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見自己屋裏紗窗上的剪影,墨玉就覺得納悶兒。好吧,林梅那婀娜多姿的身影自己已經看到起繭了,但是她身邊那個大模大樣坐在自己最喜歡的貴妃榻上的人影是個什麽?那畢恭畢敬站在旁邊伺候著的又是誰?

    墨玉頓時想到了一個毛骨悚然的可能。

    難不成那被潑了酒的小孩不甘心就此罷休,反而深更半夜跑到自己這兒來嗑瓜子兒?

    墨玉實在不願承認,但是她的確有原路返迴找璃隱求助的衝動,雖然那樣自己可能被整的更慘……早知道的話就不要拒絕璃隱送她迴來的提議了,偌大的王府,除了他,還有誰鎮得住四仰八叉目無王法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婦女的小爺十四?

    墨玉略略調整唿吸,邁步進屋。

    小王爺的眼睛立即就亮了,連忙跳起來十分狗腿地打招唿:“你終於迴來啦!我九哥沒把你怎麽樣吧?”

    在場的女人們紛紛嘔出一口心頭血。

    小王爺對氣氛沒有絲毫敏銳感,而是繼續火上澆油:“如果他怎麽你了,一定告訴我,我一定逼他對你負責!”

    ……

    清風(淚):月兒啊姐姐也沒法子了,現在就連小王爺也幫你情敵……

    林梅(淚):王爺和尹伊,我該支持誰啊……

    墨玉(默默嘔血):十四你真牛x,這種事你也能猜出來……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十分尷尬,小王爺閃爍其辭心不在焉,睜大漂亮的眼睛偶爾看看墨玉的臉,墨玉忍著哈欠還得忍著小王爺目光的掃射,隻能不斷地給自己灌茶水。

    林梅看不下去了,隻得上前提醒:“這個……小王爺……夜深了,小姐也累了……”

    小王爺:“哦。”

    清風再接再厲:“您不累麽?今日竹影先生不是還要給您紮針麽?”

    小王爺麵無表情的:“對哦。”

    墨玉默默淚了一場,豪邁異常地:“是不是親了就能讓我睡覺去?”

    ……

    雞飛狗跳的一番折騰,墨玉終於趴在床上,覺得天堂也不過如此。

    但是一盞茶時間之後,她開始痛苦。喝了那麽多濃茶之後的神誌異常清明,任她死閉眼睛到擠出眼淚,仍然沒辦法睡著。

    然後她就開始吆喝林梅:“小梅子你睡著了不?我有事兒問你。”

    外間兒一陣悉悉簌簌之後林梅軟綿綿地迴應:“嗯……小姐,什麽事兒?”

    墨玉眨眨眼問:“王府裏頭有皇帝的人監視麽?”問完立刻覺得自己這不廢話麽林梅一小丫頭她能知道什麽?

    果然林梅懶洋洋地答道:“怎麽可能,咱們王爺是什麽人,怎麽能讓人盯著?況且……”她頓了頓,又道:“況且小姐你還不清楚麽,那天您受傷,王爺可抱著您走了大半個王府,被聖上的人看了去怎麽了得……”

    ……說的對。

    墨玉磨牙:自己怎麽就沒想到這一層……虧她還以為璃隱是想讓自己做戲給暗衛看好讓皇帝死心,可是……璃隱那小子,莫不是借機占她便宜?

    話說迴來那家夥到底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幫她?怎麽看都像那什麽給那什麽拜年。

    於是胡思亂想直到深夜,終於有了一絲睡意的時候,好像是老天故意與她做對,眼角餘光模糊地瞥見窗外閃過一道黑影,驚得她渾身冷汗。

    人在驚恐的時候感官都特別敏銳,她聽見門閂緩緩移動的,木頭摩擦時“刺拉”的聲音。

    門慢慢打開的時候,墨玉反倒漸漸平靜了下來,竟坐起來披上一件外套,信箱王府的守衛當真這麽差麽?如今她怎麽也來不及了,總不能大喊,若來人是高手,侍衛沒趕到,自己小命先不保;喊醒林梅?墨玉苦笑搖頭,還是不要再增加一個人陷入危險了。

    有黑衣人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見她一副警惕以待的樣子倒愣住了,隨機平靜下來。

    而墨玉倒是真的愣了,因為這人的身形和眼神,在最初的一年裏時常伴她身側,嬉笑怒罵都彼此熟悉。

    墨玉遲疑地喊了一聲:“小青?”

    黑衣人似乎是微笑了一下,旋即拉下麵紗淡淡笑道:“小姐竟仍記得我。”

    墨玉苦笑道:“如何忘記?”中毒,重生,分別,一切不都因你而起麽?

    小青倒笑開了,道:“小姐也真寬宏,您差點死在小青手裏好多迴了。”

    墨玉不知怎麽迴答。其實自己並不是如此寬宏大量的人,然而奇怪一直沒有辦法對小青下手。就是有那麽一種力量,讓她看見這張臉便覺滿心的柔軟。

    真是奇妙呢,人與人的緣分,正是彼此糾纏所以才美好。

    小青自顧自坐下來淡淡地道:“其實我今次來並無敵意。”見墨玉仍一臉警惕,她不禁苦笑:“小姐不信也是該的,小青是自作孽,但是這一次有一份禮,請小姐務必收下。”

    墨玉隻看著她,不說話。

    小青徑自取出一塊玉佩,遞到墨玉眼前。

    跳躍的燭光下,玉佩深綠的光華溫潤又柔和,花紋奇特,像是某種雙生的花朵。

    墨玉微微皺眉,這玉佩眼生的很,但她打賭自己一定在哪兒見過它一麵。

    小青觀察她的神色,微微笑道:“這塊玉佩,是小姐生父作為定情信物送給夫人,再由夫人留給小姐的。我聽碧竹說過,您剛剛恢複神誌,突然性情大變那陣兒,晴小姐請您去喝茶的路上,您不小心落在夜水湖裏的,就是這玉佩。”

    墨玉一時反應不過來,小青這麽一段話傳遞的信息太多,她需要理一理,於是從頭問起:“你都知道了?李秀……我母親和……和我父親的事。”

    小青點頭,麵色平靜:“不錯,如今我連您的生父是誰都知道了,也知道了當初我對您的恨有多可笑。我說這些,並不希望再博取您的信任,隻是我自己求個心安。”

    墨玉搖搖頭表示不在意,又繼續追問道:“我生父?好,這個問題先擱置。”笑話,她葉洛緣整個一天外來客,生父?就是生母複活也跟她沒關係。好吧,墨玉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仔細迴憶著問道:“這麽說我的確丟了一塊玉佩在那什麽湖裏沒錯……你是怎麽得到的?”

    小青一笑道:“整件事說來也真複雜,陰差陽錯的。您似乎對生父不感興趣?也是,這樣沒有擔當的男人,丟下夫人和小姐逃走,竟還活得心安理得……”

    墨玉頭昏了,連忙喊停道:“等等,我聽不懂了,到底怎麽迴事?”

    小青微笑道:“那麽,小姐,我便從頭說起。”

    一切的起源是南庭王三小姐,葉晴。

    “這女人已經瘋了。”小青冷冷說道:“她恨你,恨到喪心病狂。”

    她自毀容貌,然後尋到竹影穀求醫,希望神醫迴複自己“原來”容貌,而她所謂的原來容貌,是一張小姐您的畫像。神醫自然不救她,更何況她那點小把戲,神醫一摸骨便知那並非她原來容貌。誰知她不知如何竟勾搭上那神醫一個半桶水弟子,名叫念蘭的,與她易容。

    這念蘭,說來也巧,學了個十成五,相找人試試,苦於沒人讓他下手,如今送上門來的病人,怎能不動心?便背著師傅偷應了,給葉晴易出一副小姐的容貌來。至於順手,還幫忙把另一個人易成葉晴的容貌。都是老熟人,您猜是誰?

    墨玉眸光一閃,立即道:“小玫?”

    小青讚許地點頭道:“正是那丫頭。”

    小玫,當初那丫頭被她逼下水,最後還被逼出南庭王府。

    果然人不能出頭,一出頭總會有惡狗反撲。墨玉十分感慨地想。

    小青看她一眼,接著道:“更巧的事情在後頭。”

    葉晴易容之後,容貌便與夫人有了三分相似,又兼那女人留了個心眼,為裝您裝得更像,將您當日掉入湖中的玉佩尋了出來,佩在身上,被那神醫偶然看了去,竟連責怪他徒弟都忘了,隻衝上來問:“你是誰?”

    葉晴心中有幾分計較,便套他的話,不費功夫就發現,神醫竹影就是您的生父,當年逃跑的負心漢。她當下冒充您認父,把事情黑白顛倒的一說,又兼南庭王默許協助,那竹影便千方百計靠近你,想殺了你。

    墨玉摸著下巴神色感慨道:“難怪。”

    小青微微一笑:“我不說,您自己也會小心他。隻是如今我將玉佩送還,您若不願與他相認,萬萬不可讓他看見玉佩在您這裏,否則那老頭多疑,更要害您了。”

    “老頭?”

    小青嗤笑道:“哼,他那副皮相,不過是駐顏有術罷了。”

    墨玉微微一笑,倒也不甚在意,隻道:“那便多謝。”

    “客氣。”小青低眉道:“小姐還有什麽想問的麽?”

    墨玉反倒躊躇了。

    小青微笑,慢慢地道:“雲霏少爺還好,就是如今住在軍營之中無甚樂趣,無聊得緊,他又不願為南庭王出謀劃策的。葉晴如今氣悶極了……”

    “哦?”墨玉頗有興趣地問:“南庭王帶了幾個人在身邊?”

    小青笑道:“也不過隻帶了雲霏少爺和葉晴……哦,就是如今的葉洛小姐,而小青作為貼身侍女,便留在小姐身邊繼續服侍。”

    嗯,大約南庭王覺得葉洛還有希望拉攏尹伊吧……墨玉嗤笑道:“那小玫好不容易做做大小姐,如今竟也成了棄子。”她頓了頓,又道:“不說她們,你呢,你能從南庭王的軍營裏頭出來,又進了隱王府,如此不動聲色,當真是不簡單哪。”

    小青淡淡地道:“沒什麽,隻不過因小青從小沒出過王府,京城幾乎沒人認得我,再加上在府外流浪的那幾年,小青隱姓埋名摸清了京城的脈絡,所以今日才能成為南庭王的探子之一。而隱王府這一邊,是因有竹影接應。”

    墨玉暗暗心驚。這就是當初那個丫頭,如今她已經變成這般不動聲色內裏乾坤的模樣。

    小青微笑了:“小姐真的不想再問點兒別的?”

    墨玉低頭不語。

    “比如說……尹少爺?”

    墨玉立即抬眼看她。“

    小青卻反而別過眼不看她,道:“尹少爺……他如今,”小青看了一眼墨玉極為認真的表情,倒不忍說下去。

    “他怎麽了?”墨玉微微皺眉。

    “……尹少爺……幾個月前傳言他病重……如今也不知……”

    話語未竟,紅衣女子的臉色霎時慘白。

    小青有些不忍,道:“尹少爺精通醫術,小姐也不必那麽擔心……或許他已痊愈了呢。”

    墨玉不說話,她明白地知道自己當初的猜測已經得到了證實。

    為什麽南庭王會突然起兵,為什麽尹伊所控製的兵器不再起作用,為什麽那麽久那麽久,她竟連一封書信都沒有得到。

    本來已經模糊的少年的麵容,因為窒息的疼痛而重新開始清楚。

    但那隻是讓她更加,更加痛而已。

    小青良久沒說話,之後淡淡地道:“小姐,尹少爺還活著,這是小青能給您的唯一保證。”她看著紅衣女子帶著深刻痛楚的眼睛:“但是,尹少爺還活著,他還活著。”

    紅衣女子胡亂點頭。

    小青微笑,她站起來說:“好了,小青這一次來,便沒打算活著迴去,隱王府這地方著實叫人佩服,小青不過剛踏進這裏的大門,就被一路盯梢。”她頓了頓道:“小姐你在這裏是最安全的,千萬不要離開隱王爺身邊,他能保您平安。而小青,就算一死,怕也難報欠您的債。”

    紅衣女子失魂落魄地看著她,突然拉住她的手:“別。”

    她低低地吐字:“你若……想還清欠我的,留下來繼續服侍我,你可願意。”

    小青詫異地迴頭:“留我在身邊?您能心安?”

    墨玉低頭,聲音模糊:“我會跟璃隱說,你留下吧。”

    留下吧。當過去的一切已然模糊。

    你留在我身邊,時刻提醒我,過去美好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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