舞,今日卻沒有那麽吸引人的目光了。


    不說在座這麽多妙齡少女,個個如花似玉,就是大家對這個皇後娘娘的好奇心也不小啊。


    無聲無息的就突然被皇帝看中了,以一個五品小官之女的身份一躍成為後宮之首。可入宮之後又再次沉寂,也沒有召見命婦,反而是何貴妃下令讓命婦進宮。


    眾人本以為皇帝是厭棄了皇後,雖然搞不懂一入宮就不喜歡是搞的哪一出。但今天這宮宴又打翻了眾人的認知,再加上何丞相一派私底下傳的流言,說皇後是被皇帝金屋藏嬌了。


    眾人本來半信半疑,可看皇帝的神情,卻又都覺得就是那麽一迴事了。所以看唐纓的目光都有些不善,金屋藏嬌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唐纓政治敏銳度實在不怎麽樣,隻當眾人是好奇,斷斷不會聯想這麽多的。


    何露看著唐纓一臉無知無覺所以還掛著笑的臉上,露出一個既嘲諷又羨慕的笑容,單純可真是幸福啊。


    宴至正酣,眾人舉杯,說著祝福。屋外放了煙花,隔著大開的門,依舊能看得清楚。


    漆黑夜空中,一朵一朵綻開,轉瞬即逝卻又連綿不絕。煙花炸開的聲音被歌舞聲掩蓋住,屋內屋外兩種繁華,自然的融合到一處。眾人臉上掛著其樂融融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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