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很早的時候,皇後那方已經滲入到盛家了,太子黨勢力如此強大,得虧於盛家的支撐,當然這些事情一開始誰都不知道,若不是我救了北鬥,他將家族秘密告訴我,我隻怕到現在還蒙在鼓裏。”

    “那既然如此,盛家怎麽又倒了?”

    裴瑾給顏世寧攏了攏被子,道:“原因很複雜,最緊要的,一是盛家勢力日益膨脹,隱隱開始滲入朝政了;二是起了利益衝突,盛家跟後黨有了矛盾。父皇動了削弱盛家的念頭,後黨知道了,必然要撇清關係及時抽身,可這麽多年盤根錯節的關係怎麽可能一下就解除呢?於是後黨來了個先發製人,在父皇行動之前搜集了盛家所有的罪證,而這些罪證之中,至關重要的一條,便是欲圖謀反!為了怕自己被牽連,後黨幹脆將朝中一半人等都拖下了水,畢竟你也知道,盛家勢力那麽大,朝中的關係都早早的打理妥當了。據我所知,當時朝中上下未曾收授盛家賄賂的,寥寥無幾。如此一來,父皇就算大怒,卻也不能來一場大清洗,隻能重重處理盛家一方,而後黨也就在這渾水之中得以脫身了。”

    顏世寧暗暗分析著裴瑾的話,而後道:“所以說,盛家被鏟除的一幹二淨,是被盟友出賣所致是嗎?”

    “是的,一開始父皇隻是想要削弱盛家而不是徹底鏟除,盛家勢力太大了,盛家一動,整個江南都要崩潰了,這對整個延國是大不利的!可是後黨舉出了盛家謀反的罪證,那麽這就嚴重的觸到了父皇的逆鱗,不將盛家滿門抄斬趕盡殺絕,他又如何能罷休!”說到這,裴瑾突然轉頭對著顏世寧一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看著他神神秘秘的樣子,顏世寧琢磨著這個秘密可不小,說不定,還很嚇人!

    果然,裴瑾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這個秘密,隻怕除了父皇跟我之外,知道的人全部死絕了。”

    “啊?”顏世寧心一顫。

    裴瑾幽幽道:“你知不知道,先帝本來是想將皇位讓給我皇叔的,父皇是篡改了聖旨才得到了這個皇位。”

    顏世寧睜大眼睛,“此事當真?”

    裴瑾微微頷首。

    “你怎麽知道的?陛下登基都三十年了,那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呢!”裴瑾說除他跟陛下之外再沒人知道,那又會是誰告訴他,總不至於是陛下自己說的吧。

    裴瑾不知想起了什麽,表情有些恍惚,“這些事,說的那個人並沒有說明,我當時聽了也不是很明白,等到

    長大了再想起來,才知道他當時說的是什麽意思。...”

    裴瑾的皇叔,曾經的鎮南王,在延帝登基後就被滯留在京中,說是共享榮華,實則是變相囚禁,隻不過延帝把表麵做的太好看,以至於世人都認為他是一個疼愛幼弟不戀權勢的好兄長好君主。

    而鎮南王,顧名思義,曾經是一位馳騁沙場的大將,三十五年前南疆大亂,便是由他平定的。隻不過在他被留在京享榮華之後,他的英氣逐漸被消磨,他的鬥誌也全部被銷毀,十二年裏,他硬是從一個蓋世名將變成了一個隻知眠花宿柳醉生夢死的逍遙王爺。人們逐漸忘記了他的功績他的光芒,隻看到他的風流他的放浪,然後,從驚詫到可惜到悲哀到不齒,到徹底將他遺忘。

    然而當時年僅六歲的裴瑾卻對這位皇叔很是親近,因為每次這個皇叔看到他,都會將他托起,掂掂他是胖了還是瘦了,然後再看看他是不是又長高了。那時候,裴瑾甚至覺得,皇叔才是他的父親,因為延帝從不曾跟他如此親近。

    可是偏偏就是這麽一個親近的人,卻又在一個不經意間,死在了自己麵前。

    還是六歲那年,皇後誕下太子,宮中盛宴。鎮南王酒醉之後,拉著裴瑾道:“走,我帶你騎馬去!”

    那之前,裴瑾曾向他表露過想學騎馬的意願。

    兩個人到了馬場,鎮南王抱著他上了一匹高頭大馬,然後便開始策馬奔騰。在唿嘯的風中,裴瑾聽他說道:“小九啊,皇叔是真喜歡你,可是皇叔幫不了你啊!現在太子出生了,以後這皇位可就是他的了!哎,真是可惜了,我多想看你做皇帝啊!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看著皇兄把聖旨改了隻作不知……唉,小九啊,你父皇……還一直以為我不知道呢!當初父皇寫那聖旨我就在邊上的……嗬嗬,你父皇就是個傻蛋,這麽多年了還防我防的跟什麽似的,我要真想跟他爭奪皇位,我至於那麽容易就卸下兵權任他擺布麽。可他就是這麽狠,這麽些年,將我毀成這樣了!……你父皇,狠著呐!小九,以後,可要小心他啊!”

    風聲嗚咽,有些話聽不太清,有些話又聽不太懂,六歲的裴瑾隻坐在馬上,任後麵的皇叔喝醉酒後不知是真是假的嘀咕。等到他累的吃不消下來休息後,皇叔翻身上馬,說再去騎迴。

    “小九,你先坐著,皇叔我再騎一會兒,十二年了,我再沒有這麽痛快的騎過了。小九,等我迴來!”

    裴瑾一直記得這句話,因為,那是皇叔這輩子,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天他在石頭上坐了好久都不見皇叔迴來,直到暮色四合,才看到有宮人侍衛慌慌張張的往林子深處跑,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知道,自那以後,皇叔就再沒有出現過。

    很久的後來他問起珍貴妃時才被告知,鎮南王醉酒騎馬,馬腿打滑,他被摔了出去,頭撞在石頭上,去了。

    ……

    顏世寧靜靜的聽著裴瑾訴說往事,聽著聽著,有些感慨,迴頭瞥見裴瑾眼眶有些濕潤,便伸出手緊握住他的手。

    裴瑾一笑,示意自己沒事,“我後來特意查過我皇叔的事跡,沒想到是如此輝煌。他平定南疆大亂時才二十歲,至今南疆還立著他的豐碑。我在南疆時住的,就是他之前在那修建的別院。我的皇叔,真的是個很好的人。而我那父皇,真的是個再狠不過的人!”

    顏世寧黯然,延帝為了權勢,也是不折一切手段的,親情罔顧,道義不存。自古帝王皆無情,如果裴瑾登上那位置,是否也會這樣?

    “不過皇叔的那番話,卻深深的提醒了我。皇叔說他幫不了我,其實,他已經幫了我所有。皇叔告知的那些真相,無疑就是一個巨大的砝碼,讓我在一開始就對他起了防範,率先贏了一籌!你上次說我對父皇了解的太透徹,那是因為,想要在他手底下活下去,不得不將他琢磨透了!”說到這,裴瑾有些無奈,兒子與父親的相處要如此小心謹慎,不得不說是一出人間悲劇。

    頓了頓,他又道,“我知道父皇是多麽熱衷權勢,多麽在意那張位置,一切想要跟他搶奪的,都會死的很慘!所以後黨揭發盛家謀反,父皇就再無法顧忌江南的穩定,隻想著將那顆毒瘤連根拔除!而像七哥,他對那張位置的渴望表現的太明顯了,這隻會讓父皇對他越來越排斥!”

    顏世寧唿出一口氣,原先以為相府的爭鬥就已經夠可怕了,殊不知宮中的爭鬥還要更讓人心寒。

    “那盛家這謀反一事到底是真是假?”想到這一層,顏世寧又問道。

    “是真是假,如今無從得知了。北鬥當年不插手盛家的事,知道的並不多,而其他盛家人,都已經死絕了,所以誰都不知道當年盛家是真的想要謀反,還是後黨栽了一個驚天大贓!”

    “那你現在又準備怎麽對付皇後呢?”一開始裴瑾是說要逼皇後不得不說,可他後來扯出了盛家的事,那麽裴瑾肯定是要把兩件事聯係起來了,那麽他會怎麽做呢?

    裴瑾笑道:“如

    果說害死我母妃的並不是皇後,那麽我與她就無甚深仇大恨了,隻不過,北鬥卻是對她恨之入骨。若不是他們,盛家滅絕的也不會那麽慘烈。”

    “所以你是要讓北鬥出手了?”

    “嗯。我答應過他,會讓他報仇的。”

    “他會怎麽做?”

    裴瑾眯了眯眼,道:“再過幾天,太子便要離京去守皇陵了,到時候,便是北鬥出手的時候。”

    顏世寧點點頭,隨後陷入沉思。

    裴瑾看她那樣子,問道:“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如果有人識出了北鬥的身份,然後告知了陛下,那你……”北鬥滿門抄斬,裴瑾逆天救下,如果被延帝知道,隻怕一切都毀了。

    裴瑾聞言也是沉眸,半晌後他才沉沉道:“那就努力瞞下這個秘密吧!”

    這時,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什麽事?”裴瑾支起身問道。

    “迴王爺,剛才有人前來匯報,說相府走水了!”

    裴瑾與顏世寧麵麵相覷,皆感覺到了不妙。

    相府的那場火,燒了一天一夜,誰都救不及,隻能站在邊上遠遠的看著,歎惋著。曾經的豪門大宅,被燒的不成樣子,一場大雨澆下,露出那黑乎破損的慘狀。而相府裏的三主十四仆,皆被燒成了枯幹焦屍。

    顏世寧從裴瑾口中得知這一切時,怔了半晌,顏正最後那蒼涼的聲音又一次浮響在了耳邊。

    “你走吧!”

    你走吧!

    隱隱的,顏世寧似乎從這句話裏讀出了些什麽,也猜出了這場大火,究竟是因何而至。

    顏正,終究在最後,蘀她掩蓋掉了一切真相!

    顏世靜的死,縱使不是她所為,她也百口莫辯。更何況,如果那些下人把當時的話傳出去,延帝便會知道,太子大婚那日發生的一切,賢王府也脫不了幹係!

    顏世寧突然覺得心裏不是滋味,這個與她無甚深情的父親,這個讓娘親想要忘記卻又實實記了一輩子的父親,這個讓她怨恨了十幾年的父親,在最後,以這樣一個方式,做出了償還!

    害死娘親的康華死了,顏世靜死了,顏正死了,曾經輝煌一度的相府,就此毀滅了!

    而她顏世寧,自此以後,除了裴瑾,就真的是無依無靠了!

    不,將來的一切風雲變幻誰都看不清,無所依靠

    ,便要自立自強!

    顏世寧抬頭看向窗外燦爛的陽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蘇渣給小九開了外掛,小九為什麽在延帝麵前裝出那副溫和順從的樣子,那是因為他事先就被告知啦,哈哈。

    腰酸背痛,頭暈惡心,嚶嚶,大家不要長時間對著電腦,注意休息啊!鍛煉身體,哼哼哈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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