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鍾,我和樊曼妙參加了頻道的總監會。奇怪,彭澤軒也在,而且在諶總講完話之後還是第一個發言。


    “我看《大挑戰》這個欄目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一開始就出了真大的事情,不是個好預兆。”


    彭澤軒這口氣不小啊,怎麽就輪到他說話了,而且還這般囂張。《大挑戰》有沒有存在的必要,這得由諶總和老周說了算啊。


    我歪過頭去看了樊曼妙一眼,這個女人的確很讓人銷魂,而且此刻還非常端莊和鎮靜,絲毫看不出昨晚上他曾經和外國人倒賣過古董,更看不出那隻玉鐲神秘失竊後帶來的恐慌和不安。


    “這個彭澤軒,怎麽會這樣?”我咬著樊曼妙的耳朵用氣聲問。


    “他現在是頻道副總監了。”樊曼妙同樣用氣聲迴答我,我們的對話也隻有我們兩人聽見。


    樊曼妙說完一臉不悅,似乎對彭澤軒的突然升遷同樣很有怨氣。但是我知道她的表情是故意做給我看的。想想昨晚上她和彭澤軒一起到酒店和老外倒賣古董的事情,我發現這個女人當真不簡單。


    當然,我故意問樊曼妙也是有居心的,我這是一種近乎,昨晚上我跟蹤她和彭澤軒的事情,不能讓她有絲毫懷疑的意識。


    我正了正身子,裝作麵無表情的樣子。內心卻翻江倒海。


    “像這樣的節目,其實《民生關注》欄目來完成就行了。”彭澤軒繼續慷慨陳詞:“我們可以在《民生關注》開個周末版塊,每周播出一期,一年就是五十二期,全省八十多個縣,每個縣不止是一期吧,這樣下來起碼可以持續做兩年,我們也就打造出一個品牌版塊。”


    諶總一邊聽一邊點頭,我的心頓時慌了。


    我突然昂起頭來,正準備發話,卻見老周朝著我直眨眼睛。於是我就很嘹亮幹咳一聲,算是一種抗議。


    不料這聲幹咳,當即就引來了麻煩。


    彭澤軒迅速將矛頭指向我:“閔子墨這次算是福大命大,當然這也算是我們頻道福大命大。探險探險,結果把我們的記者和探險隊員都給探進去了。像這樣的事情,恐怕要成為全國的特大新聞。不過這次僥幸逃脫了,誰又能保證下次不會再生出什麽意外呢?”


    “彭澤軒。”我實在聽不下去了,一股血氣上湧,我就站起身來直唿其名。想想以前再怎麽暗裏較勁,麵子他還是給一點點的,從來不會當著其他人的麵直唿我的全名。怎麽說我也比他大個七八歲。


    “你這意思……好像是巴不得我死啊?”


    我一說話,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包括諶總。


    諶總是一個五十出頭的老大姐,很有風度,朝我壓了壓手掌,平靜地說:“閔老師不要激動,啊……不要激動。”


    但是我不得不激動,我的血氣平息不下來。


    “諶總您剛剛也聽到了,彭澤軒的意思並不是談工作,他是在談我。好像是我故意冒著犧牲自己性命的風險,也要把這個項目玩砸了似的。我知道,彭澤軒……哦不,彭總哈,他去年的那個扶貧項目獲得了五個一工程獎,但是那個項目,換哪個去做不都是可以獲獎的嗎?”


    一語擊中要害。彭澤軒畢竟還不到29歲,他還沒有修煉出能壓住年輕內心衝動的那種功力,頓時也“激動”起來,直視著我說:“我隻是就事論事,你幹嘛扯那麽遠?”


    我不甘示弱:“你剛剛的哪句話是就事論事了?我閔子墨就福大命大了怎麽的?八十裏水路都淹不死我,我難道會在你這條陰溝裏翻船?”


    “哎,怎麽說話的?”老周一臉嚴肅地訓斥。


    “我就這麽說話了。”


    35年來,第一次遭受這樣的窩囊氣,我受不了。更何況老子在地宮裏還當了幾天的將軍呢。不就是一個製片人崗位嗎,寧可輸掉地位也不可丟掉了骨氣。


    我這樣一抬杠,老周的麵子就有些掛不住,厲聲喝斥:“等於你覺得你沒有給頻道惹來麻煩了是不是,你的失蹤案現在都還沒有去銷呢……”


    “夠了!”我大喝一聲。明明我剛才就是為他老周打的抱不平,他怎麽就不領情呢?《大挑戰》是他分管,也是他一手撐起來的,怎麽就輪到彭澤軒指手劃腳了,即使彭澤軒也是頻道副總,這資曆閱曆,哪樣能和我比?更不能和老周相提並論。但是老周……吃錯藥了?


    別人我不敢惹,至於老周,我還怕你不成?


    “等於你的意思,我死不死無所謂,給不給頻道增加麻煩才是最關鍵的了是不是?”


    老周的頓時是啞然。


    諶總也冷著臉不發話。


    彭澤軒陰著臉,鏡片後的眼睛是不是在賊溜溜亂轉,我看不清楚。


    現場陷入一片死寂。


    另一個副總柳軻發話了,試圖用他的老氣橫秋來打破僵局:“我看啊……大家都冷靜一些,一個少說句把話。我們的目的是解決矛盾,不是激化矛盾……”典型的廢話。


    “你們慢慢的冷靜,這個會我不奉陪了。”我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外衣就往門外走去。


    “站住。”諶總一聲斷喝。我突然想起了地宮裏的一姝,她的口氣也是這般冷峻而威嚴。


    於是我就站住了,緩緩轉過身來看諶總,卻找不到一姝的半點痕跡。諶總雖然也有一些貴氣,但是眼角的魚尾紋還是暴露出她是一個凡人。


    如果樊曼妙再高貴一些,憑著她的美貌倒是可以和一姝一比高下。可惜了,樊曼妙太俗。


    亂七八糟的想著,我不覺露出了笑容,轉身坐迴椅子上,讓在場的人好一陣莫名其妙。


    接下來諶總發言了,大概總結了一下這次拍攝失敗的原因,就是事先準備不夠充分,差點出了人命。不過我和黃奎能活著迴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瞧瞧,老大就是老大,說話多麽得體多麽到位,既照顧了我的情緒,也指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諶總說,目前已經有八個縣市和頻道簽了協議,《大挑戰》欄目不能撤,原班人馬不動,我還是製片人,樊曼妙還是副製片。但是時間緊任務重,拍攝得抓緊,當然不能再出半點岔子。


    “如果之前的探險隊經驗不足,我們可以考慮換人。”諶總最後說。


    我突然很想念大古,他在我墜下洞道的時候給我的那串珠子,盡管沒有派上什麽用場,但是這份情我不能不記,也不能不還。於是急忙補充說:“這次意外的確無法預料,古仁的探險隊也很專業,誰也沒有料到那個洞裏居然有怪獸,要不是因為古仁隊長的沉著冷靜,加上武功高強,估計隊員的安全就很難保證了。最後還不是人家把隊員全部安全帶了迴來嘛?要是換著其它探險隊,麵對那些怪獸肯定早就沒招了。”


    諶總點點頭說:“對了,這次任務也不算失敗,畢竟拍攝了很多有效的鏡頭,而且還拍到了怪獸,很有意思的。現在這一期節目就差一些環節設計。我想啊,你們這次也不要太深入,就在洞裏的某個安全區域,把設計好的任務環節完成了,也就行了。”


    眾人紛紛點頭。


    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我故意撞了一下彭澤軒。趁他扭頭看我的時候,我狠狠地罵了一句:“小人”。


    然後吹著口哨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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