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可委屈了,大好的日子怎麽就過成這樣了,想賣我也沒能賣掉,老可惜了是不?”趙曼開門見山的從第一件事開始講,她就是個木得感情的曼曼。


    方秀麗:“嗬。”


    這事兒其實一直沒有攤開說,她是不爽啊,曾經一度她把趙曼看成她的私有財產,在鄉下地方女娃在家裏的地位不需要太高,養到那麽大,嫁人出去之前敲一筆,嫁出去以後還要看娘家到底如何,有的父母就不堪成為父母,生兒育女隻是為了給自己養老送終,難道孩子隻是養老的機器?


    方秀麗比起這些人來就更不如了,她都沒有養大趙曼,可也在方曼麗的認同下,就拿她當自家的賺錢機器了。


    她想後退,從後門出去找人,結果被大娃二娃給堵住了。


    她心裏就特別慌,其實人齷齪起來,在他們眼裏看這個世界都是齷齪的。


    方秀麗自己就不曾想過對趙曼好,在她眼裏趙曼也是跟她一樣的人,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情,滿腦子被憤怒跟痛恨所充斥,內心竟然腦補出來趙曼要打她這個幻覺出來。


    “啊——”她嚇得蹲下來捂住自己的頭:“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神經病,誰碰你了。”二娃用鄙視的眼神看著她:“我還以為你是個什麽狠角色呢,結果就這麽一下就歇氣了,我可真是太看扁你了啊。”


    趙曼站在她麵前,壓迫感十足:“蘇愛華已經被抓了,要是以後你還在村裏麵傳播留言,說我跟韓景瑜的是非,我也不介意動用一下我個人的權利,讓你滾出新區。”這個年代還沒有後世那樣開放,要是沒有糧食本,又是去了農村戶口,連個吃飯的家夥都沒有,再說蘇愛國現在還在蘑菇廠上班呢,家裏條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這迴,方秀麗是真的怕了,連連求饒:“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後不招惹你了還不行嗎?”


    她剛一抬頭,就被趙曼的眼神嚇得說不出話來。


    以前想過很多次這個死丫頭站在她麵前,她要如何揚眉吐氣,這迴她是真的怕了。


    再也不敢在外麵胡說八道了。


    從方秀麗家裏出來以後就覺得神清氣爽,勝過吃幾碗大米飯,剛好碰到了方滿倉。


    王桂花把剛才嚇唬方秀麗的事情跟方滿倉如實交代。


    方滿倉說:“是要治治這個婦人,腦子裏麵不知道想些啥,自己家的事情不好好幹,盡喜歡沾人便宜,現在碰上好政策的時候了,再也不是混日子的人能夠好好過的年代了,以後農村的貧富差距還要加大。”


    趙曼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農村聯產承包責任製要開始實行了。


    步入到八十年代以後全國各地都在發生巨大的變化,有好多地方已經開始實行聯產承包製,新區最近也在搞,隊裏也在改製,比如以前都是公家的地,各家各戶按自己報上去的領地迴去種,現在是分到戶頭上,按戶籍人口分,然後按照土地麵積給國家交農業稅。


    所以說以後真的就是各家各戶自己耕種,自己對自己負責任。


    這兩年韓家都在養豬,多少也關注一些政策,以前養豬還要給隊裏麵上繳豬肉,隊裏好些像方秀麗這樣的人,就可以吃白食。


    當然如果家家戶戶都養,每家都給公家交,這其實也還好。


    關鍵是吃大鍋飯,很考驗人性,像方秀麗家裏就沒有養過豬,每次村裏有人殺豬,也總能分到幾兩算幾兩,她還曾經跟人嘚瑟說起,就覺得自己真是占盡了便宜,這種人家還真不少,她也不眼紅人家賺錢,隻圖吃點便宜肉。


    王桂花眉梢一動:“啥意思,咱隊裏有啥大的變動嗎?”


    關鍵是豬肉,她隻要想到自家殺豬還要給方秀麗家裏分七兩,每次給豬喂食的時候都默默的詛咒方秀麗吃了豬肉能瘦幾斤。


    方滿倉點頭道:“以後地按照戶頭分到各家各戶,但是不允許空著,而且新區買了播種機,以後地裏麵種玉米,種小麥,可以花錢讓播種機播種,省了很多的事。”


    韓家今年想多養點豬,可愁沒地方,家裏一年隻能出十幾頭,實在是太少了,還有一宗,家裏招工的招工,養豬的養豬,實在是騰不出人手來幹農活,這土地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雞肋的很。


    養豬就不一樣了,去年核算完了利潤,王桂花給兒媳婦們派紅利的時候,別提多豪氣了,自己有一種當了廠長的感覺。


    今年如果不用自己種地,她還想多養幾頭。


    畢竟家裏就這麽幾口人,總不能把人給累死了,老二要去學校上課,放學了還要改作業備課什麽的別提多累了,老三在蘑菇廠上班,倒不是消耗腦力的事兒,下班了也可以幫幫忙,可光靠老二,加上個老頭子,還要養豬農忙就真的忙不過來。


    王桂花說:“那我把地賃給別人種也行?”


    上麵有政策,隻是說除了養地之外,這地不能空著,要有規劃的種上,以後村幹部的指責主要就是幹這個的。


    方滿倉還沒有消化政策呢,這一路過來就不少人問他了。


    他隻知道土改了以後,分到人口上是按均等的麵積,至於人家要種,要怎麽種,這些他還暫時不清楚。


    他想了想:“迴頭我整理一下,下迴區裏開會我再詳細詳細問問那個幹事。”


    他看見趙曼,就跟看到了希望一樣,兩眼放光:“趙局長,你是區裏來的,能不能解釋解釋政策到底是咋迴事?”


    趙曼心說我也不是萬能星人呢,這區裏麵的農業政策,跟我這個教育局的有什麽幹係。


    不過既然是王桂花想知道,她便一口答應下來:“這事兒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迴去問問,迴頭我問清楚了再告訴你啊滿倉叔。”


    王桂花其實最關心的事還是養豬還要不要給隊裏麵交肉!


    本身這個交肉就是大鍋飯思想了,村裏麵好多癩皮狗,專門不養豬,就等著人家殺豬了蹭肉吃,現在這種人就是拖了新農村建設的後腿,好幾個村支書都反應上去了,區裏麵也酌情考慮,決定從今年開始,養豬的就不用往隊裏交肉了。


    不僅如此,新區的農業副產品加工行業那麽發達,自己也要建養豬場,同時也鼓勵農民養豬,政府負責收購了往外麵運。


    方滿倉把這個消息一說,大家夥都興奮了起來。


    王桂花拍手大笑:“哎呀,以後自家養的豬就是自家的了?”


    方滿倉:“對啊嫂子,區裏麵鼓勵養殖,新區一年產那麽多大豆,豆渣豆粕都要處理掉,給豬吃總比埋了當肥料好吧。”


    大豆可是好東西,前年年開始農科院培養出來了新型大豆品種,適合往旱地種植,於是八大農場往平常不怎麽產糧食的旱地裏麵種植了十畝,到了收獲的季節一核算,雖說產量隻有七成,可奈何新區這樣的旱地太多,去年八大農場又鋪開了種了十萬畝,得出來的豆油都有幾百萬斤,豆粕豆渣也多的不得了,這些東西拉出去費事,所以新區都鼓勵大家養豬。


    另一頭,鐵路的建設也在如火如荼,新區那麽多物資運不出去,就是省裏麵都急得不得了。


    養豬可是當下能想到的最掙錢的方式了!


    這樣說吧,老二現在一個月的工資六十幾,一年也才七百多,可養豬十頭,到年底能有一千多塊錢的純利潤,頂一個正經八百的事業編!


    王桂花養豬還有她自己的一套方法,比旁人的豬伺候的更精細,更幹淨,大大的減少了豬的發病率。


    等方滿倉一走,她就拉著趙曼進了自家小院:“曼曼,這事兒你還是去區裏麵打聽打聽,看看政策還是怎樣的?”


    趙曼知道王桂花早就不想種地了,新區掙錢的門路那麽多,幹啥要一頭磕死在莊稼地裏麵,每年收玉米的時候累死累活的,全家都上陣。


    可她不喜歡種地,大把人喜歡種呢,就拿隊裏好幾個老莊戶來說,恨不得把自家的田給開到別人家門口才行。


    趙曼反問:“娘,可是你不想種地了?”


    王桂花道:“年年都讓你跟老大過年幫忙,今年我說啥都不想種了,轉出去就轉出去,誰幫我們交農業稅就行。”


    男人都在廠子裏上班,現在家裏幹活的都成了娘子軍,再這樣幹下去也不長久,再說今年趙曼懷著個孩子,再過五個月就要生,剛好趕上農忙的時候,樁樁件件的事情堆在一起。


    她問其他人的意見。


    唐彩雲自然不說什麽,年年種地的時候她跟蔡秀敏都是最苦的,家裏麵做飯,還要帶著孩子們去地裏麵摘包穀,其實摘到不累,可是那麽熱的天在太陽底下曬著,包穀葉子擦到身上就特別癢,每年到了這個季節她渾身上下都要捂出來一身的痱子。


    蔡秀敏就更沒有意見了,她家還是兩個人出工呢。


    如此說好了,隻要有政策,就把地租給別人種,讓人幫忙交農業稅就行。


    至於養雞需要的玉米,買就成了,如今地都是農民種的了,農村隨隨便便就能買到玉米。


    王桂花道:“家裏富裕一點了,倒是可以騰出來更多的精力養豬,咱家伺候的豬伺候的好,一年可以出兩籠,以後咱們大家都輕省一點,曼兒你說養豬有前景不?”她現在已經習慣性的去問趙曼了。


    趙曼:“養豬當然好了,但是要注意豬瘟之類的疾病,注意衛生,有空我拿幾本書過來,您讓景林得空看看,也學習學習科學養豬。”說起這個來,她就想起了遠在京市的宋樊芝,其實離開以後也沒有聯係過,但是關於宋樊芝是不是她母親的猜測,她可是從沒有停過,如果當年宋樊芝不迴來是因為政府還沒有給她平反,她沒有迴來的名分,那麽為什麽到現在她還沒有迴來?


    想著想著就失了神。


    王桂花拍拍她:“曼兒?”


    趙曼繼續說:“其實不管是養豬也好,種地也好,什麽事情主要是大量的去做,你把農田租給人家種別人也不虧。”


    主要是要大麵積種植嘛。


    孩子們覺得無聊,恰好韓景林迴來了,看見二娃也在,叔侄兩個高高興興的打了聲招唿。


    二娃小的時候最喜歡跟著韓景林,兩人經常搭伴一起去打兔子。


    自從韓景林在學校上班以後,作息規律了起來,就沒有以前在家務農上工的時候那麽多閑暇時間可以打兔子了,二娃也就沒總往這邊跑,不過能看到二叔還是挺高興。


    韓景林樂嗬嗬的:“韓千生同學,去了省裏麵還要上文化課嗎,我告訴你文化課可不能落下啊。”


    二娃學習成績不好,最怵有人問他學業,一聽到有人問他學習,就連肉都不香了,笑容也僵在一半:“二叔,咱們叔侄兩個好久沒見了,你就沒有別的問我?”


    韓景林摸摸後腦勺:“可我是個老師啊,我不問你學習難道問你在體校有沒有處對象?”


    二娃那張臉頓時就拉得更長了。


    說起去省裏,王桂花老太太頓時就忙活了起來,拉著趙曼往屋裏走,一邊走一邊說:“頭先聽說這孩子一個人在省裏麵吃不飽,我這心裏也挺不舒服呢,前幾天我讓景林搜羅了幾樣雜糧,什麽黑豆,芝麻,糯米,跟包穀炒熟了一起磨成粉,這玩意兒能放,我弄了個鐵盒子裝給二娃。”


    說著抱出來一個餅幹盒子,鄉下地方很少有人送禮,這麽漂亮的餅幹盒子王桂花一直舍不得扔都留著,裝東西也合適。


    就這麽一盒子玉米粉子,也有好幾斤。


    當著大家夥的麵,二娃就打開了,迎麵過來是撲鼻的雜糧香味,二娃驚唿一聲:“怎麽這麽香啊,我記得我小時候在鄉下也吃過這種玉米粉子,可是很難咽下去,每次吃這個都能把我脖子給噎長了往下吞才行。”


    這個可不會呢。


    第282章


    以前窮的時候什麽沒吃過啊!


    盡管現在跟後世比起來沒那麽富裕, 但是比起前幾年來說好太多了,新區又是自己產糧食的地方,有了糧食就可以養豬, 就有油水, 油水豐厚了以後就沒有以前那麽容易饑餓了, 地廣人稀物資充沛, 孩子們從來到新區以後就沒怎麽吃過苦。


    可趙曼依稀還記得, 早些年的時候剛到桃花村,光地裏收了紅薯都要吃大半年,吃完了紅薯就到了玉米收獲的季節了, 新鮮玉米當作食吃,曬幹了的玉米磨成這樣的粉粉, 泡開水衝玉米糊糊吃, 夏天的時候還好, 青菜品種也多, 多少能配點菜, 冬天時候可不就是伸長著脖子拚命往下咽,幾乎要把人噎死嘛。


    現在條件好了, 玉米糊糊裏麵加上糯米那些, 聞上去可不就香香的麽。


    趙曼讓二娃把東西收好,笑道:“快點謝謝奶奶, 這裏麵可加了不少好東西。”


    二娃趕緊給王桂花道謝。


    韓景林也從屋裏麵出來:“你這是要去省城了?”


    “是呢二叔,我們隊裏一月底要開始集訓了, 今年我們要競爭參加全運會的資格呢。”二娃跟抱著寶貝一樣抱著王桂花給的那一罐子東西:“全運會,亞運會,最後我要參加奧運會。”


    韓景林:“出息了小子,可文化成績也不能落下啊。”


    當大人的總是操心孩子, 有些話不能當著他們說,萬一在射擊上沒有成績,他以後總要做點別的。


    那麽多人練體育,真正能夠走出來的有幾個人呢。


    二娃說:“我知道了二叔,有空我就看書,我們隊裏管的可嚴了,平常也不能往外麵跑。”


    韓景林想起當年那個吊兒郎當的青年,又問:“你師父呢,他也在隊裏?”


    提到徐雲飛,二娃就帶勁了:“我師父可跟我們不一樣,他是隊裏的種子選手,直接要參加亞運會的,嘿嘿,說不定到時候我這個徒弟跟他一起競爭名額呢。”都恨不得晃一晃並不存在的小尾巴了,這孩子性格不知道隨了誰,自己找糖吃的那種。


    韓景林就挺喜歡他的,從兜裏掏出來幾張糧票出來:“這個你收好,二叔也沒啥好東西給你,但糧票你肯定用得著,你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點長個子,快收好。”


    趙曼看了一眼唐彩雲,竟意外的沒有收獲到憤怒。


    還挺淡定的。


    二娃如獲至寶的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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