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蕎聽了這話,神色一緩。

    那名金吾衛繼續道:“寺裏的人又不是不知道輕重的,直接告訴武安侯府的人,拿了三爺和王爺的親筆信件到寺裏才作數。除非皇上親自下旨,不然閑雜人等日後就不要去看順昌伯夫人了。武安侯府雖然被駁了麵子,到底是害怕三爺和王爺日後責怪,事情便不了了之,待章蘭婷倒是和氣了幾分,大概也是怕她想不開吧。”

    站在武安侯府的位置想想,也真不能往死裏折騰章蘭婷。沈雲蕎對這結果勉強算是滿意,隻要別讓母女兩個聚在一起就好——章蘭婷到底是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心腸再歹毒,也不是城府深藏的人,要是有順昌伯夫人點撥著就又不同。

    順昌伯夫人是誰啊,那可是個花招百出的女人,能將順昌伯那個人渣哄得團團轉,亦是不能小覷的。

    隨後,她問了問沈家情形。

    沈家大老爺的態度很幹脆,直接當她已經死了,她那個繼母與人說起倒是還留著幾分餘地。

    沈雲蕎扯扯嘴角,怎麽樣都可以,她無所謂的。

    那名金吾衛告辭之後,她歪在大炕上,過了一會兒,睡意襲來,懶得動,便讓落翹取來被子蓋上,就在這兒歇下了。耳畔隱隱傳來高進與方同的談笑聲,分外爽朗。

    讓他這麽高興的事兒,平日裏可不多。

    她忍不住笑了笑,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恍惚間,她察覺到有人進門來,伴著酒香趨近她。

    聽腳步聲,是高進。

    她並沒因此緊張,就是清楚,他偶爾耍壞,但不會真的欺負她。因此連眼睛都沒睜開,要繼續睡。

    之後卻是身體懸空,連著被子被他抱了起來。

    沈雲蕎心弦一緊,卻沒出聲。倒要看看他唱的是哪一出。

    結果是他把她抱迴了寢室,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到床上,給她掖了掖被角。

    之後他並未離去,坐在了床畔。

    似乎……是在看著她?

    有什麽好看的?她翻身向裏。

    可他還是沒離開,就坐在那兒。

    過了許久,他的手落在她臉頰。

    燙熱的手,熨得她臉頰發熱。

    繼而,他指尖描摹著她眉宇,極為輕柔。

    她竟不反感,甚至熏然欲睡。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收迴

    手,站起身,迴到大炕上歇下了。

    沈雲蕎輕輕地唿出一口氣。

    **

    章洛揚坐在桌前,描繪著陳設的圖樣,盡量細致到衣櫃門窗上的紋樣一目了然。前院的事情,俞仲堯命人與她說了。她料定他今晚很可能要忙碌整晚。

    連翹時不時進門來,換上一杯熱茶,別的時候便到東廂房廊下坐在小凳子上,看著空中夜色想心事。

    明日要去給夫人求醫問藥,不知道這兒的人的醫術究竟可不可信——是的,打心底,她已經將章洛揚看做俞府夫人了。

    在俞府當差有些年頭了,早已了解三爺的性情。那樣的男子,認定了的事便會做到極致,認定了的人便是一世不放手。

    自然,也有著特立獨行的時候。世俗的一切,他若在意,是為著自己心愛的女孩著想;若不在意,便是至情至性所致,日後必然會給一個更好的交待。

    連翹就是因為太明白這些,才在此刻猶豫起來——三爺那麽在意夫人,自己尋來的藥若是出了哪怕一點點岔子……

    不行,還是要找人細細打聽一番才好,口碑差一點的人都不能去找。

    正盤算的時候,負責院中灑掃的趙新家的走過來,遞給她一杯菊花茶,靦腆地笑道:“依著你的法子沏的,不知道味道如何。”

    連翹感激一笑,“還不乏?”

    “嗯。”趙新家的點頭,“院子裏事情不多,一點兒也不覺得累。”

    “那就坐下,說說話。”連翹拉過一旁的小凳子。趙新家的為人憨厚樸實,從來是隻管分內事,她對這年輕的婦人很有好感。

    趙新家的笑著坐下,遲疑地問道:“方才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想家了?”

    “不是。”連翹心念轉了轉,扯了個謊,“是有一個相熟的好友有為難之事。她與夫君剛成婚就來到了此地,總是擔心要是在這裏有了喜脈可就不好了……”到底還是沒出閣的姑娘家,她將一番話說完,臉頰已有些發燙。

    趙新家的聽了,垂下頭去,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道:“我這幾個月也總為這種事犯愁呢,要不是你說起,我也不好跟你提起。今年春日,我生了個兒子,眼下婆婆幫忙帶著。我是想著兒子大一些了再添個孩子,這兩年先盡心賺些家用。”

    連翹想了想,趁勢道:“你是當地人,不似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可以去找人討個方子啊。”

    趙

    新家的卻是連連搖頭,“不行,不行的。我可不去,你也別讓相熟之人去找那些個聲稱有偏方秘方的人。”

    “怎麽說?”連翹的心懸了起來。

    “那種人是看人下菜碟,給的藥因人而異。有的人服用之後,倒是避免了懷胎,可要是想再有喜脈,還要去找他求方子調理一段日子。除非是嚇得住那種人的,他們才不會耍花樣。”

    “……”

    “說起來——”趙新家的眼含困惑,“咱們宅子裏的俞小姐是風溪醫術最好的人,她就知道這些秘方,還是不傷身體的。我眼下不敢去找她,是自知身份卑微,怕三爺怪罪我擾了小姐的清淨,可你不一樣啊,夫人跟小姐情同姐妹,又那麽看重你,這點事情不算什麽吧?”

    “……”連翹心說大小姐就是夫人的小姑子,怎麽好意思說你給你嫂嫂開個方子?姑嫂兩個相見會尷尬的。她想了想,笑道,“我是擔心小姐追問是我哪個好姐妹,不想姐妹見到小姐的時候不好意思,還以為別人的方子很靈驗……唉,幸虧與你說了說,真要好好兒謝謝你。那就這樣吧,明日你我一起去找小姐,說說這件事,求小姐幫忙。”

    “好啊,好啊。”趙新家的喜出望外,想了一會兒,又道,“不如這樣吧,到時就說我和我相熟之人都要用到,省得你或是你姐妹不好意思——權當感謝你幫忙了。”

    “嗯!好!”

    兩人正說著話,俞南煙帶著兩名小丫鬟進到院中,連翹連忙起身,低聲對趙新家的說一句:“你等會兒,說不定這會兒就能跟小姐說說這件事。”

    到了俞南煙近前,連翹屈膝行禮。

    俞南煙笑問:“嫂嫂歇下沒有?”

    “還沒有。”連翹笑著迴道,“在畫桌椅板凳衣櫃門窗的圖樣子呢。”

    “我來找她說說話,不耽誤嫂嫂吧?”

    “不耽誤,您快請。”連翹一麵走一麵道,“方才奴婢還正與人說起大小姐呢?”

    “哦?”俞南煙俏皮地一笑,“說我什麽壞話了?快如實招來。”

    “哪兒敢說您的壞話。”連翹笑道,“是院子裏有人想找您求個方子。”說著指一指東廂房外的趙新家的,把事情說了。

    “小事啊,跟我要方子拿藥,就跟請廚子做飯菜一樣,都是天經地義的。”俞南煙到了東廂房外,招手喚趙新家的,“來,怎麽迴事?與我細說說。”

    趙新家的慌忙上前行禮

    ,把自己的情形說了說,更沒忘記連翹的事,末了又道:“奴婢還有個交情很好的小姐妹,是新婚,年歲不大……”

    俞南煙耐心地聽完,笑盈盈頷首,“我記下了,明日就把方子和藥給你拿過來,到時候再告訴你怎樣服藥。下次有什麽事趕早與我說,身子要緊,用得到我的事情可別拖著。”

    趙新家的千恩萬謝。

    俞南煙這才去了正屋,進門後從袖中取出一張畫像,給章洛揚看之前,先問道:“嫂嫂以往沒見過皇上吧?”

    章洛揚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沒見過。怎麽了?”

    “讓你看看他的樣子——日後便是見到,也不好仔細打量他的。”俞南煙這才將畫像展開,一副獻寶似的樣子,“他說這是請宮裏的畫師畫的,這種畫像不會有多少偏差的。”

    章洛揚笑開來,“那我先謝謝你啦。”

    畫軸展開來,畫中的少年郎呈現在眼前,劍眉星眸,唇角噙著笑,明黃龍袍加身,器宇軒昂。

    章洛揚訝然,“這個……”她想說這個真的是小皇帝?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我那會兒看著,也是不敢相信。”俞南煙笑嘻嘻解釋,“五官還是小時候的樣子,可是氣度完全不一樣了——這哪兒像是凡事都找哥哥的皇上啊?是為這個,我特地拿著畫像跑去前麵,找哥哥問了問,哥哥說就是皇上,還說宮裏的畫師畫得不錯。末了哥哥就沒好氣了,說真是閑得夠嗆。我說他把一堆棘手的事都扔給你了,可不就閑得亂轉了。”

    “……”章洛揚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俞南煙也是啼笑皆非的,“看這樣子,不應該還那麽孩子氣……唉,真不知道他是怎麽迴事。不過也挺細心的,讓人給哥哥帶來了很多珍貴的藥草補品,生怕哥哥不舒坦。”

    提及俞仲堯的病痛,章洛揚垂了垂眸,“得空給他把把脈吧?”

    “這是自然。”俞南煙笑著握了握她的手,“哥哥一半的病痛怕是都因我而起,我一定會幫他好生調理的。”

    章洛揚笑起來,又將話題拉迴到皇帝身上,“跟我說說你小時候和皇上的趣事吧?平日偶爾聽人提皇上幾句,總是忍不住笑。”

    “小時候的皇上,真就是讓人一想起來就笑的人。”俞南煙笑道,“有一年,哥哥做什麽他就學什麽。哥哥要長期留在養心殿看折子忙朝政,偶爾閑了,去禦花園喂喂金魚。他知道之後,吵著鬧著養了幾條金魚,學著

    哥哥的樣子喂食,可是傻乎乎的,魚食一撒一大把,隻一天就把金魚撐壞了,一個個的都在他手裏丟了小命。他一早起來看了,張著嘴巴哭了一上午,哥哥到下午才得空,抱著他在禦花園轉了一下午,他這才不再難過了。後來又看哥哥時不時喝一杯酒,他也喝……”說到這兒,她忍不住笑出聲來,“還是偷喝的哥哥的烈酒,喝了兩杯就暈暈乎乎地去偏殿睡著了。哥哥過了好一陣子才知道他做的好事,忙叫人給灌了醒酒湯,等他醒了,說再喝點兒?”

    章洛揚亦是忍俊不禁。

    “他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說頭疼死了,再不喝了。還問哥哥,為什麽跟自己過不去,要喝毒藥一般的東西。……”俞南煙眼眸中盡是笑意,與章洛揚分享著兒時那段記憶。

    天色很晚了,俞仲堯命人傳話,說今晚不迴來了。兩個人索性轉到大炕上歇下,擁著被子說笑。

    末了,俞南煙握了握章洛揚的手,“今日的事,是不是很害怕?迴來的路上,看你臉色特別差。”

    “嗯,先前真是後怕得很。”章洛揚如實道,“習武有好處也有壞處。要是我手無縛雞之力的話,別人也不會動武對付我,我當然也會百般防備有人偷襲。可既然是習武之人,這種事十之八九要遇上,現在想來,也不算壞事。以往我膽子小,很多事一聽就恨不得要跑,現在得盡力改掉這性情了——不好,經不得事害了自己是自食其果,最怕的是害得你們被拖累。”

    “雲蕎姐姐可不是這麽說你的,她說讓你發慌的事情很少的。”俞南煙笑道,“你比誰都要好,真的。”

    章洛揚就笑,“我這會兒隻擔心做噩夢會吵到你。”

    “不會。”俞南煙緊握了她的手一下,“你睡前要記著,我在陪著你,有人作伴就不怕遇到是非——做夢也一樣,要記得我要你護著呢。”

    “嗯。”章洛揚心裏暖暖的。

    **

    一整夜,俞仲堯與阿行留在外院書房,一同斟酌讓皇帝難以決斷的事情,例如是否開海禁,是否著手重修運河。

    “比起以往,皇上睿智沉穩了不少。”阿行如是說,“最起碼,不是當初看到言官罵他或是罵您的折子就氣得暈頭轉向的做派。這些的確是讓任何一個帝王都為難的事。”

    “這倒是。”俞仲堯笑容中透著欣慰。每一件事,皇帝都準備了相關的公文卷宗,為的自然是讓他仔細斟酌,不會丟在一旁不聞不問,更不會草率地決定。

    這邊兩個人忙這些,孟灩堂與簡西禾則是三更半夜才迴來。

    毋庸置疑,俞仲堯對他們的戒心,大抵一輩子都不會消除,情形安穩下來之前,少不得“請”他們費心去料理些別的事情。

    他們如何不明白,倒也無異議。便是有心幫忙,也是為了章洛揚和沈雲蕎,幫不上忙也沒關係,知道她們好端端的就行了。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孟灩堂很是享受這方天地的生活——除了付家引發的那些是非,整個風溪的氛圍真正是平寧喜樂。

    簡西禾迴到居住的院落,才知道付珃已被關在後罩房裏。詢問之後,才知道白日裏的那些是非。

    洗漱之後,他去後罩房看了看付珃。

    付珃見了他,麵無表情。

    簡西禾站在門口,平靜地看著她,“想要個痛快的話,如實告訴我,陸群在何處。”陸群,就是他那個不知所蹤的過命弟兄。

    付珃慢吞吞地道:“這件事,除了我,還有李複知道,可是李複死了。”

    “死了?”簡西禾漠然一笑,“死了不是很好?總比受盡折磨要好。”

    “所以,我要找人陪著我受盡煎熬。”付珃笑,麵目有些猙獰,“俞仲堯把我交給你,是要做個順水人情,既能得到個不殺我的理由,又能讓你記下他這一份人情,我偏不成全他。”

    簡西禾不動聲色,“你錯了。俞仲堯何曾賣過人情給別人?他隻是清楚,我祖上曾出過令人發指的酷吏,那些折磨人的法子,在尋找陸群的這幾年裏,我用過幾次。你要是不想親眼看著自己的四肢喂狼,最好早些交待。”

    付珃緩緩閉上眼睛,“別急。我都不急,你又何須心急。我倒是比較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你第一次上門去找我,出了付家之後,陪著沈雲蕎遊轉多時,她是你的意中人吧?可惜了,你如今受製於人,隻能每日看著她與高進出雙入對,人家才是夫妻,你敢強取豪奪到自己手裏麽?”

    “意中人不該是搶或算計得來,盡人事聽天命即可。”簡西禾緩緩轉身,出門時輕聲道:“可我落到這步田地,又該怪誰?——不過你與我。”

    **

    俞南煙惦記著是睡在兄嫂房裏,很早就醒來了,輕手輕腳地起身,穿戴齊整後出門。

    恰逢俞仲堯迴來。

    俞南煙不滿地道:“又忙了整夜?”

    俞仲堯一笑,“不

    知不覺就耗到了現在。”見她要迴房的樣子,問道,“要迴房?一起用飯吧?”

    “不了,迴房去有點兒事情。吃完飯我來找嫂嫂,一起去醉仙居。”

    “隨你。”俞仲堯轉而問道,“皇上給你的信裏說了些什麽?”

    俞南煙笑道:“說太後和他都盼著我早點兒迴去,最要緊的是,讓我找個醫術精湛的大夫,給你這個病老虎調養好身體。再有就是他珍藏的幾件寶物、太後賞我的一些首飾,還有不少好吃的糖果,要我看看喜不喜歡,說不喜歡也沒關係,迴去之後再讓內務府置辦。囉嗦了好多好多話,還有以前不知我下落的時候寫的信,倒是情真意切的,看了還有點兒不好過呢。”

    “他掛念你倒是真的。”俞仲堯不落痕跡地岔開話題,“說誰是病老虎呢?”

    “說誰誰知道啊。”俞南煙笑嘻嘻轉身,踩著輕快的腳步走了。

    俞南煙緩步入室,心說小皇帝這點兒還不錯,沒不管不顧地跟南煙說這說那。要是像孟灩堂魔怔的那一段日子似的行事,作為九五之尊,不是不可以,但總歸是叫人膈應。

    進門時,章洛揚已醒了,揉了揉眼睛,目光懵懂地看著他,緩緩牽出一抹笑。

    “睡得好麽?”俞仲堯坐下來,把她拉起來,用被子裹住她。

    “睡得居然很好。”章洛揚自己都有點兒意外,“應該是南煙陪著我的緣故。”

    “到半夜我想迴來,聽說南煙歇在了這兒。”他下顎抵著她額頭,“沒生氣吧?”

    “哪有功夫生你的氣。”他下巴上有硬硬的胡子茬,讓她覺得癢癢的,抬手推他,“快去洗漱。”

    俞仲堯卻不肯放開她,故意用胡子茬蹭她的臉,惹得她笑了一陣子,這才同去洗漱更衣——上午要去醉仙居,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用完飯,俞南煙折迴來,手裏拿著個布袋子,擺著小手攆俞仲堯,“你先去前院,我等會兒跟嫂嫂一起過去。”

    俞仲堯隻當兩個女孩子有體己話要說,報以一笑,先去了外院。

    俞南煙先對章洛揚道:“我跟連翹有點兒事情要說。”

    “這還用跟我說?正好,我去整理一下圖樣子。”

    俞南煙笑著對連翹招手。

    連翹自然明白是什麽事,“真是不湊巧,這會兒趙新家的不在院子裏,說是去買點兒東西,要過一陣子才迴來。”

    “那

    我就跟你交待一番,你跟她說說就行了。”俞南煙轉去廳堂。她好歹行醫這麽久了,說什麽話都不需忌諱,但是嫂嫂不一樣。

    “好啊。”連翹欣然點頭。

    俞南煙低聲交待道:“這個不論年紀的,方子藥物都一樣,讓她隻管放心,不會傷身體。……”

    章洛揚不想聽,但是耳力好,外麵兩個人的對話還是聽到了。聽完了迴想一番,自是猜出這是連翹費了點兒波折為自己找南煙要了方子和藥,真的是很感動,在這一點上,也愈發欽佩俞仲堯——隻要是他留在身邊的人,就是全心全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哪像章府,妯娌之間鬥,下人也鬥,沒一日消停。

    俞南煙和連翹說完話,相形進門來。

    連翹站在俞南煙身後,對章洛揚眨了眨眼,“趙新家的跟大小姐求了點兒藥,奴婢等會兒要跟您去醉仙居,帶在身上也不方便——挺要緊的東西,您能不能幫忙收起來?迴來後再給她。”

    “好啊。”章洛揚按捺下了那份不自在,神色如常地點頭,結果東西,轉到寢室,妥當地收了起來。

    連翹並沒跟進來。

    章洛揚就想,自己要修煉多少年,才能培養出這般踏實可靠的人。

    沒了瑣事,俞南煙想起了沈雲蕎,“雲蕎姐姐該不會還在睡懶覺吧?我們去找她。”

    “好啊。”

    沈雲蕎的確是起晚了,此刻正在享用魚片粥。真不能怪她,高進那廝睡得太晚,起得卻太早,天沒亮就起了。

    她迷迷糊糊地時候就想,這人是鐵打得不成?昨晚就算沒喝多,也喝了不少——換了她可爬不起來。

    坐到飯桌前的時候,高進進門來,腳步匆匆地去往內室,要更衣。

    “你不吃點兒嗎?魚片粥呢,特別好吃。”她說。

    “不了。”高進腳步一頓,“隻顧著忙小事,三爺交代的事還沒著手,我得趕去醉仙居。”

    “不是吃貨,還沒口福。這一碗魚片粥,不知道廚子多辛苦才做成的。”她咕噥著。

    他隻是輕輕一笑。

    落翹站在一旁,確定他去更衣了,這才俯身低語:“高大人一早起來,是去了小廚房,特地給您做的魚片粥。”

    沈雲蕎慢慢地抬頭,看住落翹。

    落翹笑道:“真的,奴婢為什麽要撒謊呢?風溪除了醉仙居和章大小姐,誰會做這樣可口的魚片粥?高大

    人幫廚的時候,可跟章大小姐學了不少。”

    “……”

    “是為您吧?”落翹明知故問。

    沈雲蕎又慢慢地低下頭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粥。

    軟糯細滑,口感鮮香。

    是啊,俞宅的廚子怎麽會做得出這樣可口的魚片粥呢?他們更喜歡用這種餅那種餅做為早飯。

    從來沒想過的,某一日,有一個男子,刻意早起為自己忙碌,隻為了讓自己吃到心滿意足的一餐。

    其實他不需如此的,他想勉強她,何其容易。

    還是這樣做,是記著她那句要他給她做好吃的作為補償吧?

    十六年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刻,對著合口的一餐飯,鼻子發酸,心裏卻又暖暖的、柔柔的。

    或許別人也可以這樣細致地照顧她,但是不能做那樣的設想,讓自己由衷感動覺得溫暖的男子,隻有他。

    高進更衣之後走出來,“我得先走一步,你跟章大小姐一起,三爺隨行,沒事。”

    “你等一下。”沈雲蕎站起身來,笑著凝住他,“晚上早點兒迴來行麽?我有話跟你說。”

    “行。要是我不愛聽的,就算了。”

    “嗯。”

    高進摸了摸下巴,“要不然,你這會兒跟我說吧?”

    “不用。”沈雲蕎笑著搖頭,迴身落座,“這會兒我要好好兒地喝粥,這麽美味的粥,浪費了是罪過。”

    高進無奈,邊往外走邊道:“行,你就是我姑奶奶,小的晚間再聆聽教誨。”

    沈雲蕎和一旁的落翹都忍不住笑了。

    **

    這一日的醉仙居,賓客盈門,宴席擺到了街道上。

    以謝家為首,隻要是算得有頭臉的人家,都來到了醉仙居。

    在這之前,人們自然都已曉得,薑氏曾嫁人又和離,如今隻得女兒、女婿兩個親人。

    但仍算得有福之人:女兒女婿踏過黑山白水而來,找到了她,並且現在分明是在懲戒付家,日後不愁富貴安穩。

    ——孟灩堂就座之後,便聽到人們這樣議論,心裏當然不舒服。可也得承認,早習慣了這份不舒服。今日很願意前來,是打心底為章洛揚高興,一度孤孤單單無所依傍的一個孩子,找到了母親,該是她人生最歡喜的事情之一。

    開席之前,高進與蔣軒笑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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