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一成不變的清晨。

    “咦,小姐,你怎麽起來了。”梅爾看了看正在梳理青絲的小姐,小姐一向不習慣早起,而且現在還不是上工的時候,側頭看到桌上未燒盡的殘燈,想當然外麵天還未亮。

    既已醒,梅爾也幹脆坐起來,正欲起身,紅線迴過頭來,輕輕頷首,示意她還不必起來。

    “天還早,你先躺著吧。”

    梅爾並未睡下,隻是合衣依偎著被子,細細打量起小姐的背影來。

    不容置疑,她有一頭絕美的發,如瀑如墨,直直的瀉在腰間,她的發,不若江南的小家女子那般柔軟,發感很硬,很倔強,一如她的人,可是還是很美,美的讓人就怎麽遠遠的看著就可以那麽陶醉,那麽沉迷。

    在梅爾的記憶裏,曾有一個男子像那樣看過她的小姐,而小姐似乎也曾模模糊糊的對他表示過好感。那是在去年的中秋,她央求小姐帶她一同去逛逛,在燈節上,無數的江南女子,燕瘦環肥,可是她的小姐依然耀眼,倒不是她的容貌多麽傾國,小姐的貌,是介於那種委婉的小家碧玉和妖豔的絕色傾城之間的,通俗一點講,就是中上乘的相貌,小姐的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淡淡的清冷,淡淡的孤單,還有那雙澄淨的眸子,即使她總是身著一身火紅的衣裙,可還是清淡的象一朵安靜的玉蘭花。

    從小姐出現在那個男子的視線裏的那一刻,梅爾就注意到他的目光在隨著她遊離,可是她的傻小姐哪裏放在眼裏,隻顧著看花燈上的字謎,也許是上天注定,亦或是那人刻意所為,從花燈橋上經過的那一刹那,小姐的發竟然掛在了他的衣扣上,小姐驚恐著轉過來,急於拉掉被刮著的發,又聽見周圍姑娘的訕笑聲,整張臉,霎時紅到了耳根,慌亂間抬頭,不想那公子竟看著自己的窘樣看的癡倒了,一張放大的俊臉,黑白分明似夜的黑眸定定的一動不動,象小姐這樣的清冷性子,那還不是足不出戶養在深閨,那裏被男子這樣放肆的看過,自然慍怒起來,竟順手拔過那人腰間的短刀,一狠心直接割掉,不顧我在後麵的叫喊一路小跑迴府了。

    等我迴到府中,小姐背過身躺在床山,桌上還放著那把短刀,在看暗自生氣的小姐,我一驚,雪白的手心正冉冉的淌血,一定是剛才匆忙中不小心傷到的,又隻有默不作聲的拉過小姐的手又是包紮,又一邊道歉。經不住我的好磨歹說,小姐還是原諒了我,但是卻賭氣說一個月不出門。

    但很多東西是躲不掉的,就象小姐和他的相愛。

    幾日後,那人主動上門了,我急忙跑來報告小姐,剛提起,小姐就登時拉下臉來道“不見,叫人趕出去。”我朝著小姐一陣怪笑,我說“能不見嗎?人家可是拿著您削發的信物的哦,在說了,他的那把刀不是還在我們家嗎?,出於禮節,您也應當把東西還給人家啊,如若不見,豈不是讓人誤會您硬是把那刀留下當定情信物了”小姐詞窮,隻得命我帶他上來。

    他的外貌,自然是風流俊逸,英姿颯爽,更可貴的是她對小姐的一往情深,聽老爺提過,他是個商人,很有錢,也有很複雜的社會地位,如若小姐嫁於他,我們自然是高攀了,況城中不少富商大賈都想與他聯姻,可是她因為獨愛小姐,居然統統都拒絕了。

    小姐對他開始是拒絕的,不單單是那次燈節的尷尬邂逅,更多的是小姐的童年所帶來的陰影。

    小姐原是開朗明媚的女子,自10歲喪母,老爺續娶了小姐的奶媽之後,小姐的性子就陡然大變,小時候夫人總讓小姐穿的紅衣,從小時候的抵死不從到現在翻開衣櫃都找不到別的顏色衣衫,她還開始疏遠別人,老爺,府裏的下人,包括自己。她似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理傷痛,那種內心的惶恐感使得小姐對每個人都築起了一道心理防線,她把自己的心上了一把鎖,防備任何一個人。對於小姐的變化,梅爾是看的清楚的,她始終擔憂誰可以打開小姐心中的那把鎖。畢竟,她希望小姐快樂。

    那個人做到了,小姐開始笑了,開始發呆,開始耍小性和他生氣,畢竟那樣的男子,又那樣對小姐傾心的付出全心全意的愛戀,小姐又怎能無動於衷呢,梅爾知道,小姐已經開始對他打開自己的心了,老爺也讚同這份婚事,年頭正商議著兩人的婚事,可是就在某一天,小姐突然迴來說都不再提了,以後那個人都不再提,以後他們之間再無瓜葛,至此,無論老爺如何責怪,勸說,小姐都說什麽不在見他一麵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怎麽了,又發生了什麽事,兩個月之後,老爺的繡莊出事,他們就到了這裏了。

    “梅爾,”

    紅線轉過來,看到梅爾正呆呆的杵在哪裏,若有所思的樣子,不覺笑了笑。

    “我去叫爹爹他們,待會兒不用上工了,我有些事情要說。”

    有事情,不用上工了?這是怎麽迴事?梅爾看著小姐消失的背影楞了好半天,突然想起剛才小姐出門時好像換的是以前在江南的衣服,梳的也是那樣的發髻,到底有什麽事?要小姐這麽正式的提出來?使勁搖了搖頭,不想了,不想了,梅爾迅速梳洗起來。

    “紅線。”

    “爹爹。”

    一早起來就看到紅線站在門口,好像站了很久的樣子。“有事嗎?”

    “嗯,您把我們來時的行李收拾好,叫上阿母到我的梅爾和帳子來,我先走了”

    “哎哎哎……,這孩子,難道是?”

    帳裏。

    “我們要迴去了,收拾好東西,下午就啟程了。”

    “……”

    “……”

    “……”

    “是朝廷召我們迴去的,官兵昨天就來了,抱歉沒有跟你們說。”紅線掃了掃眾人的反應,見他們一個個似乎還未反應過來的樣子,微微咳了下。

    “迴去!老爺,夫人,小姐說我們可以迴去了,迴我們的家了,太好了太好了,一定是那件事情查清楚了,我們無罪了,哦,我著就收拾去。”梅爾那丫頭顯然已經興奮過頭,站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才照清楚行李的位置,爹爹和阿母也相視一笑,麵露出輕鬆之態。

    看著梅爾的歡唿雀躍,看著爹爹和阿母的如釋重負,紅線也低頭微笑,也好,就讓他們保有著短暫的幸福,而自己也可以暫時忘記所有的後顧之憂,讓自己在享受著最後的安靜把,紅線隻希望,這迴家的路長一點,在長一點,時間在久一點,可是顯然,梅爾可不是這麽想的。

    “官差大哥,怎麽還不到,哪裏才到驛站啊,怎麽都走了大半天了,還沒走出著大漠啊”梅爾擦了擦頭上的汗。

    “姑娘,急什麽啊你,從這裏到蘇州至少有半個月的路程,到黑了估計也就到能進城了,我們著才是哪兒啊,您就記得不行了。”那個官差明顯的一臉鄙視看向正低頭思索的梅爾,搖了搖頭,不語。

    我們一路人繼續向前行進著,大家都很沉默。我望向阿母扶著年邁的爹爹走在前麵,不覺上前扶了扶爹爹的手臂。

    “爹爹,您忍著點,到了城裏我們就可以找輛馬車了。”爹爹迴過來看了看我,輕輕的點了下頭。阿母則是充滿感激的看我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

    “紅線,苦了你了。”

    “夫人,您可別怎麽說,我們是一家人啊。”梅爾跳過來,探著腦袋說。

    “你說是吧,小姐。”

    紅線低頭不語,良久,“是。”

    “前麵就進城了,各位。”一位官兵說道。

    “進城了耶,小姐。”梅爾還在那裏歡唿雀躍,沒人看到阿母眼裏隱隱的淚珠。

    這裏是離大漠最近的一座城,雖然不大,但作為和邊境的產業和物品的唯一流通點。這裏也算的上繁華,彼時已經是暮色了,街上的人還是不少,有大漠的,北方打扮的,甚至還有蠻夷人,我們找了城中的一個小客棧,住了下來,我和小姐住的是下房,老爺和夫人也是,可是最後小姐不知從哪摸出些銀子,那官差就給老爺夫人換了上房,隻不過,洗臉的時候我發現小姐戴著的那對玉耳環不見了。我問小姐是不是當了,小姐什麽都沒說,可我知道,那是前夫人留給小姐的遺物。

    傍晚,晚飯。

    每個人都沉默的吃著飯,我們四個人一個桌,那兩個官差不知在哪個雅間正喝著酒,整個大廳很嘈雜,隔壁大概是一對商隊的一群大漢,大聲叫著一些粗鄙的方言,喝酒的碗碰的很響,大叫著小二拿酒來。

    “哐哐……哐。”外麵傳來劇烈的敲門聲,“開門,快開門,開門啊”有男人的叫門聲。

    “六子,開門去啊,你聾了嗎?”坐在櫃台的老板衝著夥計大聲叫喊著。

    “嗯,老板,來了來了”

    “唿。”伴隨的門的應聲而開,一陣大風夾雜著黃沙刮進來,紅線一桌剛好正對著門,直覺的紅線轉過頭去看,正對上為首的男人的眼,四目相對,那人穿著厚重的皮革衣服,身後跟著一對人,應該也是一個商隊,可是那人的臉卻異常清秀,身形修長清瘦,如若沒有那自眼角到嘴角的疤痕,因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吧,紅線這樣想著,淡淡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紅線,我和你爹爹吃好了,我們先上去歇息了。”說著,爹爹和阿母起身了。

    紅線依舊是低下頭,默默的嚼完嘴裏的飯,開口。“好,梅爾一起去吧,幫著看有什麽要你打點的,我呆會兒就上來。”

    阿母笑了笑,“不用了,我來就行了,梅爾還是伺候你把。”

    “梅爾,還不走嗎?”

    “是,小姐,老爺,夫人,走把。”

    阿母看了看埋頭吃飯的紅線,順從的跟著梅爾上樓了。

    “老板,磨蹭什麽呢,好酒好肉的拿上來,沒看見我們大當家的來了麽。”那商隊一個大漢一拍老板的櫃台大吼著。那家夥生的滿臉胡茬,肥頭大耳,隨著他的一拍,櫃台上揚起一陣灰塵。

    “是,是,是,是這幾位爺來了,你看看我老眼昏花,怎麽把您給怠慢了,六子,還不快帶幾位爺到樓上,各位爺,請。”

    彼時,紅線正拿出手帕擦擦嘴,起身朝二樓走去,正和他們擦肩而過。應是紅線穿著打扮都是江南女子的樣子,整撥人都齊齊朝紅線看去,紅線卻似乎什麽都沒看見似的,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剛打開房門,就見梅爾正坐在黃銅鏡前拆去發髻,見小姐進來,迴頭叫了聲,“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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