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北漠的大商家,唿延讚此次前來響水,為的就是北城外的那些莊稼。

    北漠人不懂稼穡,以畜牧為生,偶有種些青稞之類的牧民,境內食物多靠牛羊戰馬或寶石香料等從他國販賣,再買了糧食運迴來。

    裴東明找上了唿延讚,二人一拍即合,當下議定了價格,隻是所慮迴北漠途中護衛隊人數有限,萬一遇上盜匪之流該當如何。

    裴東明如今已漸找到了賺錢的竅門,當下拍著胸脯打包票,他自己就有一家鏢局,鏢局人員職業素養高,人員多,除了要價比較高之外,別的都沒問題。

    唿延讚表示一事不煩二主,等確定了糧食的數量再來商議鏢局押鏢的人數。

    陪同裴東明一同來談判的趙老摳見他撒謊都不打草稿,憑空便編出一家鏢局來,早被驚的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憋到唿延讚走了之後,他揪著裴東明的衣袖萬分愁苦。

    “東明啊,沒錢我們可以借,可是鏢局難道是可以一時三刻鼓搗出來的?”

    裴東明笑的陰森:“這幫兔崽子也閑了太久了,是時候找些活給他們幹了……”

    以羅四海為首的地方官員早已對一部分退籍軍人精力過剩,惹事生非,打架鬥毆表示了強烈譴責及拘留處罰再教育等行為,可惜收效甚微。

    裴東明覺得,很有必要將這幫刺兒頭踢到北漠的廣闊天地裏去逛一圈再迴來,磨磨身上的煞氣。

    當晚裴東明便對著從燕檀那裏拿迴來的退籍將士的名冊研究。

    上麵有每個將士的詳細資料,傷殘情況,及原籍現居地登記。書香捧著七個月的大肚子在旁作陪,見他筆走蛇舞,在好幾個冊子上登記,迴頭等他寫完了,才看到那三本冊子上麵分別寫著:皮貨,米糧,鏢局的字樣。

    裴東明最近的困擾一下得以解決,心情分外的好,在小媳婦兒粉潤的臉蛋上好生摸了兩把,才將冊子上交。

    “這是咱們家皮貨店,米糧店,鏢局的人員冊子,都交給媳婦兒保管。”

    書香質疑的瞪著他,目光中所包含的意思與趙老摳一般無二——做了商人沒幾天,撒謊這項技能倒學得嫻熟。

    這教她生出了一種警惕之心,萬一這男人拿這項技能來對付她,她鐵定會被蒙在鼓裏做個傻子。

    裴東明聽了小媳婦的假設,很受傷。

    >他的男性自尊被小媳婦的質疑擊的粉碎,急需治療。

    書香在他賊灼灼的目光之下裝傻,挪著笨重的身子去鎖那三本名冊,假裝看不懂他的目光。

    ——這個男人的眼神也太饑渴了些,若非是自家夫君,這目光直稱作色狼。

    尾隨在她身後的男人等她鎖好了冊子,伸臂一攬,書香的身子便穩穩落進了他的懷裏。

    秋芷本應進門來侍候書香睡覺,聽得房內夫妻兩個的調笑,紅著臉立在門外候了一會,聽得房裏漸傳出細碎的呻吟聲,隻得紅著臉兒去準備熱水了。

    第二日起床,裴東明神清氣爽去籌備鏢局糧店及皮貨店,獨留書香還踡在被窩裏安睡。

    他一路走一路咂巴著嘴迴味,原來情到深處,就算換一種方式也能恩愛的盡興啊。

    家裏的書香卻遭到了蘇阿媽及兩位養在家裏的接生嬤嬤的批判,都這個月份了自然應該顧惜肚裏的孩子,怎能貪歡?

    書香紅著臉在心底裏辯駁:想要獲得快樂的途徑並不是隻有一種吧?

    隻可惜,這種學術性的爭論,打死她也不好意思拿出來與眾人討論。

    裴東明迴到酒樓之後,使了人將昨夜圈出來的人都召了來,分成了三撥。

    皮貨店隻召了十人,掌櫃的是斷了左臂會寫字的霍富,其餘的都是會鞣製皮子的傷殘兵士。這些人縱然靠著那幾畝田與離開軍隊發的銀子,生活境況也並不算好,出門攬活或者做別的營生,總歸會被人嫌棄傷殘。

    其中有一名叫皮三的兵士不但腿腳殘疾,麵上還有個極大的口子,從右眼下一直劃到了左臉頰,瞧著非常恐怖,如今出門都要遮著臉。家中本來就是以獵為生,有一手鞣製皮子的好手藝,如今因為腿腳不便不能進山打獵,別家的皮毛店裏也不肯要他,隻因他的樣貌太過嚇人。

    這幫人重聚在一起,麵上神情皆有幾分唏噓。

    裴東明拍著皮三的肩笑道:“皮三你又不是個孬漢子,上了戰場都不怕死,如今不過是換個戰場而已。”

    皮三已經消沉許久,聽得裴東明這話,目中又泛起了亮光。

    那些傷殘的兵士境遇都跟皮三差不多,此刻圍在裴東明身邊,久已困頓的臉龐頓時煥發出了神采。

    第二撥人也不多,隻有十來個,基本都是有輕微傷的,算是米糧店的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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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東明覺得,既然他們可以有大股的米糧產出,順手開個米糧店…

    …其實也隻是捎把手的事,還可以多安置幾個四下攬短工的軍漢。

    最後的這撥人卻是精挑細選的,都是體格健碩的漢子,幾乎網羅了讓響水府衙官員頭疼的幾十號子刺兒頭。

    米糧店跟皮貨店的夥計都迴去以後,酒樓後院還有人不斷的推門進來。

    趙老摳抓狂的趴在酒樓窗戶上朝外去瞧,一疊聲叫老郭頭過來。

    “我不過質疑了他幾句,他難不成就真要開個鏢局?要不要來真的啊?”

    老郭頭眯著眼睛瞧了一會,不禁笑了:“東明這是要玩一把大的?我看過不了多久,那些從軍中退下來的兄弟們便要全迴來了。”

    對於裴東明能夠在賺錢的同時兼顧往日袍澤,老郭頭自歎不如。

    他至大的夢想不過是落個囫圇身子,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過一輩子。

    麥客許三與遙城漢子朱五帶著一眾麥客今年在響水城苦幹了一個月,從收割到脫粒,飯食豐富,工錢又比別地高,都非常高興。

    臨別之際,裴東明特意請了許三與朱五在響水酒樓吃了一頓,席間懇切的請兩人明年再帶了眾人前來響水幫忙。年輕俊朗的掌櫃毫無架子,話裏話外帶著感激,就好似他們幫了多大的忙一般,實在教他們受寵若驚。

    這些年許三帶著同村及鄰村的漢子們不知道替多少人家收割過麥子,見識了無數的主家,苛刻難纏的,飲食上克扣的,遭人白眼,好些時候都落宿在房簷下或者田間地頭,睡一覺睜開眼睛來爬起來繼續幹,隻為了多掙些銀錢迴家。

    他一直覺得他們這幫麥客不偷不搶,靠自己的勞力吃飯,但接過工錢的時候,那些主家就好像在打發乞丐一般,令他們這些七尺漢子心頭泛酸。

    像裴掌櫃這樣的有錢人家,哪裏會這般親切的,當自己是兄弟一般的客氣尊重?

    喝了酒的許三與朱五爭先恐後的拍著胸膛保證明年一定早些來響水,替裴家收割麥子。

    這樣的主家,相處的又融洽,又對他們這幫人高看一眼,幹起活來也是格外的起勁。

    最後許三與朱五喝的高了,互相攙扶著搖搖擺擺往住的地方去了,準備明天迴家。途中許三摔了一跤,連帶著朱五也一起摔倒了,兩個醉漢躺在響水城寬闊的大街上,抬頭去瞧,頭頂星空浩瀚,從前

    那一點子舊怨不知不覺便消散了。

    許三枕著朱五的肚皮哼哼兩聲,隻覺心懷舒暢,摸摸

    胸間鼓鼓的荷包,忽然笑了:“朱兄弟,過去是我們不對,光顧著攬活,壓低了價錢,沒有顧忌你們那幫兄弟。”

    朱五摸摸燒的厲害臉皮,也不知是酒後還是近來心有所感,把肚皮上的腦袋往旁邊挪了挪,道:“這些日子我才想通了,以前隻窩在遙城,整日在街市間逞英雄。真正的漢子哪裏是像我這樣子不容人的?真正的漢子就應該像裴掌櫃那樣子的,上馬提槍衛國,下馬護佑兄弟……連我們這樣子的窮漢都待如座上賓……哥哥啊,過去是我心眼狹窄了些,你們遠道而來討生活不容易,且原諒兄弟這一迴罷?!”

    “我們就不用互相道歉了吧?都是一家兄弟!”許三且笑且歎:“真是羨慕裴掌櫃那一眾兄弟。連裴娘子也定然是個慈悲的,連他家的夥食味道都特別好,肉也格外的多,還有綠豆湯西瓜什麽的,從來不曾低看我們兄弟一眼!”

    等到第二日許三與朱五帶著的兩撥麥客離開響水的時候,已經親如兄弟了。

    朱五招唿許三去家裏歇息兩日,許三請朱五去南方玩兩日,唿朋引伴的迴去了。

    剩下的日子裏整個響水城都處於一種異常詭異的狀態,那些數月摩拳擦掌準備壓低了糧價大賺一筆的糧商眼睜睜的看著成山的小麥陸續從各家糧庫裏運了來,在東市一家新開的米糧店裏裝車,一排排的糧車從北城門運了出去,騎著高頭駿馬,穿著緊身短打,提著大刀的壯年男子足足有數百人,目光兇悍,行動整齊,押著糧車往北而去……

    為了清空倉房,他們將自家糧倉裏的陳糧全都低價出售,令得城中那些貧苦人家爭相奔走,大唿慈悲,將陳糧清掃一空,等到再進貨的時候,才發現今年的新麥價格並沒有如期的降下來。

    糧商們各個在家捶胸頓足,心疼不已。

    羅四海的擔憂被裴東明輕易的化解了,本地糧農今年收入都不錯,日子也寬裕了許多,並不曾被糧商打壓。關卡往來又收上來不少銀子,上報到朝廷,新帝免不了一番嘉獎,此是後話。

    裴東明新開的這三家店依然掛著羅四海與趙郭三人的名頭,但名字卻全叫裴記。

    如今整個響水城,已經有三家裴記了。

    酒樓的盈利被他自作主張的截留了下來直接投入了這三家店,趙老摳算著帳麵上的銀子成倍的

    翻,真正拿到手裏的卻隻有工錢,拉著老郭頭訴苦:“我咋覺得這事越來越不靠譜了?雖然聽著我們好像賺的不少,可是真正能拿到手的也不

    多。這個月我家媳婦兒已經在懷疑了,她覺得我可能拿酒樓裏賺的銀子養外室了。”

    郭大嫂子已經到了臨產期,老郭頭鎮日是心神不定,也不知道這胎是兒是女。他私心底裏希望是個兒子,可是這種話也不敢在郭大嫂子麵前講。

    “你家媳婦兒這麽閑,不如你多費點功夫,再讓她生個孩子不就好了?女人帶著個奶娃娃哪有空胡思亂想?”老郭頭暗忖,其實無論兒女,隻要在自家娘子坐月子及帶孩子的幾個月裏,為了不嚇著新生兒,自家媳婦兒還是很溫柔的。

    ——隻是這種溫柔的時光太短,孩子落了地之後,總是長的飛快,快到令人感慨不及。

    八月底,郭大妞子生了個大胖小子。

    九月初,郭大嫂子也生了個兒子。

    李虎與老郭頭這對翁婿頓時都樂傻了。

    作者有話要說:嗯,今天雙更,再不撒花都拖出去打板子。

    有一種男人的好,不是初見時的萬丈光芒,卻是在共同生活的漫長歲月裏,慢慢發現他品格的閃光點,一點點的讓人感動,讓人舍不得離開,讓人沉迷。

    ___東明哥哥,你是我的英雄!

    另外,東明哥哥這稱唿,其實……是來自水滸。(捂臉,這個答案實在不夠纏綿。)

    雖然我實在不待見宋江,但是我記得李逵那二愣子叫公明哥哥的時候,那種全然的可托付生死的信任,讓我感動。

    賀黑子當初叫東明哥哥的時候,就是類似於這種感情。

    書香叫東明哥哥的時候,是帶著愛意,也帶著可托付生死的信任……不是單純的小兒女的纏綿……

    ☆、128生女

    邊漠初雪降落的時候正是十月頭,天地之間一片蕭殺,響水關內外行人瑟縮,連那些北漠商人們都趕著迴家。

    裴家院子裏此刻忙亂不堪,蘇阿媽跟兩名接生嬤嬤在書香臥房裏忙碌,秋芷跟蘭萱在門外候著,時不時從門口端一盆熱水遞進去。

    最焦急的卻是裴東明,在院子裏轉了不知道幾十圈,連院子裏的積雪都快要被他踩化了,陪著他的蘇阿爸拉了好幾次都沒攔下來,最後老人家沒轍了,隻得由著他繼續在院子裏走動。

    蘇阿媽一生未曾生過孩子,這種陣仗蘇阿爸也是初次得見,聽著房內斷斷續續傳來的唿痛聲一整天,蘇阿爸內心的焦灼不亞於裴東明,這時候反倒有些慶幸蘇阿媽未曾生育過。

    ——在渺無人跡的湄水河旁邊要他獨自擔負接生的任務,實是一樁千難萬難的事情。

    房內的書香疼了整五個時辰,從天色微曉到日已黃昏,才聽得房內一聲嘹亮的啼哭,一院子的人頓時都鬆了一口氣,裴東明撥腿便要往房內衝,卻被房內迎出來的一名接生嬤嬤死死攔住。

    “裴掌櫃,你可不能進去,裏麵還沒收拾好呢。”

    裴東明焦急的踮起腳尖往裏麵瞧,擔憂寫在臉上:“我家娘子她還好吧?”

    接生嬤嬤眼神閃爍了一下,似有幾分心虛一般:“掌櫃娘子好是好,就是——”

    裴東明的心頓時提了上來,臉色都變了,雙手揪著接生嬤嬤的衣領,差點將這老嬤嬤整個的提了起來,“我家娘子怎麽了?讓開,讓我進去瞧瞧!”

    他說的斬釘截鐵,這時候那種從屍山血海裏拚殺過來的煞氣便顯露了出來,老嬤嬤在他的質問之下嚇的發抖,上下牙打著顫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掌櫃娘子沒事兒……就是生了個閨女……”

    裴東明手一鬆,接生嬤嬤便跌到了地下,她緊閉著眼嚇的幾乎要尖叫,以為接下來就要被踹一腳了了,心內暗唿倒黴,都說裴掌櫃雖然是上過戰場的,但向來寬厚仁和,待下有禮,原來全是假的。也不知道她這把老骨頭能抗得住這盛年男子的一腳不?

    她見過許多重男輕女的男人,這時候大多拂袖而去,卻不曾見過這麽嚇人的主家。

    哪知道緊跟著她又被提了起來,她從眼縫裏偷瞧,卻原來是方才那煞神一般的裴掌櫃已經換了一張眉花眼笑的臉,陪著笑向她作揖:“方才是我莽撞了,嬤嬤千萬莫怪!嬤嬤說的含糊,倒讓我以為我家娘子有什麽不好了……”

    ——這人,難道不是因為裴娘子生了個閨女之故?

    緊跟著,在她不及攔截之下,這位裴掌櫃便從她身邊擠了過去,直闖進了產房。接生嬤嬤嚇的伸手欲拉,又心生怯意,隻緊跟在後麵試圖用語言阻止:“裴掌櫃,裏麵恐怕還未收拾好,你還是再等等?再等等?”

    還好緊跟著另一位接生嬤嬤便端著一盆血水迎了出來,表情略有幾分忐忑:“裏麵已經收拾好了,裴掌櫃可以去看看了……”

    做接生嬤嬤這一行的,見識過好些人家。生了兒子喜笑顏開,給她們打賞的紅包也格外厚些,若是生了女兒,有的人家隻打賞些銅板了事,更有那毫無人性的人家當場便將女嬰溺斃,更別提接生

    嬤嬤的打賞錢了。

    端著血水的這位接生嬤嬤原也想著裴家怎麽說也是富人之家,若是接了個兒子,恐怕今日會發一筆小財,這才歡歡喜喜接了這活兒。哪知道裴娘子的肚皮不爭氣,居然生了個賠錢貨……

    她端著水盆到了門口,自有丫環接了去倒,再返身進去,便見得裴掌櫃半蹲在床沿,一手緊握著裴娘子的手,另一手去拭她額頭的汗,說不出的溫柔體貼,輕憐蜜愛,饒是兩位接生嬤嬤一把年紀了,瞧見他這般不避人的親昵之態,老臉也紅了幾分。

    ——就沒見過生了個賠錢貨還這般疼媳婦兒的。

    裴娘子生完之後就昏睡了過去,此刻聲息全無,丈夫這般疼愛。她也不知。

    旁邊抱著新生兒的蘇阿媽見兩位接生嬤嬤的模樣,心中好笑,出言掩飾:“我家這兩個孩子由來恩愛,兩位老嫂子可別見笑。”

    兩名接生嬤嬤尷尬一笑。

    蘇阿媽又抱了新生兒過去給裴東明瞧:“東明,來瞧瞧你閨女。”

    裴東明全然不知此刻自己已經成了兩位接生嬤嬤眼裏的怪人,不舍的鬆開了書香的手,伸臂小心翼翼接過了抱在小包被裏的嬰兒,但見她五官紅通通皺巴巴在一處,頭發卻很黑很濃,眼睛閉作一線,小嘴動了兩下,精致脆弱到他這雙常年握著大刀砍人的手都有些害怕,生怕自己抱不穩,弄哭弄疼了她……

    蘇阿媽拿小小的勺子舀了一點點紅糖水來喂她,感覺到了嘴唇上的濡濕,小家夥動了動嘴唇,裴東明驚奇的叫道:“她……她吃了……阿媽她吃了……”惹的兩名接生嬤嬤跟蘇阿媽一起笑了起來。

    不知道是嬰兒是不是被這聲音嚇著了,立即張開嘴哇哇大哭,裴東明驚恐的抱著她不知所措,抱些不是丟也不是,比麵對十萬強敵要驚慌失措的多。

    他這模樣要是給一起砍殺過北漠軍的袍澤們瞧見了,不知有多新奇。

    到底裴掌櫃的仁厚之名不是虛傳的,這日兩名接生嬤嬤離開裴府的時候,手裏捏著的紅色荷包裏的銀子重甸甸的,那些吉祥的話兒都不知道說了幾車了。

    “貴府的小姐長大以後定然聰慧美貌……”

    “有裴娘子這樣的人悉心教導,恐怕以後上門求親的都要踏破了門檻……”

    “……”

    秋芷心中暗笑,再由得這兩名接生嬤嬤說下去,剛落地的還是個奶娃娃的小姐恐怕還沒滿月就要被說到成親生子了……這些

    接生嬤嬤的嘴也太厲害了些。

    這一夜,裴東明在床前守了書香一夜。

    蘇阿媽催了他好幾次,要他去別的房間裏歇息一會,他都不肯,握著書香的手靜靜迴想,就像握著後半生安恬的光陰一般,思緒從初識到兩個人的新婚之夜,甜蜜溫馨,兵禍離亂,至如今瓜熟蒂落……成親三載,這一路走來,多少風雨皆被拋在身後。

    他將臉伏在她柔軟的手心,小心親她的手心,一遍又一遍,怎麽也親不夠。

    書香醒來的時候,隻覺手心微癢,動一動也覺全身骨頭酸痛,小腹更像鼓起了一個硬包似的痛的厲害,不由哼哼兩聲,睜開了眼睛。

    裴東明一夜未睡,卻精神奕奕,聽得她的呻吟聲,立時在她耳邊輕語:“娘子……媳婦兒……香兒……”

    書香感覺到耳側他唿吸的熱氣,睜開眼來苦笑:“我還沒聾……”這一會功夫他就換了三個稱唿了。

    “哪裏疼?”

    這樣躺在床上的小媳婦兒讓他語聲不自覺的便輕柔了起來。

    “肚子疼,感覺有個硬塊……”

    裴東明立時伸手要往被子裏摸,被書香阻攔未果,他的大掌已經沿著她的肚腹摸了下去,隔著薄薄褻衣,感覺到了小腹裏麵的硬塊,眉間焦色頓染,立時拔腳便要往外走,被書香扯住了衣角。

    “夫君,你這是要去哪裏?”

    “我去請個大夫來,你且躺著歇息。”

    孩子都已生了,腹中尚有硬塊,這可如何是好?

    書香也是頭次生孩子,於產生調理全然不懂,但她此刻又不想讓裴東明離開,是以揪著他的衣角不肯放人,裴東明彎腰去哄她鬆手,夫妻二人正拉扯著,秋芷拿著個不大的水饢進來了。

    “夫人,老太太說接生嬤嬤叮囑了,產後腹中惡露未盡,還會有硬塊,疼痛起來也很厲害。她依稀記得北漠那邊產婦用水饢裝了熱水來暖腹驅疼,便準備了一個,你不妨試試?”裴東明接了過來,塞進被裏,置於硬塊上麵,書香隻覺暖意陣陣,那疼痛不覺間也輕了許多,那硬塊被暖水饢敷著,竟然漸有下滑之熱,最後到得身下化作一股熱流而出,硬塊沒了,那疼痛頓時也隨著那硬塊而去,不複疼能。

    這時候她才有餘力掙紮著要起來:“夫君,孩子呢?”

    昨日她生完之後便昏睡了過去,隱約聽得是個閨女。關於生男生女,夫妻二人早有討論,裴東明大約是

    在戰場上慣見了生死,對男女倒並無成見,當時隻摸著她肚子裏正跳的歡實的小家夥研究一番,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無論男女,隻要是個健康可愛的孩子即可,最關鍵是書香替他生的。

    書香當時擰著他的耳朵佯怒:“你還想讓誰替你生?”

    孕婦最大,裴東明自然隻有討饒的份兒。

    如今孩子呱呱落了地,昨晚怕吵著她睡,孩子便在偏屋由蘇阿媽跟兩丫頭看著。秋芷轉身去抱女兒,裴東明已經眉飛色舞的誇讚了起來。

    “……香兒不知,咱家閨女不知道有多漂亮……又極聰明,剛生下來就會喝水……”

    已經走到門口的秋芷默默撫額……老爺您是從哪裏瞧出來大小姐漂亮聰明的啊?

    全身通紅五官還未長開就跟隻小猴子似的大小姐……該說老爺您慧眼如炬麽?

    作者有話要說:一夜寫了一章的廢柴路過,順便征集裴小香的閨名……一定要征集閨名……求閨名……

    ☆、129洗三

    書香生了女兒,全家歡欣之至。

    裴東明親自抱了女兒來獻寶,期望著自家媳婦兒能對寶貝女兒誇讚幾句,哪知道卻被小媳婦兒嫌棄了,接過孩子抱在懷裏摸了摸小家夥的臉蛋,一臉擔憂:“跟你爹一樣醜,將來可怎麽嫁得出去啊?”

    蘇阿媽當場笑出聲來,侍候的倆丫環也轉過身去偷笑,裴東明氣唿唿要從小媳婦兒懷裏搶女兒:“嫁不出去咱將來招贅!”被小媳婦兒巧妙的躲了開去,瞅著他一臉的壞笑。

    蘇阿爸與蘇阿媽晉升為祖父母,孩子還沒落地,早準備好了全套的銀項圈長命鎖銀碗小銀勺子等物,又製的嬰兒衣服與狼頭鞋,第二天就送到了書香手裏。

    北漠人勇悍,按照後世的說法是以狼為圖騰。

    母女初次相見,書香初次瞅著自家紅皮膚皺巴巴的小閨女,頗有幾分嫌棄的意思在裏麵,對蘇阿媽做的狼頭鞋倒讚賞不已。

    見此情景,裴東明鬱悶的轉頭,恨不得撓牆。

    鬱悶固然是鬱悶,可是喜悅占了上風,也就不值得計較了。

    家裏新添了人口,雖然隻是個小人兒,可是忽然之間就忙亂了起來。

    侍候書香得一個人,侍候這小人兒卻得兩個人,還得日夜不停的看著,裴東明瞧著人手不足的樣子,隻得出去又尋替小閨女尋了個奶娘迴來。

    說是奶娘,書香自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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