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和章洛揚接旨後還未迴房。

    薑氏被冊封為安陽縣主的事,不要說別人,便是她們都沒想到。

    沈雲蕎引著大夫人和章蘭婷走上前來。

    薑氏看到大夫人,險些認不出。

    這還是當初那個齊姨娘麽?年輕時一副小家碧玉的樣子,圓圓的臉,留著齊劉海,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身形如弱柳。

    眼前這個婦人,包裹在錦衣華服下的身形臃腫,熟悉的齊劉海自然是不見了,頭發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後,盤成一個圓髻。麵容分明施了脂粉,妝容卻不能與皮膚貼合,浮在臉上一般。

    大夫人變成這樣,章洛揚也很意外。養尊處優很多年,一場風雨就讓大夫人險些麵目全非。不是歲月對誰的容顏眷顧與否,大抵是心中計較不同的緣故。

    大夫人亦在打量著薑氏。

    仍舊是記憶中的貌美驚人,隻是當初的薑氏總是神色冰冷。如今的薑氏,優雅從容。如果說年輕時的薑氏是清冷自持的蘭,如今便是四季常青的竹。

    比不過。她一輩子都比不過這個女人。

    大夫人收斂起紛雜的心緒,走到薑氏麵前,屈膝行禮:“見過安陽縣主。”

    薑氏頷首一笑,並未還禮,“來做什麽?”

    大夫人想了想,勉強擠出笑容,“從寺裏迴到章府,便聽說你和洛揚迴到了京城,連忙前來看望。”

    薑氏委婉地逐客:“你已看過。”

    “還有些事,想跟你解釋一番。”大夫人看看院中忙著將太後的賞賜妥當安置起來的下人,低聲道,“能否借一步說話?”

    薑氏無所謂,“我正要迴內宅,有話在路上說。”語畢走開去。她與這人曾經是妻妾,有些話不適合在孩子麵前說。

    大夫人跟在一旁,瞥了章洛揚一眼。這女孩,與以往大不相同。若不是這情形,若是她不得不迴頭投靠章家,真就能一口咬定她是借屍還魂的孽障。

    她在片刻間滿腹狐疑。懷疑章洛揚以前得了誰的指點,才在章府一直沉寂度日,目的隻是為著有朝一日逃出去尋找生母。

    不明白章洛揚的運氣怎麽就那麽好,逃離家門是多大的罪過?若不是遇到了俞仲堯和孟灩堂,還不是由著章家揉圓搓扁?偏就遇到了那兩個人,且得了青睞。

    隻能說是太走運了。

    俞仲堯和孟灩堂,什麽樣的美人沒見

    過?偏就看著她順眼。

    唉——大夫人在心裏歎息著,想這些已全無用處。跟隨薑氏走在路上,看著滿園春景,她思緒又不可控製地發散,迴到了當年。

    薑氏與順昌伯爭執的時候,說過真是瞎了眼才嫁給他。

    瞎了眼蒙了心的又何嚐隻有一個薑氏。

    當初為著一口氣,費盡心思用盡手段才進到了章府,和娘家尋死覓活地鬧,私下裏甚至去見他,求他收留自己。

    看中的隻是他的皮相,要爭的不過是一口意氣。

    望門閨秀她比不得,難道還比不了一個來路不明的民間女子?貌美又如何?貌美就能持家有方幫襯夫君麽?

    他見她百般哀求,又知道齊家能在仕途上給予幫助,便答應了。他雙親倒是猶豫過一番,擔心日後妻妾相爭家宅不寧。到底,他還是說服了兩位長輩。

    她與薑氏先後進到章府。

    起先以為,與薑氏少不得明爭暗鬥爭寵的,事實卻是薑氏根本沒那份心思。難為她最初還以為薑氏是畏懼自己的娘家,過了多年才明白,薑氏根本不屑與她爭,因為那個男人不值得人去爭。

    事後太久才頓悟,當初卻很是沾沾自喜。以為能將男子留在自己房裏,一定是自己比薑氏聰明可人。每每聽說夫妻兩個為著娘家爭執,隻當做是薑氏不敢刁難自己,要他出麵。

    直到老夫人病故之前,說了兒子做過哪些上不得台麵的事,她才知道因由,一度對他不齒。

    可是已經沒了迴頭路,她隻能繼續粉飾太平,和他好生過下去。

    到底,他對蘭婷、文照是出自真心的疼愛,對自己也很尊重。即便隻是因為忌憚娘家,有這情形就該知足了。多少女子都是依仗娘家嫁得風光過得如意,夫君的善待尊重未必是出自真情實意,但那又何妨?別人能泰然處之,她也可以。

    薑氏、章洛揚,一直是她心裏的一根刺。時常恨不得將章洛揚下毒手殺掉,一直也沒機會。

    老伯爺和老夫人在世的時候,她不敢在明麵上冷落章洛揚。

    老夫人病故之前,目光森冷地盯著她,緩聲警告:“我入土之後,你若敢謀害洛揚,可要當心我陰魂不散來纏著你。不管薑氏怎樣,洛揚是章家的骨血,你一定要讓她平安長大。”

    不過幾句話,卻叫她幾年心神不安,真就不敢肆意為之。隻能依著娘家教給她的法子,把章洛揚當成庶女來養,讓她變得

    木訥遲鈍畏手畏腳。

    恐懼消散之後,更沒機會了,因為那時已多了個沈雲蕎。那個女孩幾歲大的時候便狡黠得很,十來歲的時候已經不可小覷。章洛揚若出事,便是與章家無關,恐怕都會被那個刁鑽的女孩栽贓到她頭上。

    到最終,爭來的那個男人,握到手裏的安穩,都變得支離破碎。

    她的一生就這樣了,隻是不能忍受一雙兒女的一輩子也被毀掉。

    一事歸一事,沈雲蕎和章洛揚不該這般歹毒。

    到了一定地步,怨憎、仇恨,反而會成為人最大的精神支柱。

    大夫人打起精神,迅速計較之後,對薑氏道:“昨日伯爺和蘭婷來過,我也不清楚當時情形,你沒生氣吧?蘭婷到底還小,不懂事。”

    “她可不是不懂事。”薑氏輕笑,“正相反,懂得太多,算計也太多。”

    “她便是說了不妥當的話,也是出於一番孝心。”大夫人道,“去年洛揚不聲不響離開之後,蘭婷反思之後,已經知錯,常跟我念叨著要盡快找到她大姐才是,隻是沒想到,後來險些走到身敗名裂的地步。”

    “洛揚沒有手足。你女兒的事,不需跟我說。”薑氏漫不經心的,“你覺著她孝順,好生照顧她就是。”

    “我知道,你一定怪我這些年沒有盡心照顧洛揚,是該責怪,我沒什麽好辯解的。”大夫人婉言規勸,“眼下你得了太後娘娘的封賞,往後洛揚也會嫁進俞府吧?明擺著的,你前麵是錦繡前程。越是如此,有些事越該大事化小才對——讓洛揚迴到家中,我們定會好生照料她,哪天風風光光嫁出去了,兩方麵都不遺餘力地幫襯她,不是最好的局麵麽?我說句不該說的,女流之輩,到底是精力頭腦有限,若是有父親手足撐腰,情形便又不同。可是反過來,若是計較陳年舊賬,弄得洛揚與家門反目成仇,便是我們缺理在先,可是落到外人眼中,就未必如此了,甚至於,有些人會說出你們心胸狹窄恩將仇報的話來。章家終究是對洛揚有著養育之恩吧?不說我們,你就看在故去的老伯爺和老夫人的情麵上,也該留幾分餘地不是?”

    薑氏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大夫人,笑意涼薄,“看起來,你還是不了解我。我這個人有個最大的缺點,興許也是最大的優點——我始終知道該恨的人是誰,正如我厭惡的恨的是章遠東,一直懶得理會你;我也始終知道該感激誰,正如我一直不忘兩位老人家的恩情,但不會因為他們就原諒章遠東。”頓了頓,又道,“至於

    小一輩的是是非非,我不會管,人不都是這樣長大老去的?但是,誰若是想要算計我的女兒,便又不同,我會追究到底。我已虧欠洛揚太多,你也是為人母的人了,該了解。”

    “可章遠東到底是洛揚的生父。”

    “要將我女兒許配給武安侯世子那樣的人,他枉為人父。”薑氏麵色一整,“你們那些伎倆,我已清楚,你不需贅言,更不需再來。過段日子,我會請人出麵,讓章家把洛揚的名字從族譜上除去。洛揚說過,她以章遠東為恥。言盡於此,你請迴吧。”

    大夫人忽然怒從心頭起,“你就是這樣,凡事都不肯給別人也不給自己退路。何苦呢?!何苦要讓小一輩人結下深仇大恨?你我已經不再年輕,何必擾得每個人都不得安生是非纏身呢?你能給你的女兒做主,我卻管不了我的兒女。你女兒斷掌的事被宣揚出去的話,必定不得寧日,你最好長命百歲,別讓人戳她的脊梁骨說你是被她克死的!”

    “多謝你提醒。要記得,別死在我前頭。”薑氏不動聲色,喚丫鬟送客。

    **

    薑氏與大夫人離開之後,沈雲蕎就笑嘻嘻地上上下下打量章蘭婷,“看到你變成這個德行,我心裏好過多了。你要是過得如意,我可真就要去佛前數落老天不開眼神佛不辨是非了。”

    “我知道,害我的事,是你一手促成,你還安排了櫻桃在我房裏做你的眼線。如今我的確是過得不如意,可你呢?”章蘭婷鐵青著臉反詰,“我總歸還有個能說的出去的身份,你現在算個什麽東西?連你爹都當你死了,你一文不名!最好一輩子躲在這裏,隻要你出去,我就叫人把你亂棍打死!”

    章洛揚正在看太後賞賜的名錄,聽了這話,蹙眉斜睇章蘭婷一眼,“與其威脅別人,不如先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亂棍打出去。”隨後才對沈雲蕎一笑,“誰都知道我們是摯友,哪個膽敢惹你不快,就是惹到了我和我娘頭上。無需對誰留情麵,這個家,有一半是你的。”

    “小人得誌!”薑氏不在場,章蘭婷自是以真麵目示人,“你們兩個跑出去,怎麽運氣就那麽好遇到了貴人?誰知道你們有沒有做過下賤的事情百般勾引男人?我可真是小看你們了,竟是生性狐媚的貨色,遇到男人很有一套呢!”

    沈雲蕎繞著手臂,揚聲喚人:“掌嘴!”

    “你敢!”章蘭婷竟是不以為忤,“我是武安侯的兒媳婦,你憑什麽打我?!”

    “掌嘴!”章洛揚又吩咐下人

    一句,“你私闖民宅,欲行不軌之事,沒把你捆了送到衙門已是客氣。誰管你是誰,我們不認識你!”

    沈雲蕎看向章洛揚,見她繃著小臉兒,眉宇間盈著肅殺之氣,不由笑起來。洛揚從來就是這樣的,事情與她在意的人沾了邊,不是炸毛就會方寸大亂。經過這一年的曆練,方寸大亂的時候應該不會再有了。最要緊的是,洛揚現在分明是把照顧母親、好友當成了自己的責任。

    下人們不管三七二十一,扭了章蘭婷到一旁,惡狠狠掌嘴。武安侯府的大奶奶而已,竟敢在這裏叫囂,也不想想這宅子是誰為夫人和兩位小姐置辦的。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這邊掌嘴的時候,有人強行闖了進來。幾名護衛急匆匆追上前來,攔在他麵前。

    下人因這意外愣住,停了手。

    那人身形高大,儀表堂堂,可是眼神陰鷙,整個人都因此顯得陰沉可怕。

    章洛揚和沈雲蕎看著這個人,一頭霧水。

    一名護衛到了章洛揚麵前告罪:“是武安侯世子。他來找宋家大奶奶,不管不顧地闖了進來……”

    竟是他。

    宋誌江匆匆打量著兩個女孩,先問章洛揚:“這位可是——薑夫人膝下長女?”

    那片刻遲疑,竟似是已得知章洛揚決意與章府撇清關係。

    章洛揚點頭。

    宋誌江又看向沈雲蕎,“那這位就是沈大小姐了?”

    沈雲蕎愛答不理地嗯了一聲。

    章蘭婷掙紮著起身,戰戰兢兢地走到宋誌江近前,“世子爺……她們……”

    宋誌江卻不理她,對章洛揚和沈雲蕎拱一拱手,語聲居然很是客氣:“賤內得罪了兩位大小姐,實在是我管教無方,還望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

    章洛揚和沈雲蕎俱是一愣。

    “告辭。”宋誌江欠身後退,這才狠狠地瞪了章蘭婷一眼,“跟我迴去!”

    章蘭婷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身子分明有些顫抖了,“妾身……妾身跟娘親一道來的。”

    “嗯?”宋誌江擰眉。

    “是。”章蘭婷垂了頭,跟在他身後離開。

    “這是唱的哪一出?”沈雲蕎喃喃地道,“看起來,都不用我們想法子收拾章蘭婷了?武安侯世子……怎麽是這樣的?”

    章洛揚亦是啼笑皆非,“不管這些了,清淨了就好。”她招手喚沈雲

    蕎,“我們去看看庫房的賬冊,你不是說房裏缺個好看的花瓶麽?我幫你去選一個。”

    沈雲蕎笑起來,“好啊。”

    正要去庫房,俞府的白管事過來了,身後隨從抬著幾個箱籠。他見過兩人,解釋道:“皇上親自陪同俞大小姐去針工局挑選了不少衣料,這些是指明給您二位和薑夫人的。此外,三爺手裏有幾家銀樓,也命小的去選了一些質地上乘做工精湛的首飾和擺件兒,請兩位大小姐過目。”

    章洛揚和沈雲蕎連忙帶著一行人把東西送到正房,和薑氏一同賞看。

    白管事告辭之前,道:“三爺剛迴來,府裏府外事情頗多,說過兩日再來薑府看望夫人和兩位大小姐。”

    三個人俱是笑著點頭。如何不明白,現在這一切,都是因為俞仲堯才能享有。

    **

    返迴外院找章蘭婷的大夫人,聽說武安侯世子把女兒帶走了,臉色驚疑不定,慌忙坐馬車離開,徑自去往武安侯府。

    她知道,武安侯世子動輒便會對蘭婷拳打腳踢。今日這件事,要是湊巧還罷了,要是他反對蘭婷來見章洛揚,蘭婷怕是又要吃一番苦頭。

    心急如焚,她一再催促車夫,趕到武安侯府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

    宋誌江和章蘭婷在二門外下了馬車,他拎著章蘭婷迴到房裏,進門便是狠狠一記耳光,“賤人!誰準你出去招搖惹事了?!”

    章蘭婷踉蹌後退,險些摔倒,嘴裏怯懦地辯解道:“已經知會過娘,娘同意了。”

    “娘也是你能叫的?”宋誌江又甩手一記耳光,“你跟娘說的是實話麽?!”

    “世子爺!”章蘭婷捂著臉看著他,“我苦苦周旋,為的是什麽?我是想讓婆家、娘家跟俞少傅搭上關係成為親戚!已經說過多少遍,你又忘了不成?”

    “這種事也能指望你?”宋誌江冷笑,“你去周旋的結果,便是被人掌嘴去?不需想也知道,必是言行無狀自討苦吃。你除了讓我丟臉,還會做什麽?”他指一指地麵,“跪下!不然我就活活打死你!”

    章蘭婷真急了,仰起臉瞪著他,“那你就趁早活活打死我!我周旋起來是有些艱難,可這畢竟是武安侯府的一線希望。你打啊,打死我!到時候你就等著家破人亡吧!我雙親一定會讓你給我償命的!”

    “做你的春秋大夢!”宋誌江抬腳狠狠踹在她心口。

    章蘭婷身形猛然後退,栽

    到在地之前,頭頂撞到了茶幾的犄角。

    劇痛襲來,她險些暈厥,下意識地抬手,摸到了溫熱的鮮血。

    “今日我就打死你,倒要看看順昌伯那個老東西能拿我怎樣!”宋誌江氣洶洶吩咐丫鬟,“拿我的刀來!”

    丫鬟已經嚇得麵無人色,頻頻點頭稱是,隨即卻拔腿跑了出去。

    真要出人命了。

    武安侯夫人和宋二夫人急匆匆趕來,進到門裏,看到倒在地上頭上淌血的章蘭婷,嚇得不輕,失聲喚人去請大夫。

    宋誌江到了章蘭婷身邊,眼中竟有著戲謔的笑意,“當初你和章文照設局算計我,你投懷送抱,反倒說我輕薄於你。之後我才知道你的小算盤,是要將你大姐推給我。我那會兒還真有點兒感謝你,起碼見過你大姐的人,都說她很是貌美,性子乖巧,足不出戶。後來她跑了,我不意外,知道自己聲名狼藉。今日見到她和沈大小姐,才知道她的確是該跑。與她站在一起,你給她提鞋都不配!她要是讓你如願,真就沒天理了。可同樣的,她要是著了你的道,我也會幫她將你折磨致死的!”

    他折磨人,是不留餘地的,讓人遍體鱗傷,且言語似刀,專往人心口上戳。

    “是,我這種貨色,也隻配得起你這個瘋子一般的斷袖。”章蘭婷心口劇烈地起伏著,“你連女人都打……”

    “誌江!你給我滾出去!”武安侯夫人氣得臉色發青,“這種時候,你怎麽能打她呢?!”

    “您知道什麽?!”宋誌江嗆聲道,“她說什麽您就信什麽?不管章家願不願意,章家都會把嫡長女從族譜上除名——人家根本就不認章家,已經鐵了心了。並且,章大小姐的生母已被冊封為安陽縣主,太後提起這位縣主,稱為薑夫人。昨日、今日,她都不知輕重跑去薑府惹人不快,迴來後還與您沒有一句實話,該不該打?她哪裏是去周旋了?分明是去惹事了。再三如此,必會惹惱俞少傅,到時整個宋府都會被他連累!”

    武安侯夫人震驚,“你、你說的是真的?這些是誰告訴你的?可信麽?”

    “是俞府的白管事親口跟我說的,說章大小姐厭惡這個賤人,她卻連續兩日跟著父母前去薑府惹人不悅。知道我趕過去的時候是何情形麽?——章大小姐和沈大小姐正命人掌嘴懲戒她呢!您倒是告訴我,她失去攀關係還是去添亂的?!”

    武安侯夫人緩緩錯轉視線,對章蘭婷怒目而視,“你好大的膽子!竟在我麵前謊話

    連篇!居然還提議要我宴請賓客,透露幾句你大姐的事。”她深深吸進一口氣,“沒錯,是要宴請賓客,我得跟人們好生說說你這個兒媳婦到底是怎樣的品行!”

    章蘭婷已將近昏迷。

    大夫人急匆匆趕緊來的時候,心驚不已,跑到女兒身邊時,淚眼模糊,“蘭婷,蘭婷!”

    章蘭婷聽得母親的緩聲,勉強睜開眼睛,“娘……”

    “大夫呢?!”大夫人焦慮地責問,轉眼看去,才發現宋府幾個人神色各異地站在那裏,一絲焦慮也無,“你們……好,很好!”她揚聲喚隨行的丫鬟,“送二小姐離開此處,就近找個大夫診治。”

    章蘭婷被架出去之後,大夫人瞪著武安侯夫人,“我的女兒被這般欺淩,你這個做婆婆的居然冷眼旁觀?”又惱怒地看向宋誌江,“你這麽欺負蘭婷,還有沒有一點兒人性!?和離!盡快和離!否則……”

    “和離?”武安侯夫人冷哼一聲,轉身向外走去,“誌江,盡快把那個賤人休了!否則我將你掃地出門!二弟妹,你準備好帖子送到薑府,過兩日我要上門拜望薑夫人,盡快!”

    宋誌江和宋二夫人恭聲稱是,隨著武安侯夫人快步離開。

    大夫人身形一晃,險些背過氣去。

    迴到府中,安置好章蘭婷,大夫人命人請順昌伯迴正房一趟。

    順昌伯正與二老爺說話。

    二老爺道:“我要想想法子外放,不求別的,做個縣令就知足。”之前章府隻是給他捐了個官兒,空有頭銜,並無實職。

    順昌伯驚訝之餘不免惱怒,“正是風雨飄搖的時候,你要去外地躲清靜?”

    二老爺嘴角一撇,“以前懷疑過,你侵吞了大嫂的錢財,但隻是懷疑。如今路人皆知,你還想讓我與你同舟共濟?章家就是再不濟,也不該做出霸占女人妝奩的醜事,父親若是在天有靈,也不會饒了你的!”說著話拂袖起身,“你別管我,更別阻撓,已然聲名狼藉,若是鬧到兄弟反目的地步,外人罵的也不會是我。”

    順昌伯無從反駁,隻是麵色漲得通紅。

    帶著滿腹火氣迴到正房,看著臉頰腫脹不堪、頭上包紮、昏睡不醒的章蘭婷,他愈發惱火,“怎麽迴事?!你和她一同去那邊,就是這個結果?!”

    “你先別急著生氣。”大夫人又何嚐不是怒火中燒,可在此刻,隻能好言好語地與他說話,“坐下,我跟你說說是怎麽迴事。”

    順昌伯耐著性子落座,煩躁地喝完一杯茶,也聽清楚了是怎麽迴事。

    事情很明顯,俞仲堯雖說人在養心殿幫皇帝處理朝政,並沒忽略薑氏和洛揚,定是吩咐過了,好生照料。用不了多久,便會有人找到章府,讓他開祠堂,將洛揚從族譜上除名。

    俞仲堯要娶洛揚,但是不願意娶章家女。

    皇帝一直對俞仲堯言聽計從,往年就是如此,在俞仲堯的私事上,總是先一步考慮到,讓他免去煩擾。到了如今,皇帝已然長大成人,依然這樣倚重俞仲堯,大事小情的,君臣兩個一條心,被他們留意到的人,不是過得太好,就會過得太糟。

    沒可能再指望利用洛揚得到益處。

    更沒可能得到原配的原諒、女兒的諒解。

    “你倒是說句話啊?!”大夫人連說幾句話,他都神思恍惚,隻得拔高聲音,“難不成你要忍氣吞聲,由著武安侯府這樣淩辱蘭婷?!”

    順昌伯這才迴過神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居然笑了,“能怎樣?這不是她自找的?”

    “你!”大夫人險些發作,“你怎麽能這麽想?你不是最疼愛蘭婷麽?眼下武安侯府嚷著要休妻呢!憑什麽?我們不把他們告到官府已經便宜了他們……”

    “別囉嗦!”順昌伯擺手打斷了她,“我會去找武安侯理論。”

    “和離,要蘭婷跟那畜生和離!”大夫人見他起身往外走,忙不迭地叮囑。什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女兒的安危。這次幸好隻是皮外傷,要是幸好撞到了穴位,女兒此刻怕是已經與她生死相隔。

    **

    午後,章洛揚換了衣服,臥床小憩。

    頭剛沾到枕頭,丫鬟在門外通稟:“大小姐,三爺來了。”

    “啊?”章洛揚慌忙坐起來去拿衣服。

    俞仲堯已經走進來。

    他穿著半新不舊的深色錦袍,眼神銳利,看到她的時候,倏然變得柔軟。

    “你、你怎麽就這樣進來了?”章洛揚尷尬不已。連翹去看望親朋了,還沒迴來,丫鬟都是不相熟的。

    “那我該怎樣進來?”俞仲堯笑著到了床前落座,攬過她,吻了吻她額頭,“這兒都是俞府的丫鬟,看到什麽都是沒看到。放心。”

    “那還好。”她這才放鬆下來,“不是說過兩日才來麽?”

    “是這麽打算的,但是——”他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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