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場景再次變換。


    這一次,女孩似乎在一個靈能矩陣的中央,視野內幾乎都是繁複的靈能符文,女孩的注意力卻隻在眼前的男孩身上。


    “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很快就好了,然後我就會一直陪著你。”男孩柔聲道。


    “可是,我害怕。”女孩說道,而作為女孩的第一視角,夜此刻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女孩的恐懼,而且還能清楚的感知到女孩恐懼的並不是接下來的事情,而是和男孩分開這件事。


    男孩似乎也發現了這件事,他頓了一下,隨即將女孩擁入懷中,女孩身體一顫,然後也抱住了男孩。感覺似乎隻過了很短的時間,但另一邊卻有人唿喊。


    夜注意到女孩似乎隻有和男孩相關的記憶是清晰的,其他的事情卻是十分模糊,就剛才那聲唿喊也完全分辨不出喊聲的內容。


    男孩聽到後,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問題的。”他隨即放開女孩,女孩也鬆開了抱住男孩的手,場景在男孩轉身走開那一刻霧化。


    場景再次定格在一個走廊,女孩似乎沿著走廊行走,視線內卻是沒有男孩的身影,隻有前方拐角處走過兩名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而兩人刻意壓低聲音的交談也清晰的傳入夜的耳中。


    “那個操作端是特製的吧,我聽說可是特等鋼做成的外殼,四階的能力者要弄壞也要很費一番手腳的啊!”


    “啊,是啊,而且你注意到沒有,他的手好像跟本沒使勁啊!”


    “不會吧,那豈不是說,他是用念動力……”


    “對啊,而且是情緒失控時外泄的部分啊,就直接把那個操作端弄碎了!他是怪物嗎?!”


    然後一名工作人員似乎注意到了女孩,他趕緊拉了一下另一個人的袖子,另一個人看到女孩後也立刻噤聲。接著兩人就好像沒有看到女孩一般,加快腳步從女孩身後離開。


    女孩停頓了一下,轉身向兩人離去的放線看了一眼,然後又向前走去,走過轉角,通過感應門進入實驗室。就看到男孩在拾取地上的金屬碎片。


    少女徑直向男孩走去,而直到走到男孩麵前,他才抬起頭,對女孩露出了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然後似是看到了少女臉上的擔心,他說道:“沒事,隻是實驗的結果和預想的有些偏差。隻要改一下參數就行了。”


    然而無論是他剛才的表情,還是剛才那兩名工作人員的議論,都說明這肯定不是改一下參數就能解決的問題。似是為了讓女孩放心,男孩站起身,不再拾取碎片,而是用念動將碎片收集起來。


    然後場景再次霧化,之後的場景如走馬燈般閃過,幾乎都是兩人相處的片段,兩人都在成長著,而男孩臉上的愁容也日益加重,到後來卻是化作了絕望。


    下一刻,最終的場景出現了,盡管並沒有根據,但他還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似乎是一條通道,男孩也已經成長為少年,但這還是那個自信的說著“有我在,沒問題”的男孩嗎?


    此時他臉上隻有痛苦之後的麻木,不僅如此,他的模樣也可以稱得上淒慘,他的上衣不見了,赤裸的上半身幹涸的血跡是那麽觸目驚心,而額頭上的傷口也似乎才剛剛止血。


    然後,場景模糊了,夜想了一會才意識到,那是女孩或者說少女的淚水。


    “走吧,”少年木然道,“離開這裏,好好活下去。”


    似是有人拉著少女想要帶她離開,但少女突然掙脫了,她不顧少年滿身血汙,緊緊地抱著他,淚水再次將視線模糊。


    然而少年卻沒有任何動作。


    少女似是下定決心,她斷斷續續地說道:“呐,夜,你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存在,我不能沒有你,我也不在乎你變成什麽樣,所以了,我會走的,但是,但是!我會等著你的,請你一定要來找我好嗎?求求你,答應我,一定要來找我好不好?夜!”


    少年的身體猛地一顫,然後他也緊緊抱住了少女,而且聲音也似乎恢複了往日的活力,“啊,我答應你,一定會去找你的,我們約定過的啊,要永遠在一起。”


    “嗯!”少女終於放下心來,她放開了少年,“一定要來啊!”然後她轉身向一直等待著的人點了點頭,而等著她的卻是夜認識的人,蕾娜博士。


    蕾娜博士握住少女的手,帶著她跑了起來,而沒等兩人跑幾步,通道就劇烈的晃動起來,而後方傳來的震動感則表明,兩人跑過的通道已經塌陷了。


    兩人終於跑過了通道,通道盡頭的平台上停著一艘帶上駕駛員也隻能乘載兩人小型飛行器,蕾娜坐上了駕駛位,而少女坐在了副駕駛上。


    飛行器立刻起飛,少女望著背後的建築有些出神,而就在這時,一道肉眼可見的衝擊波自建築內某個點傳出,而衝擊波還未到,飛行器就開始有些不穩地晃動。


    少女微微抬起右手,就有一個透明的罩子將飛行器籠罩在內,晃動立刻停止了。


    “導航壞掉了,但沒關係,我記得路。”蕾娜一邊說道,一邊把飛行器切換到手動操作。然後她輕歎一聲,沒有再說別的。


    場景再次消失,然後夜集中精神,將思緒凝聚在一起,思維似乎重歸身體,但卻還差了一線。


    接著夜睜開眼睛,這裏是,海?


    上方有亮光閃動,夜卻沒有向那裏遊去,他在等,盡管沒有根據,但夜心中有著某種確定,自己要在這裏等著她,等著,那名少女。


    自己會死嗎?真是沒用啊,唯一一次能夠幫到他的情況卻要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因為自己隻是一個殘次品啊,能夠活下來就應該心懷感激了,再奢求幸福的話是不被允許的吧。


    如果自己能夠更完美一點,那麽當初就不會在他陷入絕望時束手無策了吧,就不會隻能在最後說幾句漂亮話而已了吧。


    和他分開的這幾年,盡管無時無刻不想著要成為能夠配得上他的人,但還是不夠啊,如果自己當初小心一些,如果自己沒有被人騙到,如果自己更強一些,那麽這些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啊,是啊,這唯一的一次能夠幫到他的情況,也是因為自己的錯誤啊,結果到最後自己就隻能給他添麻煩而已嗎?


    隨著時間的流逝,少女,夢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消散,對一切的感知都變的模糊,感覺也變的遲鈍。


    然後她感覺到了,自己在沉沒,好像在海裏一樣,眼前的亮光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模糊,最終化作了一片光斑。


    當自己沉到底時,自己就會死了吧,夢突然有這樣的感覺。然而在她的意識歸於黑暗的前一刻,一條有力的臂膀,止住了她下沉的趨勢,但是她已經止不住睡過去的欲望,也就沒有看到夜焦急的麵容。


    就是現在!


    夜抓住了下沉中的少女,然後拚命向亮光遊去,然而亮光看似近在咫尺,實際上卻十分遙遠,好在這應該是某種類似幻境的世界,所以即使是在海裏,兩人其實也並不需要唿吸。


    不知遊了多久,夜覺得自己對時間的把握已經變的模糊的時候,他也漸漸感覺到了吃力,如果停下,那麽兩人都會死吧,夜想到。


    但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夠一起走下去的女孩,怎能就此輕易放棄!


    夜突然間感到體內似有一道力量湧出,他當即奮力向上遊去。


    終於,夜帶著少女躍出了水麵,而幻象也在一瞬間消失,夜於現實中醒來。


    而夢也睜開眼睛看了夜一眼,然後沉沉睡去,夜不敢耽誤,抱起夢,把她放入維生倉,並啟動了維生倉的重症保全功能,然後將最後一管藥劑放入維生倉的注射裝置。


    做完這些,夜一下子癱坐在座位上,剛才幻象世界的精神消耗直接影響到了身體,而之前注射的興奮劑的作用也在夜放鬆下來後一股腦的湧了出來。


    但還沒到能完全放鬆的時候,等了大概有十來分鍾,維生倉的初步檢查報告出來了,看到少女沒有生命危險後,夜才放下心來。


    犧牲儀式啊,想不到最後自己還是靠這個儀式獲救了。說到底這個儀式其實非常簡單,簡單到即使是新生的能力者也能夠輕易掌握,所以夢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開始儀式。


    然而作為能夠治愈器械性靈魂損傷的僅有的方法之一,犧牲儀式的過程具體是什麽樣的,現在都沒有定論,但大致上就是一方犧牲靈魂以修複另一方的一種方法。


    但是犧牲的一方至少靈魂受損,輕則降階,重則身亡的代價讓很多人都不願意進行這個儀式,而且雙方的相性則會進一步影響儀式效果,如果相性不好那麽犧牲儀式可能不僅救不了患者,還有可能產生負麵影響,加速患者的死亡。


    而即使相性良好,因為儀式過程中的消耗,如果想讓接受者痊愈,那麽犧牲者則需付出更大的代價,也就是說犧牲者會受更重的傷。


    所以一般犧牲儀式隻會在有生命危險時使用,而在這種情況下,犧牲儀式就成了以命換命的過程了,而由於重度器械性靈魂損傷會不斷加深的這個特性,導致很多時候根本做不到一命換一命,而隻能是數命換一命,但犧牲者過多又會導致犧牲者之間的相性問題。


    而這些因素加起來導致犧牲儀式根本就是一場豪賭,而大多數人卻是跟本連進行這種豪賭的機會都沒有。


    事實上有記錄的成功的犧牲儀式,都是至少四階的強者為年幼的至親親後輩進行的,而儀式成功後,這些四階強者都至少降了一階,甚至有一位因為引動舊傷,半年之後去世了。


    所以當初諾依告訴自己,要想活命隻有靠犧牲儀式時,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說起來可能顯得有些自我感覺良好,但夜可以肯定那些他稱之為家人的親密夥伴,肯定會心甘情願為他犧牲。


    而就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夜特意請求諾依,讓諾依告訴她們夜傷勢過重,即使用犧牲儀式也救不了,這才斷了她們這種想法。


    但是剛才夢一個人就把夜從死亡線上拉了迴來,而自己也保住了性命,雖然是因為夜中途強行終止儀式,但即便如此這也是十分異常的事件了。


    然而犧牲儀式到底是怎麽迴事,直到現在都沒有定論,所以也可以認為出現什麽情況都不奇怪,而且,夜想到,自己和夢恐怕跟本稱不上普通人,而兩人的關係通過剛才迴溯少女的部分記憶也可以推斷,這是遠比世俗的情義更加深層的羈絆。


    更加具體的解釋恐怕隻有到了方舟總部才有可能找得到了。


    飛船已經通過亞光速飛行來到了星係的拉格朗日點外,然而夜此時才意識到,維生倉隻有一個,而且飛船上沒有安裝別的沉眠裝置,如果要進行同步躍遷的話,那麽他隻能和夢共用一個維生倉了。好在飛船上裝備的這套維生倉一開始就考慮過最多兩人共用的情況。


    夜將維生倉的空間擴大了一些,足夠兩人平躺,在向飛船下達了五分鍾後向方舟總部飛行的命令後,他鑽進維生倉,然後他發現維生液不夠了。


    沒辦法,夜想到,這不是我的錯,他抱起女孩後將維生倉的體積調小,維生液這才勉強夠用,而沒等夜感受女孩的溫軟,他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而飛船也在維生倉完全啟動後開始了同步躍遷。


    同一時刻,鬱金玫瑰酒館。


    萊恩醒轉過來,似是有些茫然。


    “感覺怎麽樣?”柯萊特問道,“知道自己是誰嗎?知道這裏是哪嗎?你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麽?”


    “我是……萊恩……這裏是……實驗室……最後一件事……我好像……被……打暈了……”萊恩慢慢地說道,就好像很久沒有說話以至於不太熟練一樣。


    “看樣子沒什麽問題。”柯萊特對穿著黑袍的女子說道,“海拉殿下也請去休息吧,這裏有我看著就行。”


    “那就交給你了。”黑袍女子海拉迴應道,她的聲音中有無法掩飾的疲憊。


    海拉站起身來正準備轉身離去,萊恩突然大叫一聲:“我妹妹還在他們手裏,我要去救她!”他突然變的非常激動。


    柯萊特,連忙上前道:“別激動,你現在需要靜養。”


    “你妹妹不會有事的,想見到你妹妹就好好養傷。”海拉淡淡道,語氣中有種不容違抗的意味,這卻也是暗示的一種,但這種短期的並且與對方情緒相符的暗示一般也不會有什麽負麵影響。


    對醫師來說這卻是常用的安撫傷患的手段。


    聞言,萊恩終於平靜下來,然後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聽著,柯萊特。”海拉說道,臉上有種凝重的神色,“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雖然目前整體看起來比原本預料的要好,但某些方麵卻可以說是糟透了,而最終會怎樣誰都說不準。”


    海拉頓了一下,似是給柯萊特理解這些的時間。


    “所以現在你們必須抓緊時間恢複力量,然後整肅這裏的秩序,接著讓莉西婭去取迴她應得之物,而現在有些計劃看樣子是不得不提前了。”


    “我明白了。”柯萊特答道。


    “嗯。”海拉應了一聲就轉身走出了鬱金玫瑰,走出門後,海拉打開了自己的個人終端,聯絡了一個一直在等待的人。


    通訊一下子就接通了,對麵似乎是一位中年大叔。


    “情況如何?”海拉直接問道。


    “一切順利,那個小姑娘已經救出來了,我們正在轉移,目前看來,疑兵很好的發揮了作用,他們沒有發現我們真正的轉移路線。”


    “那就好,不要放鬆警惕。”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個魔狼的首領帶隊你還不放心嗎?”


    “是前首領吧?”海拉帶著挪揄的口氣反問道。


    “雖然把魔狼交給甲那小子了,但我可不是因為戰力減退才退休的啊,別把我和那些家夥相提並論。”


    “是、是,那麽一切就都拜托你們了。”


    “放心交給我們吧,肯定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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