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軒帶來之後,俞仲堯並沒見他,隻是讓阿行帶他去薑氏房裏。

    俞南煙聽說了,也去了薑氏那邊,先一步說了所知一切,以及對蔣軒的懷疑。

    薑氏聽了,沉默良久,隨後意興闌珊地起身去往內室,“人我就不見了。你要是願意讓他給你解惑,不妨詢問幾句。”

    俞南煙稱是,送薑氏到了內室,關切地問道:“您沒事吧?”

    “沒事。”薑氏苦笑,“誰都沒法子的事。幸虧你們警惕,不然……我和洛揚保不齊就被毒害身亡。我隻是有些心寒,想歇一歇。”

    俞南煙無從寬慰,服侍著薑氏歇下,去了廳堂。

    阿行帶著蔣軒進門來。

    俞南煙看到蔣軒的第一反應是:這個狼心狗肺的騙子!隨後才道:“薑老板懶得見你,我倒是願意詢問你一些事。”

    蔣軒卻是悵惘地一笑,“由此可見,這些年來,薑老板都不曾相信過我。不然,她和章洛揚早已中毒。”

    俞南煙也笑,“我慶幸如此。若是你這種小人得逞,才真正是沒天理。”

    蔣軒不置可否。

    俞南煙問道:“你之前的話,是騙人的吧?你傾心付珃,卻在付玥麵前說反話。付玥聽了,半信半疑,她最好奇的是你從何時與付珃暗中來往。你為何要那樣說?是不是告訴付珃大勢已去,她能指望的隻有你了?”

    蔣軒不說話。

    俞南煙促狹一笑,“不說,好啊。那麽,你知不知道,你每日讓人送來的飯菜,是誰享用了?”

    蔣軒神色一凜。

    俞南煙笑得快意,“是付珃。”

    蔣軒身形一震,踉蹌後退。

    “我猜想的果然沒錯。”俞南煙語帶輕嘲,“這算什麽?你居然對她全心全意。可你知不知道,你在她眼裏,還不及一個李複。李複死了,她就會在意你麽?”她凝視著他,忽然說起另外一件事,“三年前,付珃跟我要過一個避喜的方子,她是委身於你還是李複?”

    阿行聽了,心裏啼笑皆非。這算是南煙行醫的好處還是壞處?要是換個人,打死也說不出這種話。但在她看來,隻要用得到藥物的事情,都屬正常,在有些場合,沒什麽不能說的。

    俞南煙凝著蔣軒,沒錯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眼神,片刻後頷首一笑,“果然是你。難為我先前一直以為那男子是李複。付珃這個賤人,你這個禽獸不如

    的東西。”

    “你有什麽資格對我們品頭論足?!”蔣軒怒目看著她。

    這就是變相地承認了。

    俞南煙扯扯嘴角,“真叫人惡心!認識你們的人,都該以你們為恥。”

    “你又算個什麽東西!”蔣軒嗆聲反駁,“眼下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若風溪並無外人入侵,付珃怎麽會淪落到這一步!”

    阿行轉身喚人進來,冷聲吩咐:“將付珃帶到院中。蔣軒再說一句冒犯大小姐的話,你便在付珃臉上劃一刀;他若是膽敢少答大小姐一個問題,便剁下付珃一根手指,不夠剁了,便除去她五官。”

    “是!”

    蔣軒聽了,麵無人色。

    阿行不屑一笑。多可笑,多荒謬,竟有兩個人對付珃那等毒物傾心,且是矢誌不渝。

    俞南煙麵色如常,和聲問道:“說說吧,為何對薑老板起了異心?”

    蔣軒不想迴答,但是心裏畏懼阿行會說到做到,隻得如實道:“正如一些人所說過的,假如換個人是薑老板,會一早屈就,嫁給付程鵬,蔣家全不需為她弄得家破人亡。這是其一。其二,蔣家三條人命因她葬送,她撫養我是理所應當,但是醉仙居生意興隆之後,她把我當成外人一樣防範。收入若有三成,她隻給我一成,餘下兩成,她都用來培養人手,以待來日離開風溪,去找她的女兒。眼下她的女兒女婿來了,她可曾想過帶我離開此處?可曾想過彌補蔣家因她而喪命的三個人?”

    俞南煙冷靜地分析道:“醉仙居生意興隆的時候,你已經跟付珃不清不楚了吧?換了你是薑老板,你能不防範養了個白眼兒狼?”

    蔣軒沒接話。

    “那我就當你默認了。”俞南煙繼續道,“再者,薑老板撫養了你十多年,你的品行都無法讓她深信不疑,並且你到如今也隻是個小生意人。若把你帶到大周,你能做什麽?難不成薑老板缺你這樣一個二世祖?”

    “……”

    “再說了,”俞南煙目光轉冷,“薑老板與你父母、姑姑的事情,是上一輩人的事,容得你置喙?薑老板要是不看重你的三個長輩,又何必拋下幼女不遠萬裏迴到風溪被禁錮在此地這麽多年?若非因為三個人因她喪命而悲慟至極,她又何須輕生以至於到如今還未痊愈?她若真是你想的那種人,又怎麽會自與我相識之後便處處提點予以幫助?說來說去,是你這個人不堪,連我一個女孩子都比不得,焉能奢望別人交付

    真心。”她嫌惡地扯扯嘴角,“說你是白眼兒狼都過譽了!你簡直就如付珃一樣,不過蛇鼠之輩!”

    蔣軒胸膛起伏著,卻不敢嗆聲。他聽到了動靜,得知付珃已被帶到院中。她隻說了一句話,便被人塞住了嘴。

    “得了,罵你這種畜生又是何苦來?我也是糊塗了。”俞南煙喝了口茶,“你是何時與付珃牽扯不清的?”

    蔣軒迴想片刻,道:“她迴到風溪,傷愈之後,便去過醉仙居幾次。後來有兩次,醉仙居遇到棘手之事,都是她命人暗中幫襯,才了卻風波。我鍾情於她,是為她貌美,亦是為她的性情。”

    俞南煙失笑,“她與付程鵬名為父女,實則如末路,她最大的樂趣之一,便是給付程鵬添堵。你當她是幫你?她不過是借著這些事,試探付程鵬對待薑老板的心跡。假如付程鵬震怒,她恐怕會通過你與薑老板聯手,讓付程鵬活活氣死她才滿意。可惜,付程鵬不似她離開之前的性情了,不敢處處逼迫薑老板。真是可笑,你居然會感激她。”她搖了搖頭,真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蔣軒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那樣一個人,不知委身過多少男子。可以確定的是,最沒腦子的是你。就是因為她與你那般親密,你才到如今還不識時務,要立誓為她報仇救她離開這裏吧?”俞南煙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再多看幾眼,我真就要作嘔了。阿行哥哥,麻煩你趕緊把他弄走。”

    阿行頷首,喚人將蔣軒帶出門外,自己則去找俞仲堯,詢問如何處置這人。

    俞仲堯略一思忖,道:“與付珃一樣。”

    這樣,是真正的自食其果,阿行點頭,又問:“與付珃、蔣軒相關的可疑之人——”

    “一概除掉。”

    “是。”阿行頓了頓,故意問一句,“包括付玥?”

    俞仲堯失笑,“明知故問。不包括。”事情到了現在,證明南煙真的沒看錯人。即便是看錯了人,為著妹妹,也要網開一麵。

    阿行笑著道辭,去吩咐手下。

    **

    蔣軒的事,章洛揚和沈雲蕎在事前都有耳聞,隻是很默契地保持一致,麵上不聞不問。

    因為那是關於薑氏身邊人的事情,除非她願意,否則任何人都不好詳加追問。

    今日一早,章洛揚去了鋪子,翻翻賬目,聽掌櫃的跟自己念叨大事小情。

    掌櫃的告訴她,工匠為著能長

    期做這營生,愈發地盡心盡力。

    章洛揚看了看擺在鋪子裏的家什,手工的確是有所精進,她滿意地笑了,隨後問道:“你這麽說,是不是他們想多要些工錢啊?”

    “哪能啊。”掌櫃的連忙作揖,“我隻是跟您說說。他們現在的工錢已是羨煞旁人,還要加的話,那可真就是人心不足了。風溪人知道好歹,您隻管放心。”

    “隻是開個玩笑,別放在心裏。”

    掌櫃的喜笑顏開,“那就好,那就好。”

    章洛揚辭了掌櫃的,轉頭去了沈雲蕎那邊。

    沈雲蕎的水粉鋪子是剛剛開張,絕大多數東西還是在風溪常見的,隻有幾種胭脂水粉是獨屬於她的——到底時日尚短,她還來不及做出太多的花樣。可是,有幾樣新奇之物,已然足夠。

    平日裏,高進還是要和阿行一起料理諸事,她就悶在房裏製作胭脂水粉香料,鋪子裏雇了個夥計,足夠招唿上門的人。

    章洛揚進門時,沈雲蕎還在埋頭調製香料。章洛揚自然也不用她招唿,落座後問道:“生意還好麽?”

    “還不錯。”沈雲蕎喜滋滋的,“照這樣的話,多說三個月就能迴本了。大周那些好一些的胭脂水粉,到了這兒可算是寶貝,好多人來買呢。等我再多添一些花樣,生意自然會更好。”

    “這可是大好事。等你賺了錢,可要記得請我吃一頓好吃的。”

    “好吃的是你做出來的。”沈雲蕎笑問,“到時候要我花多少銀子才能請得動你下廚啊?”

    章洛揚被引得笑起來,“高大人的廚藝也不錯,最起碼,讓你每日吃好是不成問題。”

    “這倒是。”沈雲蕎放下手邊的事,坐到了章洛揚近前,“俞宅一切可好?”

    “還好吧。”章洛揚把蔣軒的事情說了,“我是一早聽三爺提了提,定要發落蔣軒的。我想了半天,還是決定當做不知情,該做什麽做什麽。”

    沈雲蕎會意,點了點頭,“這本就是沒法子寬慰的事情,等你晚點兒迴去再去找你娘說說話就行了。”

    “我知道。不管怎樣,上午我娘房裏也不得消停,隻盼著她別太生氣。”

    “才不會。”沈雲蕎道,“依著你娘的性情,知道這結果也不會意外——付珃吃了那些飯菜的症狀,誰不知道啊?她早就清楚,眼下也隻是心寒失望,但不會太傷心。”

    “這樣最好。”章洛揚歎息一聲。

    “別不高興了。”沈雲蕎拉著她去往裏間,“我單獨做了幾樣水粉,搽臉益處頗多,自然少不了你和南煙的。還有幾樣我隻在風溪見過的香料,特別好,你記得一並帶迴去。”

    “真的?”章洛揚不無感激,“辛苦你了。”

    “我才不辛苦,等我饞你做的飯菜了,找上門去,你可不準偷懶不給我做。”

    章洛揚笑出來,“怎麽舍得餓著你。”

    盤桓到近正午,章洛揚迴了俞宅,徑自去了薑氏房裏。

    薑氏才起身,在用飯,看到女兒進門,笑意便蔓延到了眼角眉梢,“吃飯了沒有?”

    “沒有。”章洛揚看著桌上精致的菜肴,“是您親手做的吧?我也要吃。”

    薑氏嗬嗬地笑起來,吩咐丫鬟添一副碗筷,“近正午才醒,百無聊賴的,便去小廚房做了四菜一湯。手藝還不如你,你將就著吃吧。”

    “誰說的?”章洛揚老大不滿的,“您做的飯菜最好吃。”

    “隻你這麽想。”薑氏笑著拿起瓷勺,舀了辣豆腐,放到女兒碗裏。

    “這是娘親做的飯菜呢,對我來說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章洛揚心滿意足地笑著,拿起筷子來大快朵頤。

    “不急,慢點兒吃。”薑氏又夾了一筷子糖醋魚,“多吃些魚肉。”

    “嗯!”

    母女兩個一同用完飯,轉去臨窗的大炕上說話。

    薑氏不等女兒詢問,先一步說起蔣軒的事:“這些年了,我始終念著他是蔣寧的侄子,始終願意相信他,最起碼,不跟他成為陌路。但是……人世無奈亦無常。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我看得出,他恨我,並且生性不安分。是該恨我,對於蔣家來說,我的確是個禍根,我不怪他,但也不怪自己——怪誰都沒用。有用的話,我願意厭憎自己一世。起初就覺得他不是讓人放心的孩子,後來,心腹告訴我,聽說了他與付珃、付玥的一些事。與南煙熟稔之後,得知付玥心地不壞,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便愈發不能原諒他——任誰都清楚,南煙是被付珃帶到風溪來的,還是個小孩子,付珃都忍心下手,何況別人?他卻是那麽蠢……不論是被付珃的樣貌迷惑,還是被付珃的手段蒙蔽了心智,在我看來,都太蠢。是因此,我與他始終親近不起來,慢慢的,相見時等同於敷衍一個陌生人。”

    “那麽,在出事之前呢?您分明是很信任他的樣子。”

    薑氏苦

    笑,“我是從本心裏願意去相信他,用誠心待他。而他呢?在我搬出來之前,說了不少令我動容的話,唉……就是報答我這些年扶持之類的話。真的,洛揚,我願意相信他。到底,那是我摯友的侄子——一輩子隻一個的摯友的親人。再者,局勢太明顯,我不相信他會蠢到這樣自不量力的地步。可是結果……”她歎息一聲,“到此刻,我隻能欽佩付珃,死到臨頭,還有人為她肝腦塗地。不是仲堯他們這樣的人,不是始終心存防備,你我怕是都已遭了毒手。”

    “……”母親末尾的話,是嘲諷,也是訴諸事實,章洛揚不能否認。

    付珃算計別人能夠得逞,利用的就是別人的一時大意。

    俞仲堯的一時大意,使得兄妹分離長達幾年;

    簡西禾的一時大意,使得摯友不知所蹤生死難測。

    最要緊的是,付珃身邊也有為她赴湯蹈火的人,且不在少數。

    不管她用什麽手段收買了那些人,但是她有誓死為她做事的人——這是不容忽視的。

    成王敗寇。

    你不能因為付珃每況愈下就百般嘲笑她的蠢她的自不量力,因為隻要你一時疏忽,受盡嘲笑屈辱痛苦的,便是自己。

    付珃這類人,一輩子都在鑽空子,隻要贏上一兩次,便能讓別人受盡苦楚。

    值得慶幸的是,這世間大多數人,願意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贏或輸,沒有那些齷齪歹毒至極的心思。

    但是,都沒餘地笑別人癡或傻,畢竟立場不同,畢竟,那種人眼中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

    畢竟,在少數人眼裏,道理二字,是空談。

    **

    蔣軒的歸處,是與付珃住到了一處,所在房間隻得一牆之隔。

    他與付珃緣起至今,到底是怎樣的曆程,無人關心,誰都懶得詢問。

    阿行找到了作為蔣軒一名心腹的廚子,叫他每日如法炮製,做飯菜給蔣軒吃。

    付珃那邊則不再有這種待遇。

    飯菜——也就是毒藥停下來,付珃逐日消瘦下去,嗜睡的情形略見好轉。

    到這時,簡西禾才告訴她為何每一餐看起來都像模像樣,末了,不無同情地道:“這毒藥必是你從大周帶過來的,可你每日服用,居然都沒發覺,真是滑稽。”

    付珃滿心滿身的倦怠,闔了眼瞼。

    簡西禾語氣蕭瑟,“你神誌

    不清的時候,囈語卻多為以往在大周的經曆,聽來屬實。我和手下都曾乘機詢問陸群的下落。你給的答案相同。”

    付珃緩緩籲出一口氣,“陸群死了,早就死了。在大周境內的活人,不知何時就會被找到,要麽就會從囚禁之處逃離。誰會傻到留活口的地步。”

    “死了也好。”簡西禾早已在麵對這件事,此刻自是能夠平靜以對,“你日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別怨誰,隻需記得,你惹人嫌惡。知道你在俞仲堯眼裏算個什麽東西麽?用來試毒的東西。尋常人大抵會讓貓狗試毒——你在他眼裏,還不如一個畜生。”

    付珃猛地睜開眼睛。她自然知道,簡西禾所說屬實。她隻是從來不能對與俞仲堯有關的事情平靜以對。

    簡西禾吩咐手下,“她要是死得痛快,你們就不必活了。”

    **

    付程鵬停靈四十九天,風光出殯。

    諸多紛擾、罪孽,始於他一廂情願、半生執念,止於他了卻生涯、獨赴黃泉。

    風溪的紛擾,是因他的死,得以迅速劃上句點。

    **

    章洛揚並沒因此輕鬆下來,每日盡量騰出多一些的時間來陪伴母親。付程鵬、蔣軒的事情,母親便是看得再開,心緒也不可能沒有起伏。

    薑氏生怕女兒覺得冷,親自指揮著下人將地龍、火炕燒得熱烘烘,讓室內暖入春日。

    室內這份溫暖,總讓章洛揚因著滿心的愜意、滿足而變得慵懶,時常說著話就會依偎著母親歪在大炕上,再過一陣子,便不知不覺地入夢。

    薑氏總是滿臉含笑地給她蓋上錦被,自己靜靜地做針線。

    光陰因此靜好。

    這是她願意用生命去換取去疼愛的孩子,過往煙雲,便是有著無盡陰霾,亦無所謂。

    她最需要的是女兒的寬容諒解,女兒給了。

    女兒最需要的是她沒有條件沒有計較的陪伴、相守,她可以。

    女兒是將她整場生涯照亮的那一輪暖陽,若不能得,便是置身煉獄;若得到,便是人間天堂。

    是的,她是最凡俗的那種女人,孩子才是她的一切。

    **

    這日,章洛揚在薑氏房裏用過晚飯又敘談多時才迴房。

    俞仲堯已經洗漱歇下,依著床頭看書。

    她笑著坐到床畔。

    他丟下書,枕著她的腿,闔了眼瞼,“別人是嫁了人忘了娘,你卻是正相反。”

    “胡說。”章洛揚給他按揉眉心,“哪有你這種女婿,居然吃娘親的醋。”

    俞仲堯展臂環住她的腰肢,“你是不知道,迴房時有沒有你等著,心緒天差地別。”

    “那……我往後陪娘親吃完飯就迴來,好不好?”

    俞仲堯輕笑,“不用,別理會我亂抱怨。你們心緒舒暢,便是最要緊的事。”

    “那我要好好兒謝謝你了。”

    “怎麽謝?”

    章洛揚隻是笑,沒應聲。是明白,自己在他眼裏,就是個小騙子,允諾也不會兌現。

    上次避喜的藥,他沒怎麽當迴事,看完就扔到了一旁。還是過了兩日她問起,他才將諸多醫書搜刮到眼前,細細閱讀,又拖了兩日。

    她再次問起,他說還行吧,目前看過的醫書都說沒問題。

    她喜笑顏開的,說那就好。又說有沒有問題都是一樣,她拿到藥物當晚就服用了,因為相信南煙。

    他真是沒好氣,那天好好兒地收拾了她一通,直到她討饒,允諾改日犒勞他。她是清楚,他是為自己好,一點點閃失都不願意自己出,並且,他是打心底不在乎世俗一切,孩子來了,他是最高興的那一個。可她終究是有自己的考量,這件事,隻能讓他遷就她。

    但是直到今日,她所謂的犒勞他,從未兌現。

    橫豎也是兩個人之間無關痛癢的事,他沒計較,她也不是經常做這種事的人,偶爾提起,隻是戲謔之語。

    俞仲堯握住她的手,把玩著她的手指,提及另外一件事:“方同和他帶來的那些人,一日也沒閑著,前兩日與我說,反複勘察之後,找到了可以繞過雪山埡口的路。”

    “就是說,我們可以盡早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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