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就在這個時候,秘書小周又找了過來:“不好了朱主任,陳書記來了。”


    朱主任的臉色就更難看了一些。


    陳書記,新區區委書記,唐城的市委副書記,他才是新區真正意義上的一把手,因為隻是掛職,平常也不太來新區,但今天這事兒算是鬧大了,也不知道是誰請來了陳書記到這裏來。


    朱主任狠狠的瞪了姚大有一眼:“我不是說叫你們不要惹韓景瑜,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麽來頭。”


    這些日子以來這樣一鬧,就連他都知道的事情,全新區估計沒有人不知道了吧。


    頂著舅舅要殺人的表情,姚大有縮了縮脖子:“我們也沒有惹他啊,鄰居這樣住著,沒有一點摩擦咋可能。”被朱主任瞪了一眼,又把脖子縮了縮迴去。


    這就一點點摩擦,這話也能說得出來,兩家為了院子的事情差點打起來,朱秀英還要抓人家韓景瑜的媳婦去農場幹苦力活,以韓景瑜的性格怎麽可能退讓?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個沒出息的外甥,整天就想著吃香的喝辣的,以前讓他多讀點書,他說讀書是臭老九才幹的事情,一門心思就放在接老娘的班上頭,可人家朱秀英的場長,是走的他的關係,加上多年前的老功勞,政府才沒說什麽。


    可你姚大有有個什麽功勞,十八歲開始下地幹活就啥啥都不行,個大老爺們比人家大姑娘還不如。


    姚大有這個廢物,除了吃吃喝喝,又會在八大農場耍狠以外,他還能幹個啥?


    這


    平時他是能護住姚大有,可陳書記從不管關係,也不搞這一套,但隻要他想管新區的事情,還有他朱萬盛什麽事情。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要是陳書記來了,今天這件事情恐怕連他都捂不住了,而朱秀英,聽到了陳書記的名字,嚇得直接把手裏頭的鞭子給丟了下來。


    昔日風光不可一世的朱秀英,也不是沒有害怕的人,此刻她就恨不得自己是個鵪鶉,縮在角落裏麵別出來。


    出息!


    趙曼沒有見過陳書記,連這個人的名字聽都沒有聽說過,但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個子很高大,樣子很英俊,眉眼中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見到韓景瑜,這人眼睛一亮,嘴角為不可見的彎了起來。


    她伸出小手指,勾了勾韓景瑜的手指,壓低了聲音問:“這是誰啊,怎麽這麽大的排場。”


    這人出場的時候就像是遊戲裏麵的大boss來臨的時候那種感覺一樣。


    聽說是陳書記來了,本來站在政府辦公樓前麵的知青們突然騷動了起來。


    裏麵大部分人是不認識陳書記,也沒有聽過他的大名,不知道這位從天而降的領導到底是個什麽來路,會不會給他們做主,要是跟姓朱的那一家是一丘之貉,他們以後的日子,會不會更加艱難。


    而這種騷動的情緒也影響到了剛進來的


    見到韓景瑜,陳書記點了點頭,態度有些親昵:“小韓也在這裏。”


    韓景瑜行了個禮:“陳書記好。”


    朱主任也從辦公室裏迎了出來,雙手伸出跟陳書記很熱情的握手,可是看到陳書記麵上並沒有那麽好看,對待他的態度並沒有那麽好,隻是簡單的點了點頭:“你也在。”


    說完,就轉頭看著韓景瑜,當然目光也盯著在趙曼身上。


    這小姑娘皮膚白白的,眼睛骨碌碌的到處欒鑽,要是不仔細看,眉眼生的很熟悉,倒像是在哪裏見過似的,陳書記盯著她失神了幾秒,然後露出來微笑,態度很是親昵:“好久沒來新區順道來看看,今天是什麽事,怎麽這裏這麽多人?”


    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領導說好久沒來,順道來看看,你要是真以為人家是順道來的,就忒天真了些。


    第47章


    陳書記一開口, 問的卻是韓景瑜,這氣氛就有些微妙了。


    按說朱主任是一把手,他問話應該是直接問朱主任的, 這話一說出口,旁邊的人的臉色也頓時變了變。


    陳書記不來管新區, 是全權授權跟委托給了朱主任, 現在新區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還是跟朱主任的家人有關, 就算是朱主任說一萬遍事情跟他沒有關係, 可人家信嗎?


    朱秀英是農場的場長,從克扣知青飯菜的第一天開始,她就嚐到了甜頭, 一個知青二十斤糧食的配給,粗糧細糧各一半, 按照現在市麵上粗糧細糧的兌換規則, 一斤米或者一斤麵能兌三斤玉米,或者是四斤土豆,或者是五斤紅薯。


    另外按工分算, 一年上下還能分到幾十塊錢。


    起初為了讓年輕人吃飽,農場這邊就將一部分的細糧, 換成了粗糧, 至少保證一個年輕人一天能吃到一斤的糧食,當然這個數據隻是平均數,具體分配的規則跟幹活的多少有關,有些女孩子能幹一些的,還能省下來糧食存著,換雞蛋或者細糧吃。


    但後來情形就發生了變化, 姚大有發展,從農場裏麵那些知青口中一個月扣下來一斤糧食,攤到每人頭上也沒有多少,可是弄迴到他家,聚少成多的能讓全家吃個飽飯。


    但是人就是這樣,能這麽容易滿足嗎?


    時間久了,摻進去的東西就越來越多,能拿出來賣的也越來越多,剛開始弄出來的不多,對知青的影響沒有那麽大,後來索性把知青的細糧都給換進去了,這樣知青從本來能吃到13的細糧,變成後來完全沒有細糧吃,到最後連頓飽飯都供應補上了。


    後來他們又盯上了牧場,為了給牧場的阿裏汗施壓,朱秀英不惜跟弟弟建議,把新區的人的供奶給停掉了。


    家屬區的人本來每人每周能打到一斤的奶,弄得怨聲載道的,不過大家都以為是阿裏汗老漢在搗鬼呢。


    韓景瑜把這筆賬算出來,一樣樣的說完,眼睛就這樣盯著朱秀英看。


    而朱秀英呢,什麽時候見過這個架勢啊,脖子一縮差點就滾到地上去。


    結果被人硬生生的拖出來,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把一腔怒火都發泄到了


    她的身上,東一錘西一腳的,沒過一會兒就變成豬頭一個了。


    站在這裏的知青什麽都明白了,本身農場裏麵的供應量根本沒有變,變得是人,剛開始的二十斤粗糧細糧,變成最後成了二十斤玉米碴子,這大姑娘小夥子的,光玉米碴子怎麽能吃飽,本身就吃不飽飯了,現在還要應付每天那麽繁重的農作,每天餓得頭暈眼花的。


    年年都盼著一個好收成,原來糧食都進了朱秀英一家人的肚子裏麵去了。


    “還給我們糧食,把吃掉我們的糧食給吐出來。”


    “黑了良心的,你這樣幹也不怕天打雷劈嗎?”


    “我說我們剛來的時候還能吃飽飯,怎麽現在都吃不飽了,我們辛辛苦苦的幹活,比在農村的那些人還要累,原來糧食都進了你們家的口袋,你的良心怎麽這麽壞啊!”


    要是國家困難,知青們還能忍受,可當他們知道自己的糧食原來不是貢獻給了國家,而是貢獻給了這家人的時候,內心的憤怒簡直不能用言語表達。


    現在他們的眼睛就看著陳書記,也看著正在說話的韓景瑜。


    韓景瑜沒有說話,把手裏頭的賬本給了趙曼,讓她說。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趙曼的身上,上百號的人都齊齊的看著她。


    趙曼心說,看我幹嘛,韓景瑜怎麽就把這個難題推到了她的身上呢。


    她不是單純的小學畢業生嗎?


    “賬本是你整理出來的,你去說說。”韓景瑜壓低了聲音對她說。


    他的小媳婦兒,可是一個很會算賬的小媳婦兒呢。


    “我?”


    “別慫,慫了可就不是你。”


    老娘慫個屁,當年榮獲優秀員工的時候,老娘可是在幾千人的麵前發過言的,不過是念賬本嘛!


    今天,趙曼就要把她道:“我仔細問了一下,從三年前開始,知青的飯菜裏麵開始摻水,剛開始那會兒摻的不是很厲害,農場在給知青兌換糧食的時候,用一斤的麵粉兌換三斤的玉米麵,當時你們能吃的上玉米饅頭,我在農場的賬本上看到,那會兒姚大有從每個知青的份額裏麵,抽成出來半斤的麵粉,五十七個知青,一個


    月抽出來的就是二十七斤半,直到半年以後,他開始抽一斤,直到現在,六十九個知青,他一個月足足要抽走了一半,如果折合成麵粉,你們猜猜一共是多少?”


    左右人的眼睛,都齊齊的盯著趙曼看。


    誰也沒有想過,有人會記下來這樣一筆賬,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筆賬是從哪裏出來的。


    陳書記也饒有興致的看著趙曼,也想知道她手裏頭的賬本到底是怎麽迴事。


    至於姚大有自己都懵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胃口是怎麽養起來的,但是胃口一旦養了起來,就很難收攏,以至於越來越大,他現在也後悔,若是每月還從知青的口糧裏麵抽出來半斤,根本沒有人知曉,而那二三十斤麵粉,也夠他家裏改善生活了。


    那麽他的胃口是怎麽培養起來呢,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剛開始覺得別人發現不了,就想弄走越來越多的,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姚大有現在覺得自己的腳都是軟的。


    事件的發展已經完全脫離了朱主任的控製範圍了,他不知道自己這個外甥到底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而他現在在陳書記麵前,也摘不清楚自己跟姚大有的關係。


    姚大有突然眼睛一亮:“沒有人算過這筆賬,東西都是從我這裏出的,誰知道,趙曼你是在瞎說。”


    趙曼眼皮一抬,像個狡猾的小狐狸,嘴角翹起來問道:“你沒有記賬,難道別人就沒有記賬嗎?”


    姚大有的臉一下子就變得煞白起來。


    倉管,一定是倉管,這些東西都要從倉庫出去,也隻有倉管知道這事,而之前他叫倉管卡住趙曼的糧食,兩人實際上是打過交道的,難不成倉管倒戈,跟著韓景瑜這一頭了?


    無數的問號在他腦子中響起。


    “到底怎麽迴事?”朱主任壓低了聲音嗬斥道。


    “我也不知道,每個月我都會抽一些出來,可我沒有想過事情會這麽嚴重,都是那個賤人,她肯定偷偷的記了賬!”姚大有咬牙切齒的說。


    其實,哪裏有賬本,趙曼手裏頭拿著不過是大娃的作業本而已,她剛才可真怕姚大有撲過來搶那個作業本來看。


    暗自的舒了一口氣,把作業本遞到韓景瑜手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這種


    事情也隻有這個狡猾的小姑娘能夠做出來,換成韓景瑜這樣的大男人,他還真不好意思當著這麽多人麵前騙人啊。


    他的手,短暫的停在趙曼的耳垂邊上,幫她挽起一縷碎發,隻是一瞬間的溫柔,卻讓不遠處一雙眼睛捕捉了個清清楚楚。


    沒有想到曾經桀驁不馴的韓景瑜,竟然會有如此溫情的一麵。


    可是知青們笑不出來,就連家屬區的人也紛紛過來看熱鬧來了。


    “還有一件事,原本咱們家屬區是有鮮奶供應的,大家想不想知道為什麽後麵停掉了。”韓景瑜說:“因為有些人覺得,牧區跟我們關係處的這麽好,妨礙了他們接班,勢必要製造一些問題出來,這不就有了這茬子事情,我想問問你,你當時心裏是怎麽想的?”


    要知道來新區幹活的人,可真是華國最最辛苦的一批人了,剛開始來的幾年都沒有收成,部隊忙著修路,忙著改造農田,農工和知青們沒日沒夜,能來支援這邊的農工,也都是家裏土地少艱難生活,大家想著以後的美好生活,幹的也很賣力,後來才有了現在的生機勃勃的新區,為的就是建設美麗富饒的這一片土地。


    但既然要牛兒幹活,就得給牛兒吃草,這些人背井離鄉的來到這裏是圖個啥?


    自然不是圖個樂子唄。


    聽到這裏,原本情緒還算穩定的家屬區群眾一下子就炸鍋了:


    “這鮮奶是他們家給整沒了的?”


    “要是這樣就缺德了,住在咱們家屬區那麽久也不搬走,還不讓人家喝奶,難怪我說牧區的奶用不完,怎麽也不給我們分,咱們以前按照糧本人口,一周能分一斤奶對吧。”


    “缺德玩意兒,我家孩子還小就斷奶了,就指望著鮮奶養活呢,結果半道上說不供應奶了,害我到處去給孩子找鮮牛奶喝,真是缺德。”


    “這人是見不得別人好吧。”


    這年頭,貴重的不是錢,而是家裏的糧本和副食本。


    要是沒有這兩個本子,有錢也買不到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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