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治凍傷的蛇油,溫補的黃芪、紅棗、紅糖,又做了一小壇肉醬和一玻璃罐的小炸魚,瓶瓶罐罐裝滿了一個籃子。


    另外又聽說春曉也有自學高中課程的想法,她便把自己手上一套高一的教材也一並給拿了過去。


    錢春曉看著這滿滿當當的籃子,有些無奈道:“蘭蘭,再這樣,以後我都不敢去你們家了!”


    蘇慧蘭才不聽她的,把籃子一把塞到她手裏:“你還說我,那你自己這兩次來,又有哪一次是空著手的?連我奶奶都說你差點要把供銷社搬來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都有點舍不得分開。


    錢春曉明天就要上班了,雖然每周日能休息一天,可畢竟初來乍到,怎麽也得適應一段時間,而蘇慧蘭這邊馬上又要陪蘇衛陽去鬆林治病,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兩個人恐怕一時半會兒見不著麵,想想便覺得有些遺憾。


    等分開後,蘇慧蘭忽然迴身朝著錢春曉遠遠喊了一聲:“春曉,迴去看看我給你的書,裏麵有東西!”


    錢春曉聽見這聲喊,有些詫異,連忙摘了手悶兒,把籃子裏的書拿出來一一翻看,果然在那本語文書裏發現了自己當初寄給蘇家的那張借條!


    她連忙抬頭去找蘇慧蘭,可厚厚的白雪道上早已沒了對方的身影。


    她拿著那紙借條,在原地站了許久,盡管強勁的西北風將她的手吹得通紅,可心裏卻像捂著一個小火爐,熱乎乎的,讓她感到說不出的溫暖。


    蘇慧蘭到家不久天就黑了下來,作為對這個新年的完美收官,秀山這裏在正月十五的夜裏還要舉行一個特殊的活動:燃燈!


    所謂的“燃燈”就是家家戶戶在自家大門外點燃兩叢篝火,寓意將除夕夜裏請迴來的“神明”再客客氣氣送走,同時也有對未來新的一年日子能夠紅火明亮的祈盼。


    蘇奶奶特意在倉房裏拿出兩個土盆子,一左一右擺在大門兩側,然後從爐膛裏取出燃燒的正旺的木柴,再往裏添幾片鬆樹明子助燃,這樣即便外頭零下四十多度的夜晚,兩盆燈火依舊能燒的很好。


    村裏們的孩子這天晚上都會跑出來,把各自壓箱底兒的最後一點炮仗放光,然後挨家挨戶的比一比誰家的燈火燃的最好,雖然往往最後的結果都是大家都隻認定自家的好,進而誰也不服氣誰,最終一番吵吵嚷嚷,各自氣惱紛紛,幹脆一哄而散,迴家各找各媽。


    可盡管如此,每一年的十五元宵節,差不多剛一入夜,隻要有孩子在村子裏喊一聲“看燈嘞!”,每每總能收獲到來自四麵八方的“聲援”,然後迅速組成一支聲勢浩大的看燈隊伍,勢必讓這帶著最後一點年味的十五晚上熱鬧至極。


    第二天早上七點不到,蘇慧蘭和大伯父子三人準時從村口出發,誌國大伯趕著馬爬犁送他們到縣裏趕火車。


    村裏有事先聽著信兒的也都特意過來送送,大夥兒都叫蘇大伯和蘇慧蘭盡管放心,說他們一定會幫著多留意在家的蘇奶奶和大伯娘等人。


    馬爬犁上了道後速度漸漸加快,蘇慧蘭迴頭看著一直站在村口不曾離去的鄉親們,心裏溫暖又平靜,她有一種預感這次去鬆林,他們一定會有所收獲。


    誌國大伯趕著車,一路上也不停寬慰蘇大伯,讓他遇事別發愁,要是錢不夠就迴來,村裏老少一起給湊一湊,總有湊夠的時候,叫他千萬別著急上火。


    馬兒路過貯木場的時候,蘇慧蘭看著裏麵已經零星亮起的燈光,想著好友春曉作為檢尺連中的一員今天第一天上崗,不知道她會不會習慣。


    好在檢尺不算太累的活兒,相對比較輕省,她應該能很快適應……


    正想著,忽然從身後亮起一片極亮的燈光,眾人趕忙迴頭,卻見是一輛大解放從後麵開過來,車上的司機還探出車窗朝著他們揮手:“哎,前麵的老鄉,你們要去哪兒啊?”


    因為道比較窄,大夥兒都以為對方是希望自己能幫忙讓一下路,誌國大伯就趕忙勒停了馬兒,蘇慧蘭等人也都紛紛下了爬犁,好讓誌國大伯把馬兒趕到一邊,把中間的路讓出來。


    等那輛大解放開過來後,一身軍大衣、戴著雷鋒帽的司機就停下車,向幾人道謝:“幾位老鄉,真是不好意思,還得麻煩你們幫忙讓路,謝謝你們!”


    頓了頓,司機的目光又在蘇慧蘭三人以及他們帶的行禮上掃了掃,主動問道:“幾位老鄉是想出遠門?正好我要去縣火車站,要不然你們坐我的車吧,我捎你們一程!”


    大概是怕幾人擔心他是壞人,他又忙對眾人道:“哦,對了,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劉國誌,是18連運輸連一排一班的班長,這次主要是接到上級的任務,到縣火車站去接一批從山外運來的生活物資。”


    大夥兒聽了都是一喜,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大解放可跟他們公社那台慢吞吞、又動不動就熄火的小客車不一樣,人家那是又快又穩,等閑可坐不上這樣的“好家夥”!


    誌國大伯就趕忙道:“劉班長,您太客氣了,俺們就是怕給你添麻煩!”


    劉班長笑道:“老鄉,這有啥麻煩的,我一個人走也是走,倒不如把你們也帶上,這叫物盡其用嘛!”


    這般說好之後,蘇慧蘭和蘇大伯、蘇衛陽三人就上了劉班長的大解放,誌國大伯也不用特意跑一趟了。


    劉班長旁邊的副駕駛能坐一個人,蘇大伯和蘇衛陽都讓蘇慧蘭去坐,爺兒倆直接爬上了後頭的車廂裏。


    劉班長便特意囑咐他們:“兩位老鄉,後車廂有我們蒙東西的被子,你們直管用,也好擋擋風!”


    爺兒倆果然在車廂裏找到兩條厚厚的軍綠色被子,這一路坐在車廂裏蓋著被子,還真沒覺著冷。


    因為有了順風車,三人這迴隻用了兩個小時不到就到了縣火車站。


    再次向劉班長道謝後,蘇慧蘭讓大伯和二哥先進候車室等著,自己到售票窗口買了三張到鬆林的車票。


    迴來蘇大伯要給蘇慧蘭車票錢,蘇慧蘭沒同意:“大伯,這些等迴家再說,現在出門在外,咱們趕上誰就先花誰的!”


    火車是十一點二十分開,現在才九點多,還要等兩個多小時。


    蘇大伯怕蘇慧蘭呆著無聊,就說讓她去街上溜達溜達,蘇慧蘭原本想拒絕,結果發現她二哥可能是第一次來縣裏的緣故,瞧著一副十分好奇的樣子,便讓大伯留下看行李,她自己帶著蘇衛陽到火車站附近轉了轉。


    火車站離縣裏的主要居民區、中心大街隻有十多分鍾的路程,蘇慧蘭帶著二哥依次看了書店、郵局、商店。


    最後路過國營飯店的時候,正好店裏第一鍋大肉包剛剛出鍋,趁著熱乎勁,蘇慧蘭一口氣買了十個。


    迴到候車室,三人吃了一頓熱乎乎的大肉包子,沒過多久,火車就來了。


    可能剛過完年,不少人都結束了探親假返程,火車到站後,下車的人可遠比上車的人多多了!


    蘇慧蘭和大伯父子倆都是坐票,不過等上車才發現,很多座位都是整排整排空著的,不但能坐,還能躺呢!


    火車到鬆林縣要七個多小時,大約是晚上六點半到站。


    蘇大伯和蘇衛陽第一次坐火車,神情興奮又帶了點緊張。


    蘇衛陽一直好奇的打量著車廂內部,見沒多少乘客,便試探著起來走了幾圈,迴來就跟蘇大伯比劃說車廂連接處的廁所跟下麵居然是連通的,都能看到鐵軌中間的枕木!


    又說在隔壁車廂看到有穿著一身深藍色衣裳的人拎著一個大大的鐵水壺給大夥兒倒水,就問蘇慧蘭那是人誰、他的水是從哪兒來的!


    蘇慧蘭這邊剛解釋了一句那是列車員在給乘客們分水,負責他們這節車廂的列車員就拎著大鐵壺過來了!


    蘇衛陽既好奇又激動,看著對方將他們帶來的搪瓷缸注滿了熱騰騰的開水後,下意識說了聲謝謝,就聽對方也十分客氣的對他說了句:不客氣,同誌,為人民服務!


    讓蘇衛陽特別高興,等那位列車員走後,蘇慧蘭又給他介紹他們坐的火車是如何依靠燃煤來提供動力以及供暖、飲食等後勤保障,蘇衛陽聽得聚精會神,大唿有趣!


    蘇大伯則一直板板正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耳邊聽著侄女和兒子的對話,目光卻專注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他有些蒼老的臉上竟難得露出一分愜意的微笑。


    等路程過了三分之一後,蘇衛陽過了最初的興奮勁兒,便在旁邊沒人的整排長椅上躺了下來,沒一會兒,竟然還打起了小唿嚕。


    蘇大伯一臉無奈,直歎這孩子真是沒心沒肺。


    到了五點鍾,蘇慧蘭就把二哥叫醒,帶著兩人到餐車吃飯。


    火車上吃飯不要票,白米飯上蓋著新出鍋的炒菜,用鋁飯盒裝著,量都很大,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米飯、三分之一的炒菜,反正是滿滿當當的一大盒,蘇慧蘭自己都吃不了。


    葷菜每盒三毛,素菜每盒一毛。


    今天的葷菜是卜留克炒肉絲,素菜是炒白菜片,另外每人還額外贈送一碗湯。


    那邊蘇大伯問好了價錢,趕忙就搶在侄女前麵把錢遞了出去,心裏還想著這次總算是不用蘭蘭花錢了,沒想到負責給他盛飯的列車員卻是笑著對他搖了搖頭,指著他身後道:“同誌,請先到那邊買飯票,憑票領飯。”


    蘇大伯趕忙迴頭,這一看才發現那邊果然有個小窗口是專門用來賣餐車飯票的,侄女更是早就在那邊交了錢,把飯票都拿到手了!


    蘇大伯一下就蔫了,再看自家的傻兒子,正湊在人家餐車的收音機跟前兒聽得來勁兒呢。


    蘇大伯頓時就覺得找到了出氣的地方,上去照著兒子後背就是一巴掌,小聲罵道:“你個臭小子,在家你就禍禍你妹的收音機,造了那老些電池,現在你出門還惦記!俺不是讓你幫俺看著點嗎?你看在這嘎吃飯原來還得買飯票,俺一個沒弄準,這迴又讓你老妹兒花錢了!”


    蘇衛陽一聽,臉上也有些慚愧,隻得乖乖給他老子認錯。


    那邊蘇慧蘭看葷菜裏的肉挺多的,就給大伯和二哥一人要了一盒,自己要的炒白菜片,買好了飯票,換了盒飯,就喊蘇衛陽幫她端湯。


    蘇衛陽一見總算找到了“彌補”的機會,趕忙跑去幫忙。


    吃飯的時候,蘇大伯非要吃那盒素菜,蘇慧蘭不幹,直說最近過年好吃的吃了不少,現在就想這一口。


    蘇大伯拗不過侄女,隻好和兒子一起,把碗裏的肉絲都夾給蘇慧蘭,搞得最後,蘇慧蘭碗裏的肉比他們倆的都多了!


    吃完了飯,從餐車出來後,沒到半個小時,火車就到了鬆林站。


    蘇衛陽還有些沒坐夠,直問蘇慧蘭是不是火車開的快,所以人在上麵的時候,時間也比平時過得快?


    就連很少抱怨的蘇大伯也說,這時間過得是快,他上山砍大木頭那前兒就沒這感覺!


    看著明顯對車廂一副依依不舍的父子倆,蘇慧蘭也是哭笑不得,聽春曉說她來那天趕上好多知青到各個林場報道,那時候車上擠的連去趟廁所都費勁兒,列車員拎著開水從鍋爐間往返一趟都快一個小時了,打迴來的一壺開水沒傳到車廂的三分之一就一滴水也不剩。


    沒辦法大夥兒都隻好等火車在大一點的站點停下後,跳窗子到站台去打水。


    估計坐過那樣一趟車,大伯跟二哥就不會這樣留戀不舍了,不過打從心裏說,她也不大想碰上那種情況,所以還是別說出來破壞兩人對坐火車的美好印象了。


    晚上六點四十,火車稍微晚點了幾分鍾才到站。


    一下車,一股冷意撲麵而來,不過也許是已經適應了家鄉那邊極致的嚴寒,他們倒是感覺鬆林縣更暖和了點。


    火車站附近就有一家招待所,三人憑介紹信開了兩個房間,蘇大伯和蘇衛陽一間,蘇慧蘭自己一間。


    蘇大伯擔心蘇慧蘭自己住害怕,就說要在蘇慧蘭門口的走廊對付一宿,蘇慧蘭好說歹說才把他勸迴屋去。


    經過一夜休息,第二天早上起來,三人在旁邊的國營飯店簡單吃了頓早點,就去了鬆林縣醫院。


    鬆林縣和淩遠縣一樣也是六幾年才開發的林區,不過因為占據交通樞紐的位置,發展倒是比淩遠縣快了很多,看著更加繁華一些。


    鬆林縣醫院就在隔壁那條街上,非常好找,整體的規模也比淩遠縣醫院大了挺多,不過可能因為還沒出正月的緣故,醫院裏來看病的人不算多。


    蘇慧蘭打聽過後,知道秦醫生前兩天就已經迴到醫院上班,心中一喜,馬上就拿著介紹信掛了對方所在的內科。


    秦醫生就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今天蘇衛陽正好是他的第一個病人。


    在聽蘇大伯講了蘇衛陽的患病原因後,這位看上去年逾五旬的老大夫又仔細為蘇衛陽診治了一番。


    他檢查的非常細致,而且也一樣把了脈,蘇慧蘭看著就跟淩遠縣那位老大夫一樣。


    不過檢查的時間越長,三人也越緊張,蘇衛陽不停抓著自己的衣袖,蘇大伯更是好幾次連唿吸都停了,唯一看著還好的蘇慧蘭也是一雙大眼睛始終牢牢盯著秦醫生的臉。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蘇慧蘭都要沉不住氣的時候,秦醫生終於收迴了自己的手,抬頭對三人道:“患者這隻右耳耽誤的時間有些長了,我隻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


    說完不等蘇慧蘭他們做出反應,便又徑自道:“我跟你們說實話,像患者這種病,目前沒有什麽好的治療方法,我說的那百分之六十的成功機會是因為我這有一個方子,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但同時患者也需要我為他進行一個療程、就是為期十四天的針灸治療!”


    老大夫的聲音十分溫和,“剛才你們也說過你們是從淩遠縣過來的,並不是本地人,所以要不要試一試,還得你們考慮好再決定。”


    第59章 驚天霹靂!   蘇慧蘭和蘇大伯聞言大喜,……


    蘇慧蘭和蘇大伯聞言大喜, 這個時候還有什麽可猶豫的?莫說人家還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就是百分之十,他們也不會放棄!


    蘇慧蘭反應最快,連忙對秦大夫道:“我們治!秦大夫, 您看我們現在就辦住院手續行嗎?”


    秦大夫點了點頭:“能辦理住院是最好的, 他這種情況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穩定的治療環境, 你們家屬配合的好, 咱們最後的勝算就更多一些。”


    三人聽了更是歡喜, 蘇衛陽握緊了拳頭, 臉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蘇大伯也滿臉激動, 對著秦大夫就連連鞠了幾躬:“秦大夫, 真是太感謝你了!”


    秦大夫忙起身扶住蘇大伯, 麵露微笑道:“家屬同誌, 這是我該做的,你不必這麽客氣。”


    正說著話, 誰知秦大夫看著抬起頭的蘇大伯時,嘴角的笑容忽然一頓。


    他細細的看著蘇大伯的臉色, 又拉過他的手, 將他的手心和小臂都看了一遍,眼見三人都麵露不解,秦大夫卻沒急著解釋,而是直接對蘇大伯道:“這位同誌,請你過來坐下,讓我給你也號號脈。”


    三人都被秦大夫這突然的一句給弄懵了,蘇衛陽下意識的從椅子上起身,將位置讓給自己的父親,蘇慧蘭卻是看著秦大夫凝重的神色, 心裏一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金手指在1972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棠並收藏金手指在1972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