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的可信度比亦枝高多了,她向來嘴上動作是好幾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若不是骨子裏喜歡溫和些,死在她手上的人不會少。


    今晚沒什麽月亮,星光同樣暗淡,亦枝手上的樹枝慢慢抬起,指向他,她灰色眼眸淡淡的,隻道:“求之不得。”


    等薑府侍衛趕來的時候,這裏隻有打鬥留下的痕跡,上麵殘留的劍意發出顫人冷意,伸手碰到時都覺手指要被割下來。


    薑蒼聽到消息時就覺是出事了,他從薑宗主那裏匆匆過來。


    薑竹桓的屋子有禁製,外邊被圍得水泄不通,侍衛連忙向他稟報,沒人知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隻知這裏戰況激烈,有兩名高手曾在這裏動過手。


    薑蒼問:“到處都搜過了?”


    “搜過了,屋裏禁製沒動靜,沒人進去過,地上有些血跡,不知道是誰的。”


    他沉默點頭。


    薑蒼用亦枝的靈力破了禁製,進薑竹桓的屋子查看,侍衛見他進去了,麵麵相覷,隻能等候在屋外。


    天色暗黑,薑蒼要進裏屋時,被一個人撞了一下。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亦枝嘶了一聲,吸口涼氣說:“你反應別這麽大”


    薑蒼問:“薑竹桓死了?”


    亦枝的手有點顫,她捂住肩膀,掌心都是血,搖頭說:“是我疏忽,跑了……嘶……你別用力,我手太疼了。”


    薑竹桓果然還是薑竹桓,挑著空子就給了她一劍,要不是怕侍衛來得太快脫不了身,她就不該硬生生受下這劍。


    薑蒼手上的力氣小了些,他扶住她問:“你的手怎麽了?”


    第15章 由他胡來


    亦枝的傷並不算嚴重,但薑蒼看不出來,他隻覺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薑蒼也沒再多問,帶她離開。


    他在薑竹桓的院子來去自如,侍衛都有些目瞪口呆,沒人想到他身上有亦枝的靈力,還以為是薑宗主給了他什麽寶器。


    亦枝化成原形縮在他懷裏,靠著他的身體取暖,薑蒼最近一直在抗拒別人的靠近,一心想殺了薑竹桓為薑夫人報仇,亦枝知他要是動不了人,又不想讓他和薑竹桓見上麵,便隻能出此對策,以便掌握他的位置。


    她在薑竹桓那裏鬧的動靜有點大,薑府的巡邏又嚴密起來。


    他們一路迴去時遇到好幾波人,老管家正巧要去薑宗主,帶著薑三小姐要迴府的消息。


    亦枝安靜待在他懷裏,動也沒動,薑蒼隻迴句我知道了。


    等他們迴薑蒼屋子,天色隱隱透出光亮。


    薑蒼在翻自己屋裏找藥箱,亦枝捂著肩膀坐在床上問:“你妹妹知道是誰做的嗎?”


    “不知道,她從小身體就不怎麽好,怕她著急,”他拿著藥箱走向她,跟她說,“多謝你幫我。”


    亦枝搖頭道:“你幫我找龜老子,我幫你殺他,交換而已,你出去吧,我的傷不重,能自己來。”


    薑蒼頓了一會兒,把手上的藥箱放她身邊,鬧出止血的藥瓶,轉身背對她說:“我不看你。”


    亦枝抬頭看著他,他真的變了好多,從前無法無天罵罵咧咧的,現在竟然懂得照顧他人的想法。


    她歎了口氣,忽然有點心軟了。


    他受的打擊太大,脆弱隻暴露在她麵前,導致他現在把她當成半個指路牌。


    自己不是好人,亦枝知道,她做事從來都不會顧忌太多後續後果,隻要能達到想要的目的,薑家宗主的位置遲早屬於薑蒼,她隻要讓自己成為最值得他信任的人。


    亦枝道:“你放心,殺你娘的兇手,不會有好下場,我不會跑,答應你的事我還是能做到的。”


    薑蒼低頭道:“我沒這麽想你。”


    亦枝歎了一聲,沒再多說他。


    薑蒼已經恨上薑竹桓,他從一開始就看薑竹桓不順眼,半點都不懷疑會有別的隱情。


    亦枝有些心不在焉,單手拿藥往身上倒,藥|粉灑在傷口上,火辣辣地疼,讓人倒吸一口涼氣。她心想薑竹桓真是一點沒變,雖說是她理虧在先,但憐香惜玉幾個字在他眼裏怕是不存在。


    “很疼嗎?”薑蒼背對她問。


    亦枝看著自己傷口,手指輕輕點著藥瓶控製藥量,邊倒邊隨口道:“還可以,隻是我比較怕疼,其實真沒什麽大不了,你要是閑著,幫我吹吹也好。”


    薑蒼的手微微攥緊,亦枝發覺了,忍不住笑出聲。


    “我開玩笑的,”她又想了想,“不過陵湛那孩子倒可能會當真,他聽話極了,雖不怎麽喜歡我,可無論我要他做什麽,他也總會答應……”


    薑蒼突然問:“如果薑竹桓突然迴來怎麽辦?”


    亦枝一頓,迴道:“短時間不會,他自己也受了傷……這是個好機會,可惜你爹不會對他發布通緝令,你也不用覺得你爹處事不平,宗門大族都愛這些虛名,薑家鬧起來,看熱鬧的隻會是他人。”


    薑竹桓的傷不知道哪裏來的,但他確實傷得不輕,能出薑家不被發現就是厲害。


    “我明白,我爹不是天賦之輩,他已經老了。”薑蒼隻想讓薑竹桓死,為他娘報血仇,可他清楚薑宗主的難處。


    “我倒有個法子……”她沒往下說,“罷了,你應當不想做。”


    “什麽?”


    亦枝徑直道:“代替你爹,成為薑家的新宗主。這樣就能直接將薑竹桓剔除族譜,揭發他的所作所為,你和薑竹桓麵都沒怎麽見過,也不會有人覺得你是小心眼容不下人。”


    “……不需要,家中雜事我和大哥會處理,”薑蒼半晌後才低聲迴答她,他唿出口氣問,“你好了嗎?真不要我幫忙嗎?”


    亦枝隨便包紮一下,把衣服輕輕往上扯,遮住白皙的肩膀,道:“我沒事,隻是想休息一會兒,你晚上再叫我。”


    薑家的老大不是愛當宗主的,隻要薑宗主出事,薑蒼就算不想上那個位置,也得頂上去。


    薑蒼轉身收拾東西,他把拿出來的東西都放迴去,眼睛沒看她。


    一隻嫩|白的手慢慢輕覆在他手背,亦枝輕聲開口說:“薑蒼,很多事情憋在心裏並不好受,前段時日勸你別哭,現在倒真想讓你好好哭一頓,把心底的不快發|泄出來。”


    薑蒼指尖微蜷,抬頭和她的視線對上,兩人的距離離得有些近,他已經能嗅到她身上的清香。


    她真的很容易讓人生出安全感,就好像不用在她麵前掩飾,也不用刻意虛偽。


    他緊緊抿住唇,亦枝的手抬起來捏他臉頰道:“誰都不會想自己孩子被打擊成這樣,你要是累了,也歇會兒?”


    她的手溫熱,動作很輕,薑蒼的頭慢慢靠在她肩膀上,亦枝愣怔片刻,迴神過後手才輕搭在他背上說:“我身上一股血腥味,要是熏著你就直說,你同我躺會吧,我哄你睡覺,以前陵湛就是被我哄睡的。”


    薑蒼的胸口上下起伏,不知道自己心裏這股怒氣是怎麽迴事。最開始時她一直陪著他,事事都小心翼翼,生怕讓他再受傷,現在她嘴裏時時刻刻都在說陵湛陵湛,無論說什麽事,最後的話一定會繞到陵湛身上。


    亦枝受著傷,加上薑竹桓那把劍不是普通劍,她血流失太多,導致她說到後麵時已經有些昏昏欲睡。她幫別人療傷倒是簡單,但自己的身體卻也隻能無能為力。薑蒼手上沒有大事,陪她躺了半個時辰,等她徹底睡熟後,他才睜眼慢慢起身。


    她雙眸緊閉,臉色微白,傷口處的肌|膚被白布遮住,薑蒼低眸看她,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們相處融洽,就像兩個朋友。他要什麽有什麽,就算不要,也會有人送到他手上。


    天色已經大亮,薑蒼找到一個侍衛,讓他吩咐出去的人,找到龜老子後,不用向他稟報,帶到他爹麵前就行。


    侍衛滿頭霧水,點頭應下。


    ……


    亦枝在薑蒼這裏養傷養了很久,她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但薑蒼覺得還不行,萬一在外遇到薑竹桓偷襲,性命難保。


    她本意也不是想殺薑竹桓,便答應下來,甚至開始尋思方法教薑蒼如何破除薑府的禁製。


    陵湛因為身體原因,在修煉之路上極其困難,薑蒼卻不一樣,他隻要用上心,絕對能成為薑家翹楚。


    亦枝偶爾會假裝不經意間提起薑宗主的身體,又催他花時間找龜老子,這樣陵湛和薑宗主都有機會。


    事實上龜老子就在晚京城,但隻有她知道,可惜她就算再心軟,也不會誤了自己計劃。


    她時常幫他守著薑宗主的屋子,知曉了很多薑家私事,但涉及無名劍的消息極少,她甚至都在懷疑薑家是不是已經把劍毀了。


    薑府在秘密搜尋薑竹桓的行蹤,至今仍無所獲。薑夫人的身體在千年冰窖中保存起來,對外隻稱得了重病。


    薑蒼的妹妹是修界出名的病美人,天賦極高,修仙治身,身邊師父一堆,習各門術。她一迴來就哭得差點斷氣,薑蒼和薑大哥的眼睛也紅了,三兄妹哭成一團。


    那天過後,薑蒼練劍更加刻苦,亦枝好幾次都坐在外麵看他,搖頭歎氣。有一次亦枝打瞌睡時,他妹妹正巧過來,也沒個通報的人,要不是她反應快躲進房間裏,早就被人發現。


    薑蒼大抵是覺得憑她一個人要不了薑竹桓的命,亦枝也沒說什麽。


    他的修為進步很快,薑家長輩看在眼中,他們是群保薑家名聲的老古董,知他目的,卻也不覺得他能對薑竹桓做什麽。


    薑宗主的身體越來越差,薑蒼比薑大哥要有魄力,薑府的很多事都是他做主,他大哥本就無心這個位置,未來的宗主最佳人選,連下人都知道。


    直到亦枝發現薑蒼開始偷偷喝酒。


    亦枝時常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一天比一天多,他在薑家人麵前從不暴露,對她總是想傾訴什麽,就好像依賴過了頭,甚至不想她離開一步。


    她也猜得到是最初的陪伴讓他把自己感情寄托在她身上,他們有他們間的秘密,旁人都不知道。


    她總覺頭疼,薑蒼要再這樣下去,別說是薑家宗主的位置,以後怕都得毀了。


    一切的不一樣發生在某一天的晚上,她無奈扶著微醉的薑蒼迴床上。亦枝又不是專門照顧人的,還想果然還是陵湛好,什麽都會幫她準備。


    薑蒼這次是和別的宗門弟子一起外出喝酒,他慢慢唿吸,靠著床圍問:“你在想什麽?”


    她給他鋪床道:“沒想。”


    “熱。”


    亦枝歎氣,伸手去摸他額頭,他握住她的手,突然把她拉進懷裏。


    亦枝頓了一下,手輕按住他的肩膀,抬頭道:“怎麽了?”


    他抱住她,聲音很啞,說:“我難受。”


    “哪裏不舒服?”


    他不說話,隻是緊緊抱住她。薑蒼覺得自己很奇怪,自薑夫人走後,他心中總是像缺了一塊一樣,讓他生活都迷茫起來,但看到她時,自己卻又好像活過來了,她的強大和溫柔帶給人的安全感太過舒服。


    亦枝從他懷裏慢慢起身,她告訴他:“你困在裏麵太久,就算想學著迴到以前,也不該尋這些普通人的解悶方法。你從前那般囂張,怎麽受次挫折就變成這樣?你爹還等著你幫忙以後的事。”


    薑蒼悶聲道:“我不知道。”


    她歎聲說:“事情我也不好議論,不過你要喝酒,我這也有上好的陳年,我酒量一般,你看起來也不像好的,今天陪你喝個半醉,全當你日後替我找到龜老子的閑餘謝禮。”


    薑蒼微微張口,應了下來。


    亦枝酒量不算大,但她沒想到薑蒼的更不行,一壺老酒才見底,薑蒼就臉紅打嗝起來。


    他哭哭笑笑,十分不正常,手上的酒一杯接一杯,到後麵都灑在桌子上。


    她看得目瞪口呆,人都愣在原地。


    薑蒼則直接砸了她手上的酒杯,把薑竹桓罵得半死,一堆奇怪的髒亂話,讓亦枝都有些心虛起來,她是真沒在這方麵動心思,更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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