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一點都不費事,就俺哥心思多,非怕俺和俺爸累著!”


    錢春曉聽得這一句,不由低頭抿嘴笑了下,隻是不知想到什麽,又怔怔出起了神。


    蘇慧蘭自然要應下,任是再心智堅強的人,這麽常年不見天日的悶在屋子裏也得難受。


    “行,二哥,迴頭我和你一起勸他!”


    蘇衛陽聽完開心不已,一口氣給她們送到家門口才獨自返迴去。


    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後,天色也徹底黑了下來。


    因為晚上做了太多好吃的,炕頭熱得睡不了人,蘇奶奶就抱著被子到小屋去,把大屋留給了小姐妹倆。


    入夜,蘇慧蘭和錢春曉肩並著肩趴在炕上,看著月光透過窗子灑一地的銀白,話題便漸漸又說到了蘇大伯一家身上。


    “蘭蘭,我有時候挺羨慕蘇伯伯對蘇伯母的感情,他每次看到蘇伯母的時候,眼中都是閃著光的!一看就是對妻子有著很深的感情。”


    蘇慧蘭聞言有些訝異:


    “可是錢伯伯和錢伯母的感情也很好啊!”


    錢春曉卻道:


    “以前我也這麽覺得,可惜不是這樣,在我爸爸心裏,雖然也是愛媽媽的,可是顯然工作占的分量要更大一些。”


    “他的眼睛不會為了妻子、兒女過多停留,更多的是一個又一個的工作任務和難關。”


    “他永遠也不會像蘇伯伯這樣,目光始終追隨著他的妻子……也是從蘇伯伯身上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是可以喜歡另一個人到這種程度的。”


    蘇慧蘭想想記憶裏的錢伯伯,確實每一次都是那麽來去匆匆,身上永遠帶著工廠裏的煤煙味,袖口也總是有洗不掉的油墨跡。


    她想了想,便道:“春曉,可你要知道像我大伯這樣一心一意的守著妻子,也可能代表著在其他方麵甘於平庸,也許終其一生也達不到錢伯伯那樣的高度。”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人無完人,這世上畢竟很難有兩全其美。


    得到了一樣,就必然要麵對畢生與另一樣無緣的可能。


    錢春曉笑道:“我明白的,所以我以前也覺得我爸爸和我媽媽這樣很好,可直到看到了蘇伯伯和蘇伯母,我才發現,原來在我心裏還是更渴望這樣純粹的感情!”


    “當妻子與工作、事業、朋友之類發生衝突時,不會一次次成為被率先放下的那個,即便這一生歸於平庸。”


    蘇慧蘭看著她的笑臉,心裏情不自禁的一遍遍品著這番話,忽然意識到,這位好朋友的心中好像已經有一個人了。


    正當她猶豫著該不該問一句的時候,錢春曉忽突然轉過臉對她笑道:“這是我的想法,蘭蘭,那你呢?”


    蘇慧蘭一愣,她還真沒想過這個!


    這兩種情況的話,她會怎麽選呢?


    開口迴答之前,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白天羅天成看著她的那個眼神,自己也是一怔。


    第68章 五月   “蘭蘭,你想什麽呢?”……


    “蘭蘭, 你想什麽呢?”


    錢春曉見她一直愣神,便忍不住又問了句。


    蘇慧蘭迴過神來,心裏也納悶怎麽會突然想到羅天成,莫非是自打迴了秀山後, 對方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的緣故?


    可那也是因為她和奶奶對羅小蕊比較照顧吧……


    於是, 蘇慧蘭站在客觀角度、理智的把兩人之間的過往都整理了一遍……


    最後得出結論, 她應該是對羅天成這樣投桃報李的為人天然抱有好感, 所以才會在突然接觸這類問題的時候第一個想到對方, 估計就是作為一個參照物, 比對一下?


    嗯, 應該就是這麽迴事。


    自認為把自己的想法冷靜分析透徹後, 她便又重新思考起先前錢春曉的問題。


    “我隻是在想, 對於你所說的這兩種感情方式, 無論哪一種,在你遇到真正喜歡的人之前, 可能都隻是一種空泛的想法。”


    “如果你真的心心念念喜歡上一個人,可能到時候你的想法也會隨之改變……就像錢伯伯和錢伯母, 在你眼中, 覺得錢伯伯始終把錢伯母放在了工作之後。”


    “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在錢伯母心裏,她其實是甘之如飴的呢?”


    “就算平時會有失落、會有埋怨,可如果給她一次重頭再來的機會,說不定錢伯母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錢春曉怔住了,喃喃道:


    “你是說,我媽媽她……”


    蘇慧蘭看著對方秀氣的麵容,點了點頭,認真道:


    “春曉, 也許你該好好問一問錢伯母,可能在她心裏從來不覺得那些是委屈。”


    頓了頓,她又有些小心翼翼道:


    “春曉,你覺不覺得,其實正是因為我們心裏已經先認定了某個人,所以才會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樣的感情?”


    因為對方是什麽樣的人,才會有什麽樣的感情方式,而越是喜歡對方,就越能弄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


    錢春曉刹那間紅了臉,她沒想到好友隻是從她的話裏就敏銳的捕捉到她隱藏的心事,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蘇慧蘭見狀忙握住她的手,安撫道:


    “春曉,我不是想特意探究什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隻是想看到你獲得幸福,希望你能弄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不要一葉障目。”


    錢春曉聞言也迴握住她的手,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低低道:“……謝謝你,蘭蘭!”


    蘇慧蘭這次沒有再說話,隻是和她一起靜靜的欣賞著窗外皎潔的月光。


    錢春曉則是一遍遍迴想著朋友的話,第一次察覺到自己對那人的在意可能比想象的更多,多到她已經越來越不想再猶豫下去。


    翌日上午,蘇衛陽興衝衝的扛著一捆柳條迴家,進門就招唿蘇大伯和大伯娘:


    “爸、媽,春曉妹子在學校教音樂課了!哎呀媽呀,老熱鬧了!”


    “春曉妹子唱歌好聽,咱村裏人都去聽了,咱兒也趕快去吧,去晚了就站不到前邊了!”


    蘇大伯和大伯娘一聽,也想去,不過又舍不得讓蘇衛東自己在家,於是大伯娘就道:


    “陽子,你跟你爸去,媽就不去了!”


    蘇大伯忙說:


    “俺不去了,桂珍你去,俺在家編筐,這筐就差最後收個邊兒了!”


    兩口子就在那兒推來推去的,這時炕上一直沒出聲的蘇衛東忽然道:


    “陽子你去把板車推出來,把哥帶上,這樣爸媽就都能去了。”


    蘇大伯夫妻倆和蘇衛陽都麵露驚喜,這已經好幾年了,兒子/哥哥終於肯願意讓他們推出去轉轉了!


    蘇衛陽立馬響亮的應了聲,出去推板車;


    蘇大伯兩口子則忙著把被褥拿出去鋪好,務必讓大兒子能坐得舒服!


    一家人收拾好出了門,坐在板車上的蘇衛東下意識抬頭看了眼碧藍的天空。


    當燦爛的陽光落在他身上時,他原本想伸手擋一下,可又舍不得這時隔多年後再次感受到的明媚溫暖,最終又緩緩收迴了手。


    一家人都在緊張的注視著蘇衛東的表情,生怕他哪裏不適應。


    蘇大伯還特意道:


    “東子,要是覺著不得勁兒,你就吱聲,俺和你媽送你迴去啊!”


    蘇衛東笑道:


    “爸,俺沒事,你放心吧!”


    一路上果然有很多人都在往學校跑,看到蘇家人推著蘇衛東出來,還有些驚訝:


    “哎呀,東子也出來了!”


    “是該多出來轉轉,對身體好!”


    蘇衛東全然不在意鄉親們對自己或好奇、或惋惜的目光,一直全程報以微笑。


    等到了學校,老遠便見那一趟四間房子前麵擠擠挨挨圍了不少人,估摸著大半個村子都出動了!


    雖然來的人多,但是人群裏都靜悄悄的,等蘇家人走得近了,才隱隱聽到姑娘家悅耳的歌聲。


    “一送裏格紅軍,介支個下了山;秋風裏格細雨,介支個纏綿綿……”


    這是蘇衛東第一次聽到她唱歌。


    她的歌聲跟她的人一樣,溫柔、宛轉、悠揚、細膩!


    原來這世上有人的歌聲可以這麽的美、這麽的打動人心……


    他情不自禁的轉頭看向四周,目光所及一片鴉雀無聲,這才發現原來沉醉的不隻是他自己!


    父母、弟弟,以及身邊所有人,無論是古稀之年的老人,還是牙牙學語的孩子,幾乎都在望著中間教室的方向凝神細聽著!


    不知道為什麽,他看到這樣的情形,內心深處竟不覺升起一抹兒隱秘的驕傲。


    一曲結束,掌聲雷動,還有人喊著:“錢老師,再來一個!”


    “來一個!”


    然後蘇衛東就聽到誌國大伯壓低聲音喝止眾人:


    “都消停點,人家是來上課的,你真當是給你們來唱歌的啊!”


    有誌國大伯“鎮壓”,大夥兒隻好都收了聲。


    蘇衛東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又過了一會兒,教室裏又突然響起一陣不知什麽樂器的聲音,就聽蘇衛陽樂嗬嗬道:


    “哎呀,俺知道了,這肯定是口琴!”


    村裏人從來沒聽說過口琴,一聽蘇衛陽喊了這一句,連忙打聽:


    “陽子,口琴是啥玩意兒啊!”


    還沒等蘇衛陽迴答呢,就有人不耐煩道:


    “哎呀,別吵吵,是啥你會捅咕是咋地!都別吱聲了,整得都聽不清了!”


    大夥兒一想也是,趕忙都閉了嘴,繼續專心致誌的聽教室裏傳來的口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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