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無常無形的威逼利誘下,我決定去覲見那位傳說中的地獄之王——閻羅。臨行之前,我像荊軻刺秦王時一樣滿懷悲壯,黑無常賜予我的三杯二鍋頭,我都一一飲盡。

    黑無常拍著我的肩膀說,感覺如何?

    我說,不錯,夠烈。

    黑無常說,我指的是此行。

    我明知此去風險萬分,可還是違心地說,還行,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將軍你。

    黑無常故作傷心地抹了幾把淚,然後語重心長地說,有你這樣的小弟,做老大的已經很欣慰了。放心,你的家屬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你就安心地去吧。

    我說,我還有家屬?

    黑無常說,你三十年前死去的曾祖父曾祖母,你二十年前死去的祖父祖母,你十年前死去的三姑四姨五堂嫂七舅姥爺,還有你三年前死去的表兄的媳婦的小弟的伯父的幹兒子的朋友的女朋友,這些其實嚴格算起來,都是你的家屬,因為他們畢竟都和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的。他們現在在陰間的日子過得並不如何富足和享受,有的甚至被閻王打入了瘋癲院,為小鬼們當牛做馬,生活苦不堪言。

    我說,什麽也別說了,就衝這點,我也得把那狗日的閻王給做了。

    黑無常說,那你要不要寫個遺書啥的,因為此去你能否留個全屍都是個問題。

    我說,不用了,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萬一事敗了,我會想辦法自我了結的,絕不會出賣將軍你的。

    黑無常說,很好,我送你一樣東西,也算你我相識一場。

    就把手伸進胸口衣袋裏,掏了半天,掏出了塊小小的方形的物什,愛不釋手把玩了半天,然後依依不舍地交到我手裏。我想,這定是一件非同尋常的貴重禮物,不然,黑無常不會那麽那麽地珍惜的。

    我打量了此物半天,始終不知此物為何物。於是虛心向黑無常討教。

    黑無常說,我也不賣關子了,實話跟你說了吧,這是塊大白兔奶糖,送給你是讓你路上口幹潤喉的。

    我聽了黑無常的話,頭就有些眩暈,晃了幾晃,幸而未倒。我真是不能理解黑無常的用心,我這就要為他奔命去了,送別之際,就弄了這麽個破玩意打發我,他肯定把我當成一白癡了。

    我說,將軍,你還是自己留著用吧,下官這就出發了。是死是活,全憑天命。

    黑無常卻喟然長歎說,兄弟,你有所不知啊。這塊大白兔是我和我女朋友分手的時候,我女朋友親手送給我的紀念品。自那天而後,我就一直舍不得吃,一直留著,送給有緣人。我遇到了你,我覺得你就是那個有緣人,你帶上它吧,它會給你帶來好運。聽我的,沒錯,關鍵時刻吃了它,會另你的法力增長一百倍。

    黑無常的最後一句話震撼了我,帶上那塊大白兔,我匆匆上了路。

    一切都是按計劃行事。

    閻王殿距離無常將軍府飛行的話約莫十個時辰就能夠到達了。黑無常派了一個心腹為我帶路,這也是一個小鬼,然而有名子的,叫做伶俐鬼。伶俐鬼先引我來到一片看上去分外荒蕪的草地,草地上橫七豎八地陳列著很多破損的五花風箏。這些風箏都斷了線,一腳踩上去,骨架全散了去,就像被針紮癟了的氣球。

    我很奇怪他為何要把我帶到如此荒涼的地界,但是轉念一樣,從我第一天誤入地獄之時起,眼中的世界還不都無二的闃然和寂靜。這或許就是陰陽之間的區別吧。其實陰陽在我看來,陰就是陰,陽就是陽,二者是不能互溶的。

    伶俐鬼手裏多了把長角鎬頭,隻見他鎖定了一塊草地,將草拔淨,揚起鎬頭用力鋤去,地底的土沙紛紛騰起,就現出了一個洞。接著伶俐鬼從洞裏麵抬出了一隻又黑又重的破匣子,然後氣喘籲籲又興高彩烈地說,就是它了。

    我問,是什麽。

    伶俐鬼說,工具箱。

    我說,幹嘛用的。

    伶俐鬼神氣地說,待會便知。

    伶俐鬼很麻利地撬開了匣子,匣子裏蹦達出了一隻白鵝,白鵝是個活物,撲騰在地的時候還衝我尖叫了一聲。伶俐鬼見白鵝飛不遠就掉地上了,趕緊撲了上去,撲了上去的伶俐鬼做了一件十分殘虐的事情,他把白鵝身上的羽毛一點點全拔光拔淨了。

    我看著他的毫不心慈手軟的拔毛,再聽著白鵝的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哀叫,真覺得有些於心不忍。我說,哎,那個誰,別拔了成不,看著怪慎人的。

    伶俐鬼說,你還是個人麽?

    我忙說,不是人,不是人。

    伶俐鬼說,這就對了,我這有用的,你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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