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離著馬路隔開一條巷子,張侍衛想必已然在巷口備了轎,青娘擺著腰走得綽約多姿,才走到拐角處,腳底卻已經虛虛軟軟了,恨不得立刻便栽進轎子裏再也不出來。

    ……

    真是自找罪受啊,讓你死掙什麽麵子。

    “唔——”才拭著臉頰細汗,暗處忽然伸出來一隻大手,將她攔腰截了去。

    “妖精。”

    有男人陰幽嗓音貼近耳垂,語氣低沉而森冷,好似從地獄裏發出一般。緊接著纖腰上又是一簇冰涼,一道頎長的身體俯下來,將她嚴嚴抵在了身後的青磚牆麵上。

    一股醉人的淡淡龍涎香襲進鼻端,那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就像隔了一輩子一樣久遠……沒來由便是渾身一顫,心底裏隱隱似有無數被藏起的不堪舊憶開始躁動。

    好不危險的氣息。

    “哪裏來的登徒子!放開我——”害怕這樣的感覺,青娘抬手去推,隻後腦撞在冰冷牆壁上,本就虛軟的身體越發失了抵擋的力氣。

    才要張口唿叫,紅唇又被一張薄涼的唇狠狠吸附。

    “別動,我的小妖精~”男人命令著,不容她說話,一彎靈巧的舌頭急切探進她貝齒,嚴嚴堵住了她的唿吸。

    他的個子那樣高,俯□吻她,她整個兒便如一隻小兔被籠罩在狼的陰影裏……這應是個慣常的風月角色啊,即便是在這樣惡劣陰暗的狹小空間裏,他亦能吻得那樣深那樣纏綿,就好似他已在忘川橋頭等你等了無數個輪迴,才一見你,那愛/欲便瞬間奔湧泛濫了……

    青娘心裏頭的恐慌愈來愈甚,可惜她咬他他便吻得愈深,打他他便縛住她雙手,你逃也逃不得,喊也喊不出,舌頭被他深深吸附著,隻得違著心地向他精悍的胸膛貼過去……

    “唔……”

    一時間,暗黑的巷道裏入耳盡是曖昧的唇/齒/膠/合之聲……明明心裏頭在抗拒,身子卻似著了魔魘,這感覺真心恐怖。

    青娘腦袋裏一片空白,她最近時常這樣,但凡一緊張,越著急便越控製不了思緒。

    “混蛋……放手……”隻得拚命地在他身上亂扯著,試圖找到致命的地方,好狠狠向他踹過去。

    可惜她的雙手綿軟而無力,攀在男人身上倒似撫弄一般,那頎長的身軀將將一顫,下一秒便吻得愈發熱烈起來。他就像一顆有毒的癮藥,絲毫不容她有反抗的能力,寒涼指尖沿著她脊背的蝴蝶骨往下遊

    走,開始解她的腰帶……他好似十分熟悉她的身體,鬆鬆散散的淡紅絲帶被他指尖一挑輕易就落了地。小裙兒褪下去一半,露出裏頭金色的蠶絲褻褲,和一截雪白細膩的長腿,直晃花人眼目……

    青娘速速將雙腿合攏,不願和他哪怕再有一絲一毫的肌膚相親,卻聽到他瞬間急促起來的唿吸。

    “該死的,你注定是我的冤家!”男人發狠,一把將她抬高,腳底離地抵在背後的磚牆上,勻出一手就要去撕她的衣。

    隻這間隙,青娘終於看到了他的模樣,黑的衣,白的扇,薄玉麵罩下一雙狹長的鳳眸裏浮著一貫玩味的冷笑,森幽幽的望不見底……無數次在惡夢裏晃過的傾城絕色啊,她以為她早已忘記了這個人的,可惜隻看了這一眼,才知道根本忘他不了……甚至,清晰得連她自己都不可置信。

    一瞬間,身體立刻如僵化一般冷卻下來……那最怕的人終究還是來了。她不承認也沒辦法,命運就是如此,你怕什麽,偏偏給你來什麽,噩夢一般怎麽也甩不脫。

    ……

    也罷,在忘卻前塵往事之前,將他與她的舊事也一並了結吧。

    “都過去了,你為什麽還要來。”青娘咬著唇閉上眼睛,聲音不大,卻異常的清冷。

    她不想去看鍛淩鈺,哪怕是多看一眼也不願。她原就是個貪生怕死的角色,死過了一次後,把身體給了那個肯替她報仇的男人,然後就將過去的一切都扔掉了,再也沒有足夠的勇氣迴頭去重複麵對。可是一看到他,那數不情的舊恨家仇便如刀割一般又噬咬起她的心……

    好似一點也不意外女人此刻的姿態,鍛淩鈺撫在青娘腰際的手一頓,勾唇笑起來:“我的小合歡,你的家在我那裏,我不來接你卻讓你再玩到幾時?……天下哪有你這樣不負責的人妻,嗬嗬~~好生調皮啊。

    這是他第一次親口將她冠上妻子的名號,言語間滿滿的寵溺,就好似他從未與她分開,他們從一開始便相愛到了今日。慣常無章無法的玉麵夜叉,他總有這樣圓潤的本事。

    隻許久不見,氣色倒是好了許多,雖還是清清瘦瘦的,卻不見他咳嗽了。著一件純黑的薄棉春裳,袖口繡著竹青色的精致藤紋,那還是三年前她為他製的舊款,穿在他完美的身型上卻依舊筆挺挺的,飄逸極了。

    可惜她已經不愛他了,一看到他,除了舊恨剩下的便是哀傷。從前還好,隻恨他對她無名的恨與折磨、恨年少時愚蠢付出的情和那虛偽的人。如今

    呢,卻又平添了無數跨不過的新傷,是他讓無辜的她,替那作嘔的狗太尉背負了十餘年的冤枉債;讓她苦命的娘親一世淒苦,連最後的死都不得好下場……一切的一切,都緣自他在漠北突然出現的那個夜晚,你讓她如何還能迴去與他重新開始?

    就如被撕裂的肌膚,剛剛才解了線恢複了平滑,結果輕輕一扯又裂開來,此時的痛比之先前卻是幾倍的更甚了……她對他的情亦是如此,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是無果的孽緣,屢屢糾纏隻能是恨上加恨、痛上加痛,她倒情願喝下滿滿一碗的孟婆湯,情願從來沒有遇到過那場少時的歡愛。

    “~~家麽?我的家隻在我心裏……你真心不該再來這裏,他會殺了你的。”青娘扭過頭,刻意不去看鍛淩鈺濯濯瀲灩的眸子。

    隻這一瞥,卻看到不遠處馬車上猶抱琵琶欲遮麵的兩張美豔臉孔,知道她們此刻定然在猜度著她與鍛淩鈺到底如何奸/情,也罷,反正都是已決定要走的人了,幹脆“哧哧”笑了起來。

    “嗬~~要我幫你殺了她們麽?”鍛淩鈺卻不理會她的冷淡,一路風塵仆仆,在玄柯布置的無數暗衛眼皮下悠然晃進城來,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的神色有些疲倦,又用好看的眼睛瞟著那輛精致的馬車:“被人嘲弄的感覺很不好是麽?我眼中的寶貝,可不許被人如此輕賤……他既負了我的小合歡,那我便連他一起殺掉好了~”

    薄涼手指輕撫著青娘素淡的臉頰,勾著唇,想笑,最後卻長歎了氣抬頭去望灰蒙的天空。

    “……我的事,不用你管。”青娘抿著唇,不願看他此刻眼中對她的可憐。她才不需要被人可憐,亦不覺得自己有被可憐之處。經了那樣的生生死死,她欠他的早已還清,他欠她的她不也需要他還,今日了斷了,這一輩子的緣分就算是盡了。

    “你的事,隻能我來管。”鍛淩鈺捏起青娘尖尖下頜,逼她與自己直視。他耐著性子哄她到了此刻,她卻還是對他這樣冷淡。這冷淡,將他與她隔開在兩個世界,靠得這麽近,他卻如何也觸摸不到她。

    一向運籌帷幄的玉麵夜叉終於是有些懊惱了,森冷的嗓音發著狠:“我的小合歡,你莫要忘記,你從靈魂裏都是屬於我玉麵的。我縱容你在外頭玩了這許久,如今我來接你,你不迴去也須同我迴去……”

    “我不會同你迴去!”青娘揚聲打斷了他,明明告誡自己無數次已經對他不愛不恨,如何心跳還是快得這般誇張?

    可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完,此刻若

    不說,將來即便她失憶了他亦還是要來糾纏。

    “鍛淩鈺,你該醒了!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我們之間隔了那樣多的仇與恨,跨不過、抹不掉,我一看到你想起來的便全都是苦。這一世你我無論如何是再不可能了,給我們互相一條生路不好麽?”

    頭頂上方男人的臉色一瞬煞白,青娘心口開始疼痛,用力咬著唇:“……你總怪我狠心愛了別人,你卻永遠不自知,從一開始到現在,你從來就也沒弄明白過什麽叫做男人對女人的愛!你永遠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你給我的,盡都是我不想要的……你問我為什麽願意和他,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因為直到遇上了他,我方才明白自己原來還是個女人!原來女人還可以被那樣疼那樣愛!”

    女人的聲音那般薄涼,即便在來之前已經做好了被傷的準備,可是心還是抽痛了,鍛淩鈺強抑下胸腔裏湧出的一口血腥,涼涼笑起來。

    嗬嗬,還用得著讓她來告訴自己什麽叫□麽?他都用心頭血為了植下了鎖情的合歡,如若這都不叫□,那這世間便再也沒有什麽愛了。

    他從來沒告訴過她,合歡乃是雙生相鎖的情盅,種花的人將情鎖在了花體裏,花體又將情鎖給初次沾花的人。

    她懷了他的孩子,一個人蜷在床上戰戰兢兢地埋著頭,不言也不語。那樣小的她肚子裏竟然還能裝下一個小小的人,長大了以後還會喊他叫“爹爹”,多麽奇妙的一件事啊;可是他又恨她的姓,恨她骨子裏淌的血……怕自己殺掉她,終於是心軟了,用心頭之血將他的心鎖在了她身上,一世便再難逃她的情;

    以為她還會和從前一樣乖乖的悶在屋子裏,順從地給他做暖/床的女人,讓他愛寵她、滋養她,一直到合歡成熟……可是萬萬沒想到,她卻忽然一轉眼便逃跑了,甚至將初次的合歡送予了旁的男人,輕易被那家夥鎖去了心魂……真該死啊,他要殺了他!

    鍛淩鈺好看的鳳眸裏掠過一絲殺氣,玩味勾唇道:“賤人,所以你就寧可留在他這裏,被人看低被人嘲諷,也不肯隨我迴去做人上人了?我將花幽穀變成你我二人的天堂,冒著性命危險來接你,你卻是這樣對我……真讓我好生心涼……”

    低下頭輕輕吻過青娘微顫的唇:“或者,你連自己生下的骨肉也不肯要了麽?”

    話音方落下,黑暗的角落裏便適時地蠕出來一個矮墩墩的小團子,粉嫩小臉上掛著兩條幹涸的淚,手上拿著半串糖葫蘆,軟綿綿地喚了一聲:“娘~~”

    才喚完,衣襟便被那個漂亮爹爹揪了過去……好痛啊,可憐得川兒紅紅小嘴一癟一癟,半串糖葫蘆都快要抖到地上了……這個爹爹真是個壞人,要我假假裝得這麽可憐,還要對我這樣兇。

    “你看,他整日的哭著要你,我怎麽哄也哄不住。又不想背著你太早殺掉他,隻好冒著性命風險帶他來看你……”鍛淩鈺捏著川兒粉嘟嘟的小髒臉,表情很是厭棄。

    “嚶嚶……”川兒趕緊咽掉半顆糖葫蘆,掉下來兩串淚。

    日盼夜盼我的兒啊……青娘低頭看著川兒圓鼓鼓的小肚子,眼睛忽然就紅了,彎下腰把川兒抱起來。

    她所有最困難的日子都離不開川兒的陪伴,先在她的肚子裏乖乖睡著覺,出來了每日又總在她的眼皮下與她伶仃相倚,他就是她的命啊。這些日子,最怕的就是忘掉他,可是忘掉了心空,忘不掉心痛,痛極了隻好纏著玄柯不停要著他的情和欲……噩夢一般惡性循環的日子,想起來都害怕。

    “寶貝兒,你去了哪裏?”親昵著他的小臉蛋,熟悉的軟綿綿的味道,一瞬間心都要化成水了。

    川兒小手緊緊環著娘親的脖子,心裏頭委屈極了,這麽久沒見,每個夢裏頭都是娘親的笑臉,可是娘親見了他,竟然不對他笑,竟然還哭鼻子。

    想了想,隻好不情不願地將半串糖葫蘆遞過去,抿著小嘴巴小氣極了:“給,給你吃一口。”

    “好、好,娘親吃,我的乖兒子。”青娘眸子裏水汪汪一片,也不計較川兒沾過的口水,含了一顆下去。此刻哪兒還記得方才被人嘲弄過的淒惶?這時候她就是世界上頂頂幸福的女人啊。

    川兒心疼極了他僅有的兩顆糖葫蘆,見爹爹又惡劣瞪他,隻好伸出小手替青娘抹掉了眼淚:“不哭不哭,爹爹打屁股。”

    幾時竟將“爹爹”叫的如此順口了,糯糯的稱唿從他兩片小唇中蹦出來,怎生的如此好聽?青娘來不及細想,忙彎腰就去扯川兒精致的小棉褲,果然白色小內褲上沾著幾絲素白的絨毛,立時眉頭便豎起來:“你打他?”

    簡短的質問,兇巴巴的。

    那模樣直看得鍛淩鈺一瞬恍惚,卻愛極她此刻對他的兇。兇也比剛才對他的冷漠好啊,就好似一個因丈夫教壞兒子而生氣的賢良小妻子一般,實在可愛極了。

    眷戀這一刻難得的溫情,薄唇暗暗勾起來一抹惑人的傾城淺笑,往青娘削肩上親昵攬去:“總尿床,你我的房間都不夠他換

    著睡,不打兩下哪兒長記性?”

    這一刻又複了一開始的寵溺,好像方才青娘一番耿耿的言辭從來就沒有說出來過……他總是這樣,如何也不肯死心……

    青娘刻意避開來,冷冷道:“我要帶走他。“

    “走?送去給那個男人做兒子?給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嘲弄欺負麽?……妄想!我的小合歡你幾時變得這樣狠?你到底想要怎樣挑戰我的底線?我不要他,你偏偏要生下他,如今你若不迴來,我便隻剩下他一個親人。再要送了你,我還剩下什麽?”

    鍛淩鈺怒了,再也偽裝不了柔情,修長的手指用力捏著青娘下巴,逼著她看他。可是青娘的眼裏沒有他的影子,他心裏便存了更多的恨。

    他說:“……除非你同我迴去,否則,你永遠別想再見到這隻小東西!明日傍晚我來接你,你若不同我走,我便殺了那個男人;你若乖乖同我走,我興許一高興,便放過他……你該知道的,夜叉的秉性。”

    一柄素白絨扇對著川兒冷冷一指:“下來!”好看的鳳眸裏森幽幽的,他發怒的時候,就好似地獄修羅一般,連帶著周遭一片的空氣都浮著一股陰寒之氣。

    川兒不肯,死死裹著娘親的脖頸不肯鬆開……可是他又看到爹爹麵罩下的眼睛好像很痛,痛得很難受的樣子,隻好委屈地從青娘懷裏滑下的。

    “娘親,你要來……”奶聲奶氣的嗓音裏很可憐的含著哭腔。

    “好啊,娘一定來。”青娘笑著撫了撫川兒後腦一片軟綿綿的發,眼睛卻開始發酸,眨了眨,不讓裏頭的脆弱掉出來。

    她知道鍛淩鈺的心思,此刻心中無力到了極點……那個13、4歲的端端美少年啊,從一開始他便注定了夜叉的品性不是麽?他永遠不懂從自己身上尋找原因,總是將責任歸咎於身邊的其他,曾經是,現在還是。

    得了娘親的應允,川兒終於一扭一扭的走了。父子兩的背影在稀薄陽光下映出一圈淡淡的黃光,有風吹來,將那飄逸的長裳吹得唿唿直響,好似下一秒他們便要如嫡仙一般騰空消逝。

    青娘一眨不眨地看著,不願讓自己錯過一分一毫。

    想是鍛淩鈺走得快了些,才走了幾步,川兒跟不上,小腳兒互相絆了一下,就要往地上跌去——

    “小心——”青娘失聲驚唿。

    隻才開口,那就要栽倒的小兒卻被一旁清瘦的男子騰空掠起。

    “笨蛋,連路都

    不會走。”男子嘴上斥責著川兒,卻小心拍掉他身上的灰,將他小小的身子裹進了他懷裏。

    “爹爹,要娘親。”川兒還要得寸進尺。

    “討債的小東西,你娘親一定會迴來……”鍛淩鈺笑著迴過頭,好看的鳳眸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已布好了局,你最好還是同我走。不要逼我殺他,你知道的,我這樣的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青娘涼涼地笑看他走遠……哧哧,做得出來又如何,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性命都護不了,那麽死了,她也不覺得可惜。

    巷子深處很快沒了二人的身影,身後忽然有微不可聞的腳步響起,青娘迴過頭,看到那個晃著空蕩蕩右臂的不羈男子:“……幾時上路啊?”

    “明日午後吧。”男人淡淡應著,眉宇間的糾結與憐惜不須用語言形容。

    青娘便笑:“哧哧~~好啊,我這張讓人看不起的臉皮也終於該換一換了。”自負的夜叉啊,他隻想著像從前一樣擺布她,卻忘了她自己也生著兩隻健全的腳呐……反正他已經可以做個很好的父親了,比那個狗皇帝好個千百倍……

    這人世間啊,有些情,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有些恨,也不是你想忽略就能忽略的。得到了比失去更痛苦,那還不如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反正她早晚也要將前塵往事都忘盡,那就忘了好了,情願落個一場空……女人的狠,都因被迫到了極致,她如今越發的理解紫蘇了。

    作者有話要說:嘻嘻……猜猜這個斷臂遊醫是誰捏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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