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宣文念到江簌的名字。


    電吉他、架子鼓、貝斯、鍵盤……被抬上了台。


    江簌跟著緩緩走上台。


    她今天穿得很簡練。


    黑色工裝長褲,膝蓋處挖洞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膚,上身是露臍半袖灰藍色毛衣。她的頭發高高紮起,頭戴一頂鴨舌帽,眼妝寡淡,垂眸時,那股子冷淡憂鬱的味道更濃了,有一點兒說不出的高級厭世感。


    在她的身後,跟著又上來了三男一女,仔細一看,年紀還都不小了,最大五十多歲,最年輕的也都接近四十了。看長相,倒也沒什麽特別的。還不如前頭的樂隊打扮酷呢。


    他們一個穿著灰不溜秋的工裝夾克,一個打扮得像拿計算器的會計,還有倆,分別像是看大門和掃地的。


    台下和其他練習生都不太認得出來,本來吵得熱火朝天的彈幕,卻是在詭異的停頓後,轉而瘋狂刷起了別的,外人不太能看得懂的話。


    【草啊!時代的眼淚啊!】


    【季姐沒什麽變化,還是大美人】


    【一轉眼,我也老了啊……】


    【老邱老了好多啊】


    【ls別亂說,老邱聽了能提著電吉他砸爆你的頭。當年人可是在紅|一口氣high了四小時不帶停!】


    【就差了個主唱哈哈】


    【主唱說老子在隔壁賺奶粉錢呢】


    【就衝這個,老子的票也給江簌了!居然能請動他們給你作配!行,牛逼!!】


    半晌,才有節目粉和練習生粉恍恍惚惚地發出了彈幕:


    【江簌的樂隊看起來這麽普通,卻這麽牛逼的嗎?寧就是藏經閣掃地僧?】


    論壇很快又開了新帖。《江簌這麽牛逼的嗎?…》


    【接標題,前麵是拍廣告的時候,頂級賽車手給她作配,今天又是21世紀國內曾經最輝煌的樂隊給她作配……小眾圈子的粉她都要圈個死死的?我真他媽的服氣了。】


    董佳玉沒有參加這一期的錄製,她跟著王姐在大導那裏試鏡。


    王姐把帖子遞給她看了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們差的,確實還挺遠的。”


    以前,王姐也這樣說過。


    但這一迴,意思好像完全調換了。


    第24章 (【1更】)


    烏晴晴短暫地驚豔了無數觀眾, 讓他們知道了,打鼓這件特別酷的事兒,不是隻有男孩子才會玩!


    但她練架子鼓的時間畢竟還不長。


    當蜂蜜樂隊的鼓手, 提起鼓槌,敲下第一聲作為開端,哪怕是再沒有音樂鑒賞能力的人,也能聽得出來好與壞。


    聽眾的情緒一下就被調動了起來。


    而那位已經四十來歲的季姐,按下了麵前的鍵盤,她留著及肩的短發, 漫不經心地抿著唇,告訴了大家, 謝謝不僅女孩子會玩搖滾, 中年女人也一樣能玩得飛起……


    “casey-joins-the-hollow-sound-of-silent-people-walking-down……”江簌的聲音微微低啞, 少女的清甜被她巧妙地壓了下去。


    她麵容美麗且憂鬱,可當她垂眸, 睥睨著台下觀眾和鏡頭時,台上幾個人的氣勢刹那間融為了一體。


    他們的臉上皺紋深刻,寫著歲月的痕跡,配合著慢拍但又富有節奏的調子, 給人以人生步入最後旅程的味道。


    可他們的表情都是那樣的漫不經心, 肆意和狂傲隻是埋入了骨子裏, 不再輕易展現出來。


    王取下了她的冠冕, 數年歸來, 也依舊還是王。


    【草,是熟悉的味道!啊啊老子哭了】


    【牛逼!!】


    【這個女的叫什麽來著?確實牛逼!可以無縫契合樂隊的風格。淦, 王極,你飯碗丟了!我看她可以頂替你當主唱了!】


    【江簌也會唱英文歌?!】


    【搖滾不該是很high的嗎?】


    【那是你對搖滾了解太少了!我來做一下翻譯, 肯定會有延遲】


    “the-poison-air-he''s-breathing-has-the-dirty-smell……”


    【空氣中的毒藥,唿吸有死亡的髒氣味,因為它從來沒有見過陽光,它從未感到過雨。……】


    【?啊啊我共情能力好強,迴過神臉上不自覺落淚了】


    【我不自覺地跟著抖腿敲桌打節奏了,這就是搖滾的魔力嗎?恍惚】


    【又喪又酷】


    【太有那股勁兒了!】


    【啊啊啊我想抱住妹妹!妹妹身上的孤冷氣息太濃了!】


    【絕了,為什麽江簌抬眸看我一眼,我就有點受不住,想要捂住她的眼睛,擁抱她、親吻她,將她高高扶上王座……】


    【ls在想屁吃??】


    屏幕後的每一個人,幾乎都因為江簌的一個抬眸、斜睨,而緊緊牽動著目光。


    無數樂隊粉也因為這一幕而激動落淚。


    終於有人聽出了這首來自哪裏。


    【是黑道快餐店的插曲嗎?電影講的是幾個路都走不穩的糟老頭,一揭穿真實身份,卻是叱吒風雲的老賊。他們策劃搶劫,誰也沒有成功。中途還救了一個自殺的少女……他們深藏著對他人的愛意,踏上了新的明天……】


    【喪中伴隨著新生?】


    【所以老樂隊搭配了新偶像?這個設計挺絕的!】


    【這就是搖滾啊啊,他們不可一世又漫不經心地唱完了生活……】


    伴隨著江簌扶著麥克風,緩緩唱出:“casey, it''s-a-shame-to-be-alone”,這一段畫上了句號。


    她又一次上熱搜了。


    #江簌-蜂蜜樂隊#


    #江簌喪又酷,江簌不孤獨#


    這一次,江簌又占了兩個熱搜詞條的位置。


    人總是懷舊的。


    尤其是當漸漸長大後,越來越意識到,大人的世界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的美好,甚至還充滿了辛酸苦累。當又一次被生活的繁重壓垮時……曾經的每一點記憶,就都會令人懷念。


    搖滾在當年是叛逆的代名詞。


    它行走在樂壇的前沿。


    他們懷念樂隊,也懷念當年懷揣夢想、荒誕不經卻充滿快樂和肆意的自己。


    一首歌總是能被不同心境的人,聽出不同的味道。


    這首歌中文譯名是《凱西的最後一程》,對於更多的人來說,就好像是用雲淡風輕的調子,埋上了最後那段絢爛的青春。


    這一段舞台表演,一下引起了大規模的憶舊風潮。


    憶舊的時候,他們又忍不住將目光重新放到了江簌的身上。


    【暮氣還沒有消亡,晨曦已經先誕生了。】


    【現在很多人談起夢想,已經覺得是很可笑的東西了。謝謝江簌讓我再一次看到夢想的光芒。希望你能走到第一,我會一直給你投票的!】【+1】


    【因為生活而消磨掉的夢想和熱血,隻能從妹妹身上得到實現了。嗚嗚嗚這才是我們追選秀的意義不是嗎?看著她們從低穀,一點點走向高塔。我們的夢想好像也從此有了寄存的方向。】


    【江簌,我他媽好喜歡你!我會陪著你永永遠遠走下去!】


    【女鵝不要再憂鬱了,你真的一級棒!】


    ……


    網上依舊討論得火熱,江簌捏著a評級卡,和樂隊的人說了聲“謝謝”。


    那位季姐笑著拍了下她的肩:“我生了雙胞胎之後,真的好久沒再玩過這東西了……生活太他媽累。累得,你半點詩和遠方都他媽談不上了。之前說要錄節目的時候,還有點懷疑自己呢。今天跟你搭檔一下,成,小姑娘牛逼!老娘自信也恢複了!”


    老邱繞著江簌轉一圈兒,嘖嘖出聲:“多適合玩搖滾啊!就那股,睥睨一切的勁兒!比老子適合多了!”


    季姐拍了下他的頭:“放屁!玩搖滾多窮啊!人小姑娘這麽好看,肯定是當偶像更能發揮價值!”


    貝斯手也淡淡出聲:“之後會給你投票的。”


    “對對!”


    他們也要錄自己的綜藝,訓練時間的安排更緊張。他們一點沒拿前輩的架子,和江簌嘻嘻哈哈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先告辭了。


    有了江簌珠玉在前,再後麵的,要麽是樂隊出彩,但是主唱搭配不協調,兩邊風格特別突兀;要麽是主唱還能聽,樂隊在大舞台上拉胯了;再要麽就是選歌就有點問題,樂隊那邊叮裏咣啷燥得厲害,主唱嗓子尖尖細細、吊不上去……簡直一出出大型車禍現場。


    葉蓮娜都忍不住感歎了一聲:“所以,江簌是真的很選歌啊。又契合舞台、隊友,契合意境,兩者風格完全不割裂……不會出現樂隊吊得二八五萬地伴奏打鼓,主唱在這邊唱小甜歌……”


    趙秋贏在心底悄然應和了一聲。


    是。


    她好像格外地擅長冰冷且理性地去分析人性,她會在契合人性的時候,做出最佳的選擇。


    隻有當輪到她自己身上時,她又好像是天真的,好像在此之前,她生長在一個完全封閉的地方,隻是按部就班學會了剖析人性,卻未曾真正地了解自己。


    像是一個強大而不自知的單純小怪物。


    二公結束。


    烏晴晴和餘心妍還是保住了a,林思楓等人也是a班常駐了。除此外,隻要兩個a換了人,但都是和江簌沒什麽來往的。


    丁璿拿了b,等到直播結束後,她匆匆就沉著臉往外走。


    經紀人和她打電話,讓她壓力不要太大,她的很多粉絲都在網上安慰鼓勵她。後麵還有三公、四公……隻要運作得當,她迴a不難。


    丁璿聽完這些,麵色稍微緩和了點,讓經紀人開車來接她。


    結果剛下樓,就撞上了萬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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