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出到日落,“唐美男”展覽會一直如火如茶地進行著,大家各司其職,有井有條。八戒眉開眼笑地收著門票錢,我故作橫眉怒目地守門放人並維持場內秩序,而唐三藏和沙僧則十分稱職地危坐於帳內,大部分時間裏不苟言笑,嚴肅有加,小部分時間裏抓耳撓腮,擠眉弄眼,很是心神不寧。也不知他們在想些什麽。偶爾碰到挑剔或頑皮或無賴或喜歡搞惡作劇的觀眾,加錢要求他們表演幾個高難度的動作,他們也無奈,隻得生硬地表演,比如耍幾招太極拳,打幾套健美操,並且有時候不得不脫盡上半身的衣服,露出軟不拉嘰的一塊塊肌肉,供人欣賞和評點。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空氣像被文人撥了墨,少有的幾塊雲彩也染了黑,抬頭望蒼天,蒼天黑一片。而熱情如火的觀眾們依然沒有散去,甚至已經付過錢看罷一次的人還是不忍迴家,戀戀不舍地退到後麵繼續觀望。

    大家都覺得,是時候打住了,再往下,就沒譜了。

    八戒高揚著熱心的群眾送來的火把,臉上紅光滿麵,盡管一整天都沒怎麽進食了,餓得像張烙餅,卻仍然精神百倍,他身邊的麻袋裏,銅錢螞蟻一樣爬行其中,用手一抖,嘩啦啦地響。

    八戒知道欲壑難平、知足常樂的道理,所以當他看到所賺的錢足夠師徒四張嘴好吃好喝一個月的時候,他刹車了,他從胸膛裏擠出最後一絲力氣說道,朋友們,朋友們,今天的演出到此結束,咱們明天再見!

    說著,就命我把舞台拆了,要去吃飯和投宿。

    觀眾裏有排隊排了一天仍沒輪上的人很是憤憤不平,強烈要求大會繼續進行下去,說,老娘我這都巴巴地排了一天了,現在總算輪到我了,你卻宣布散會了,你這不是成心逗我玩麽?

    八戒瞅了瞅眼前的這個抗議者,無不同情地說,老娘,哦不,姑娘,我這也是沒辦法,我和所有的演出嘉賓們都餓了一天了,你還讓不讓我們活?我看這樣吧,你把你的名子留下來,我記著,我擔保,明天你是第一個,這下總滿意了吧。

    抗議者說,好吧,看你餓得站都站不穩了,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於是掉轉頭,怏怏地走開了。其它掉隊的人看情況不妙,也傾刻作了鳥獸散,各迴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冷清的大街上,隻剩下我們四個,相顧無言,唯有笑幾聲。

    我們互相恭喜著發財發財,然後收起家夥,尋找客店。

    我眼尖,並且手快,第一個發現並敲開了一家名為“君再來”的客店。

    掌櫃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眉是青山映黛,眼是綠水折痕,可謂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見了我們,笑不露齒,卻一股親切撲麵而來。

    八戒說,老板,我們要開房。

    少婦說,開房?

    八戒糾正說,不,是住店。

    少婦說,一個意思嘛,各位,樓上請。

    我們上樓,沙僧提著我們的行禮包裹,八戒扛著今日掙來的錢。

    少婦問,四位要幾間房?

    唐三藏說,一間,一間就夠了。

    八戒說,四間,一人一間,錢在我手裏,我說了算。

    少婦點頭說,這樣吧,樓上的四間全騰給你們,你們誰來登記一下。

    我說,我來。

    少婦說,大聖請隨我來。

    我說,嗯。

    剛“嗯”過,忽然覺得不對頭,忙使出金箍棒,壓在少婦肩上。

    少婦登時傻立在地,雙手抱頭,說,不要殺我,我無辜的。

    我見師父他們都不在,問那少婦道,女妖,如何識我的真身份,如實說來,老孫俺可饒你不死!

    少婦戰驚著說,大聖英明,我本是如來佛祖臥房裏的一隻老鼠,因為誤食了如來親手做的五花肉,而被逐出天界,打入凡間,卻無意棲身在這小小的女兒國,也是我命苦,在這裏生活了幾百年,一直夢想著能夠得到男子的寵幸,可悲的是,至今一個男子不曾見到。前幾日聽說西天取經的唐僧師徒快到了這地方,於是守株待兔,為的就是見上唐僧一麵,最好能一見衷情兩情相悅,今後我甘願陪他一生一世。

    我笑道,原來你打的是唐三藏的主意啊,他這個人,其實並不如你想象的好。

    女妖說,這我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嘛,理解。

    我說,我的意思是,我孫悟空,堂堂的齊天大聖,難道不比他唐三藏更加富有魅力和吸引力麽?

    說罷,我昂起頭,叉開腿,擺一個自認為超酷的造型。

    女妖說,不是,你不知道,吃了唐三藏的肉,可以長生不老的啊。

    我說,不會吧,你是想先迷惑了他,再把他吃了?

    女妖說,有這麽個想法。但如果我愛上了他的話,那麽一切都將從長計議。

    我說,我很欣賞你的坦白和直率,一路上我遇到過很多的妖怪,沒一個有你這麽爽快。你的性格令我傾倒。

    女妖試探著問,大聖不會橫加阻撓吧?

    我說,至少現在不會,你趕緊弄頓吃的吧,我這都快餓退化了。

    女妖說,大聖等著,我這就去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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