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湛惱得迴句不知道。


    木架子上放麵盆架,灰暗的夜色籠罩四周,亦枝順便洗了把臉,拿幹帕子擦臉上的水珠。


    她察覺到陵湛身體的異常,手上動作一頓。


    亦枝幹布擦擦手,笑道:“沒事,大抵是用了我的血,氣血過足,龍族血液一向如此,我以前還以為隻會對大人有作用,倒沒想過會讓小孩有反應,不關你的事,要不然師父抱抱?”


    “都說了不用你管。”他大步迴了床。


    亦枝忍俊不禁,丟下布帕,隨在他後。


    說來他在凡間已經是算是個小少年,但性子依舊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就是小孩。


    夜色漸深,周遭寂靜,設在院外的禁製傳來一絲波動,亦枝的腳步慢慢停下。


    有人來了。


    兩個人。


    她說:“陵湛,師父出去一趟。”


    第7章 一些往事


    亦枝和薑竹桓在一起有幾年,知道他那張臉是真的不錯,清雋有加,眸冷禁欲,品行又端正,如皎皎明月般可望不可得,引了不少女孩芳心暗許。


    但這人不是善茬。


    他對人族或許有仁慈之心,畢竟亦枝從沒見他殺人。可他極其憎惡妖魔之道,見到就要使手段殺了,即使是當著李宛和她這等弱女子的麵,劍下的血腥也從沒少過。


    她那段時間裏法力盡失,身體弱,磕碰到就發青,迴不去秘境,隻得先尋人庇佑。


    他就被她賴上了。


    龍族到底是本性難移,特別是麵對他那種麵上瞧著冷淡,衣下肌肉卻結實如鐵的。


    男人和女人間的那些事總少不了一方主動,她玩樂慣了,並不介意當這個角色。


    兩人關係好一些後,她就常常避著李宛,挑著他修煉的關鍵時刻,俯身親自示範他女子哪裏最軟和,再調戲一聲他的手真好看,想要借著用用。


    他清心寡欲,不為所動,隻會閉著深黑色的眼睛淡淡說句自重,亦枝是愛笑的,總忍不住笑,於修仙有成者而言,眼睛沒那麽重要。


    她那時雖沒靈力,可他設下的禁製對她來說也沒有任何作用,龍族天生就是這方麵好手,禁製結界根本奈何不住。


    薑竹桓也曾懷疑她是妖,不過她用柔軟的身體告訴他,她隻是個對他有意思的普通人。


    他最開始沒有反應,甚至還不想李宛發現他們兩人的動靜,李宛進屋打掃時,他會皺眉帶她一同隱身,讓她安分些,等李宛走後立即出去。


    她自然不可能走,便是什麽都不做,也會摟他脖子,縮在他懷裏睡過去。等一覺醒來時,他也沒離開,隻是皺眉單手抱住她,怕她突然摔到身體,會承受不住他的護體靈氣。


    薑竹桓對妖沒好臉色,卻也不會傷人。


    李宛同薑竹桓一起,是要去尋她被山匪劫走的未婚夫。


    她才是真正的凡人,不知道他們每天消失的那段時間都在幹什麽,也察覺不到。


    薑竹桓不容易被引誘,亦枝大部分時間也隻是靠在他懷裏睡覺,不動聲色以他的靈力做補。


    若不是他殺敵太多引起報複中了情藥,他們還不一定會有什麽。


    她也再次確信,男人都一個德行。


    亦枝喜歡人,男子女子都一樣。


    薑竹桓不會摻和進女人間的談話,他在一旁打坐修煉,亦枝也當做什麽沒發生。


    她順理成章待在他身邊兩年,走火入魔讓她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離不了他人庇護。


    他覺得她是凡人,亦枝也沒多說,畢竟再怎麽想他也隻是被勾引,換了哪個小妖來都一樣。


    再之後沒幾年,他們行至穢安嶺,一時不慎被魔君的下屬設計下毒,等意識到不對勁時,腦子已經開始模糊,分不清現實與幻境。


    李宛未婚夫沒找到,人先沒了,亦枝靈力那時才開始恢複沒多久,不僅救不下她,連自己也差點沒了性命——薑竹桓那時的劍抵到她脖頸,都已經劃下一道淺如細線的血痕。


    該慶幸的是她命好,他頭痛欲裂,手在抖,遲遲都沒刺下那一劍。


    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有她還記得,清醒後的薑竹桓認為所有的事都是她做的。


    正如她從前所想,她和薑竹桓之間隻是露水緣,亦枝後來也不過是疏忽才中他一劍。


    他們相識時皆化名以對,他也隻是提過一次真名,導致亦枝剛聽到他名字的時候,沒想起來他就是名聲極好的竹桓道君。


    也難怪魔君的人會對他動手,像他這種斬殺妖魔無數的正派人士,不動手才怪。


    亦枝是無所謂舊情往事,薑竹桓想殺她又怎樣?反正他奈何不了她。


    兩人互不相欠,亦枝現在想要的也隻是薑家那把無名劍。


    可他那裏不用管,陵湛的想法,她卻還是要顧的。


    雖說陵湛到現在都沒承認她是他師父,但要是讓陵湛知道自己以前的德行,指不定氣得和她斷絕師徒關係,她不想鬧這種事,那隻會影響到陵湛日後的修煉。


    打打殺殺的事她已經沒興趣,平日不刻意隱藏行蹤被人發現說得過去,但她迴陵湛屋裏時一向謹慎,薑竹桓沒可能發現她。


    既然不可能是她,那就隻能是別人引來的麻煩。


    亦枝對陵湛院子周圍地形十分了解,哪裏能藏人她最清楚。


    四周靜悄悄,薑蒼特地穿了黑衣,鬼鬼祟祟。


    他似乎是來找亦枝算賬的。


    亦枝輕而易舉地找到山石後藏著的薑蒼,捂住他的嘴,反手便緊緊把他壓在石頭上,沒發出一點聲響。


    薑蒼倏地一驚,要掙紮之時,被她柔軟身體貼得嚴實,結實後背都能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擠壓感,軟得不像話,他哪經曆過這種事,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呆在原地不敢動彈。


    亦枝隻覺最近這些年的孩子越發鬧騰,陵湛好歹隻是性子別扭,她說什麽他都聽,做錯了還會紅眼睛說明明她自己不講清楚,薑蒼立馬就把她的話當成了耳邊風,也不怕她殺人滅口。


    她藏住他們的行蹤,眼睛望著不遠處,一個男人的身影走近,薑竹桓停在屋外的平地上,朝陵湛院子裏麵看了一眼,沒發現異樣,又慢慢收迴視線。


    他手裏沒拿劍。


    月光皎潔,襯得夜色淺了幾分,亦枝訝然,心道句怪了。


    這男人一把斬魔劍從未離過手,如果他是追著薑蒼過來的,就算沒猜到是她,能直接過來,那想必也是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這般不加防備,實在不像他慎重的性子。


    薑竹桓著一襲幹淨白衣,眸色與漆黑的夜色融為一體,亦枝也沒看出些什麽。他慣來如此,誰也探不懂他的情緒。


    薑蒼也看到薑竹桓,他頓時就怒了。


    亦枝突然傳音給薑蒼,讓他安靜別說話。


    薑蒼是暴脾氣,不聽她的。他開始胡亂掙紮,看臉上兇狠的架勢是想要出去對峙。


    她頭疼,不想惹麻煩,直接拎著他離開,隻留下一絲不怎麽明顯,卻又能讓人察覺他存在過的痕跡。


    以薑蒼的修為,不可能瞞過薑竹桓。要是放任他們在這打起來,一定會鬧出動靜,薑家守衛又不是放著來看的,日後定會嚴加巡視,陵湛這地方偏僻,適合修煉,被打擾了可惜。


    亦枝把薑蒼帶到要出府的必經之路上,和陵湛住的地方離得遠,旁邊有處安靜山林。


    她一到就鬆開手,薑蒼落地之時沒站穩,踉蹌兩步,他扶著粗壯的樹枝,氣笑了,道:“你找死!”


    亦枝手輕背在身後,道:“我找不找死不知道,但薑竹桓一會兒會過來是實話,他可不是省油燈。”


    薑蒼冷笑:“薑竹桓竟敢跟蹤本少爺,他以為他算老幾?真以為做了一天宗主就能無法無天?本少爺饒不了他。”


    亦枝心想他等著被薑竹桓教訓倒是真的,如果不是她及時帶他離開,薑竹桓遲早察覺他是來找她。讓他別輕舉妄動引人懷疑,他倒好,直接把人給她引過來了。


    亦枝折了條樹枝,拋給他,讓他自己護身用,“小傻子,不要說見過我,記得鬧大點,告訴你爹娘,是薑竹桓把你綁出來的,要不然堵了你以後的暗道,看你怎麽跑出來。”


    薑蒼抬手就打斷她丟過來的東西,“你叫誰傻子?要不是得找你商談怎麽對付薑竹桓,本少爺才不過來!一百年前穢安嶺發生了什麽?直接說,本少爺不想浪費時間……”


    亦枝歎口氣,薑蒼還沒反應過來,她纖長的手指突然伸向他,扼住他的脖子,把他身體緊按在粗壯的樹幹上,打斷了他的話。


    薑蒼一驚,立即反抗,亦枝的手收緊,他沒想到她會來真的,被扼住的喉嚨一點點縮緊。


    他手上下亂動,窒息的死亡感瞬間侵襲他,在亦枝放手之後才得以緩解,一張俊俏的臉在月色下憋得漲紅。


    亦枝對美人臉沒什麽抵抗力,搖頭淡道:“該做的事沒做好就來敢找我,你膽子倒大,這是個小教訓,若再有下次,你等著吃苦頭。”


    她並不想讓薑竹桓發現自己和薑家有聯係,那男人精明,遲早會查到她目的。


    他扶著樹嗆出狼狽的眼淚,聲音打破林子裏的寂靜,驚動巡邏的侍衛。


    “我不殺你是沒必要,但不代表我能允許你亂來,”亦枝捂著自己被抓傷的手,“你娘信薑竹桓比信你多,但你可以迴去告訴你爹你脖子上的傷這是薑竹桓做的,當然你不說也無所謂,跟我又沒什麽關係。”


    亦枝聽到樹林中的窸窣聲響,往後退一步,消失在這片林子裏。


    薑蒼半跪在地上,手撐住地,嗓子都快咳啞了。


    趕來的侍衛拔劍相向,發現是他時,臉色都變了幾變,誰都知道他昨天離家出走鬧出的事,他們趕緊去扶他,問道:“二少爺?您怎麽在這?發生了什麽?”


    薑蒼喘著粗氣,甩開他們的手,“今天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去!”


    不知好歹的女人,虧他此次前來給她個機會投誠,日後他定饒不了她。


    侍衛都知道他的暴脾氣,自不敢多說,紛紛應下。這幫人心中都存疑慮,薑蒼身上都是護體之寶,應該也沒什麽人能傷得到他,怎麽突然出現在這?難不成又要鬧離家出走?


    薑蒼不管他們怎麽想,他不想讓別人發現自己離屋的事,跌撞兩下就把人推開,自行離開。


    他罵罵咧咧,一旁侍衛滿頭霧水,又不敢問,隻得私下在後護送薑蒼迴去。


    這場喧鬧沒持續多久,其他巡邏的侍衛在檢查一通之後也離開了,林子裏再次恢複安靜。


    斑駁樹影倒映在坑窪地上,微風吹響沙沙聲,半晌之後,一個人影慢慢走近,他蹲下來,撿起那截被打斷的樹枝。


    第8章 離我近些


    亦枝沒在外麵多待,陵湛這孩子容易想多,她一插手別的事他就能腦補出各種各樣她想都不會想到的事,實打實地愛生氣,天天都得哄著。


    但她迴去的時候已經很晚,夜空被烏雲籠罩,陵湛窩在被子裏沒動靜。


    屋子裏有股淡淡的熟悉味道,亦枝站在床邊,先舔了舔手上的傷口。


    她上次走火入魔時正處孱弱之際,傷了本體,身體也變得極易受傷,但薑蒼也算有些本事,能靠近傷到她的還真沒幾個,大抵是身上帶了什麽好東西。宗門子弟都這樣,如果不是陵湛不喜歡靈器仙器,她都想瞧瞧薑蒼身上的寶物多值錢,扒了給陵湛也好。


    亦枝轉身去打開榆木櫃,摸黑幫陵湛挑了條裏褲。


    她慢慢走迴去,坐在床邊,手輕輕扒開被子一角,看到果然沒睡的陵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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