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


    安哥拉曼紐剛想發出嘲笑,但下一刻,他就怔住了。


    因為,在這具滿是黑泥的身體中,居然真的有純淨而又龐大的魔力滿溢而出,將羅蘭緩緩包裹。


    而這些魔力的來源,正是他被詛咒的黑泥包裹的身體!


    一道道純淨的魔力如同利劍一樣刺穿了他的身體,最後化作金色的聖杯,緩緩飛向羅蘭的手中。


    而伴隨著這些魔力的流出,安哥拉曼紐的身體如同被戳破的氣球一樣開始縮小。


    “我的力量……不……還給我!”


    安哥拉曼紐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哀嚎聲,在打通孔洞之時,來自世界外側的魔力是無窮無盡的,但是作為容器的他能容納的力量是有限的。


    如果羅蘭隻是抽取了他的力量,安哥拉曼紐不會畏懼,因為這很快就會補充好,但此刻匯聚在羅蘭手中的,正是他的容器本身。


    “混蛋!你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嘛!我馬上就要捧起王冠,為這個世界帶來全新的變化與永恆的災厄,你竟敢……”


    安哥拉曼紐那縮水後依然龐大的肉體上,裂開了無數張布滿利齒的嘴巴,他們一開一合之間,發出了錯落卻相同的詛咒之聲。


    魔力之光匯聚成了金色的聖杯,這正是安哥拉曼紐另一麵的體現。


    雖然看上去擁有了肉身與人格,但它本質上隻是利用鼠符咒讓自己活了過來,從而顯化自己的欲望而已,安哥拉曼紐的本質,依然是那個扭曲的黑之聖杯。


    那個金色的聖杯緩緩飄向羅蘭的方向,它看上去並不顯得尊貴,與安哥拉曼紐的本體比起來更是不值一提,但卻承載著聖杯一半的本質。


    “不……!”


    安哥拉曼紐扭動著自己的肉體,連對羅蘭的攻擊都忘卻了,而是第一時間卷起了如大海般翻滾著波濤的汙泥,衝刷著下落的聖杯,見到自己的舉動完成後,他發出了得意的笑聲。


    “羅蘭,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動了什麽手腳,但你以為一枚符咒的力量就可以奈何我嗎?不管我自身分裂多少次,這些純淨的魔力在開始許願之前,就會被作為此世之惡的我所擁有的欲望給汙染,你隻是在做無用功而已!”


    “這可說不定啊。”


    羅蘭恍若未聞的捧起了那個真正的聖杯,然後隨意的拂去死死的黏在其外表,最後卻隻能不甘滑落的黑泥,在他的手上,其純粹的本質依然光潔如新。


    看著目瞪口呆的安哥拉曼紐,羅蘭的嘴角也不自覺的上翹起來。


    “如果是原來的聖杯,自然無法逃離你的汙染,但我麵前的這個,它隻是作為你另一麵,也就是純淨的天之聖杯而被分離的結果,本質上也是你,試問,你自己又怎麽可能汙染得了自己呢?有些東西是有毒的,下次亂吃之前,可要看清楚啊。”


    在十二符咒中,虎符咒也是相當特別的一個,它的本質是對聖主體內自我平衡這一能力的具現,因此,他並不會像其他符咒一樣,在被封印,力量被大量消耗陷入自我沉寂後就無法釋放自己的神力。


    哪怕是虛弱的免疫係統,也是免疫係統。


    安哥拉曼紐全身心給符咒傾瀉魔力的行為,正是促使虎符咒如同迴光返照,帶著病毒和人今天總要給我死一個的態度,發揮了自己的力量。


    這份力量在理解虎符咒本質的人身上,虎能帶給人調和衝突的力量,而在無知的蠢貨手中,就會造成如今發生在安哥拉曼紐身上的情況。


    ——陰陽分割。


    安哥拉曼紐再怎麽猖狂,也隻是願望的集合體而已,也是借助鼠符咒的力量,活過來,增殖出肉體後,才堪堪誕生了人格,要他理解這其中的力量,未免太為難了。


    雖然從這點上而言,我需要感謝他就是了。


    羅蘭暗自搖了搖頭,沒有再理會安哥拉曼紐,以平穩的聲音,唿喚著麵前的天之聖杯。


    “聖杯,我希望實現,對我一人的救濟。”


    純淨的魔力集結在一起,組成了一個人像的虛影。


    她聖潔而美麗,帶著完美無瑕,根本不該出現在人類身上的精致容貌。


    隨著虛影的凝實,首先現身的是在背後如瀑布一樣散開,充滿質感,如鏡麵一樣光華的銀發,然後,穿著材質為黃金,鑲有七個孔,卻呈現出純白色的華麗禮服的女人出現在了羅蘭的麵前。


    不可複製的奇跡,第三魔法的再現者,聖杯係統的源頭,冬之聖女。


    ——羽斯緹薩·裏姿萊希·馮·愛因茲貝倫。


    她的這幅打扮,與已經穿戴好天之衣的愛麗絲菲爾一模一樣,不,應該說,作為小聖杯的愛麗絲菲爾和伊莉雅,都是對她拙劣的模仿。


    但這樣僅僅隻是注視,就足以讓人心情愉悅的麗人,麵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她隻是單純的擁抱著羅蘭,讓早就已經開始運轉的中樞汲取魔力,重現第三魔法的奇跡。


    “靈魂的物質化……”


    安哥拉曼紐用忌憚而又貪婪的眼神的看著這一幕,眼神中也有些不解,隻是人類的羅蘭,就算實現了個人的救濟,又怎麽對抗的了自己呢?


    還是說,這家夥單純就是為了不老不死可以付諸一切,不管不顧的家夥?


    但下一刻,出現在他眼前的事實就狠狠的擊碎了他的妄想。


    與羅蘭身體的大小根本不符合的龐大胎膜屹立於黑泥的中央,而在中心處,隱隱可見像是幼龍一樣震撼的怪物,以緩慢的動作開闔著自己的眼瞼。


    “該死……這種與神等同的靈魂怎麽會藏在人類的軀體裏,明明給予令咒之前我才確認過!”


    安哥拉曼紐憤怒的驅使著黑泥,它已經感受到了事情好像逐漸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身體莫名其妙的異動,分裂,還有仿佛早就知道這點的羅蘭,雖然沒有證據,但安哥拉曼紐隱約已經感覺到了羅蘭可能才是躲在它身後的那隻黃雀。


    但黑泥在觸碰到胎膜的瞬間,那些詛咒都化作了純粹的魔力,融入其中。


    很顯然,作為一體兩麵的存在,在羅蘭的願望實現之前,安哥拉曼紐無法做出更多的幹涉。


    此世絕對之惡看著麵前的場麵,渾濁的瞳孔宛如無機質一樣。


    最終,它隻能轉過頭,朝著嚴陣以待的saber與caster傾瀉著自己的憤怒。


    安哥拉曼紐清楚,他的麵前正在誕生一個無比危險的東西,但他不可能放過自己的另一半本質,如果失去了自己的另一半,他就永遠無法像世界外側的知識裏所說的那樣,從黑之聖杯這個身份完成進化,變成真正的此世之惡,而非依靠聖杯的魔力而誕生的偽劣品。


    “所以,在此之前,我也盡可能的補全一下自己吧,首先,從你開始。”


    安哥拉曼紐看向仿佛愣住了一樣,盯著自己的saber,不耐煩的揮動著自己的觸須。


    黑泥之海湧動著,讓一道道漆黑的人影從中站起。


    他們有的穿著威風凜凜的甲胄,有的包裹在神秘的黑袍裏,雖然強弱,樣貌都各不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身上所散發的不詳魔力是一致的。


    “這些都是在過去的聖杯戰爭中所失敗的家夥,聖劍使,你感受得到他們軀體裏殘存的怨恨嗎?很快,你也將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安哥拉曼紐發出了恐怖的聲音,預言著麵前負隅頑抗的英靈所擁有的結局。


    不管是多麽頑強的軀體,多麽堅韌的意誌,在被他的黑泥侵蝕之後,都會化作一台無言的殺戮機器。


    但迴應他的,是星羅密布的魔炮,與從天而降,如流星一樣墜落的光雨。


    “在master出現之前,我可還沒有坐以待斃的打算。”


    “要落入這種汙穢的東西裏,我寧願現在就死掉。”


    在saber做出行動之前,美狄亞與伊什塔爾就已經加入了戰場。


    從者的軀體固然強大,但在失去了意誌之後,也隻不過是傀儡而已,就算有著充沛的魔力供應,也無法壓過降格的女神所射出的光炮,更無法對抗集合了兩個傳說的魔女。


    “金星女神,這些隻不過是被契約束縛的傀儡而已,隻要能夠尋找到機會,我就可以用寶具解除他們與聖杯之間的契約,能夠壓製得了嗎?”


    “還真是會使喚人的雇主啊……不過,這種要求算什麽,可別小看女神了!”


    轟然鳴動的炮擊不斷響起,烈風與魔力所化作的攻擊在空中劃過一道道悠然的弧線。


    “你準備就那樣看著嗎,saber?”


    美狄亞昂起光滑的脖頸,瞥了一眼身後蒼銀的騎士。


    “雖然你這樣做,我也不會指責你就是了,畢竟在master的靈魂受肉的時候,你也應該感覺到了它的本質,而且,在聖杯出現之後,理論上來說,從者侍奉禦主的目標就已經達到了,你已經沒有繼續戰鬥的理由了。”


    “還真是讓人笑不出來的激將法啊……”


    saber苦笑了一聲,握緊開始自發顫抖的星之聖劍,一步步的走向前,轉瞬間,就衝到了最前方,用寬厚的劍身攔截住了從黑泥之海中誕生而出,狠狠砸下的巨手。


    高密度的肉塊化作更多的洪流,重重的砸在古樸的劍身之上,大氣震蕩,卷起重重迴音,如澎湃的海潮。


    在有了前衛的情況下,伊什塔爾與美狄亞更加大膽的放開手腳,不一會兒,她們就抑製住了數量遠勝她們的反轉從者所發起的攻勢,甚至還趁機解除了兩員從者的契約。


    漆黑的陰影不斷蠕動著,張開大嘴,不在繼續維持黑泥之海的形狀。


    中心的黑泥不斷攀上,化作一頭兇猛的巨獸,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座拔起的山峰。


    “夠了!”


    在不斷失利的情況下,安哥拉曼紐中斷了自己的進化,凝聚成具有戰鬥力的姿態。


    剛剛獲得了人格的此世之惡發出不解的聲音,“明明已經是我的勝利了,就算你們的禦主獲得了身軀又怎麽樣,我是不朽的!自從誕生的那一刻起,這個世界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你們是有哪裏聽不懂?”


    “反正你們也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生命,為什麽要不斷負隅頑抗呢!還是說,你們隻是被人類給你們送上的英雄稱唿給迷惑,心甘情願的來送死?”


    “唿——”


    在巨獸露出真實形態的瞬間,在場的生命,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唿吸。


    邪惡的化身,有形的災害,黑色的波濤。


    這不是從者可以對抗的敵人,哪怕是無關者,都可以為這場戰鬥的勝負做出判斷。


    僅僅是活動就可以掀起恐怖的塵埃,僅僅是揮舞利爪就可以碾碎從者的身軀,他的每一次攻擊,吼叫,都帶著摧枯拉朽的威勢。


    但在這遠高於自己的龐大身影下,saber卻露出了笑容。


    “安哥拉曼紐,你不是很清楚嗎?我們為之奮戰的理由。”


    在同伴的掩護下,saber踏著漆黑的泥沼,欺身上前,明明是腳下就是深不見底的暗淵,他卻沒有沉下去,反而如履平地的衝鋒在前,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畢竟——英雄可不能臨陣脫逃啊。”


    “那就盡情掙紮吧,聖劍使。”


    安哥拉曼紐發出了嘶吼聲,開始自己的蹂躪。


    隻有這個詞可以形容他的攻擊,巨大的獸爪無情的破壞著周圍的地麵,龐大的身軀動起來卻是超乎想象的迅捷,隨著攻擊而來的轟鳴與衝擊所掀起的白浪,更是訴說著這令人歎為觀止的事實。


    saber在地麵,土丘,甚至安哥拉曼紐的身軀上來迴奔走,躲避著攻擊,在這驚險的過程中,他還不忘觀察安哥拉曼紐的整體動作,伺機反擊。


    尋找著敵人每次攻擊的習慣,以及連續攻擊下的間隔所帶來的破綻,突然,像是察覺到了saber的意圖一樣,安哥拉曼紐四肢並用,突然狠狠的撞了過來,saber不得不釋放出包裹在聖劍外層的風之魔力,才避開了這差點將他碾碎的衝擊。


    但安哥拉曼紐卻一點也不想給saber喘息的機會,也絲毫不懼砍在他身上的劍刃。


    畢竟他的肉體本質上是黑泥所增殖出來的,是一頭非比尋常的怪物。


    “老實說,如果是一般的從者,肯定敵不過你吧。”


    saber輕歎一聲,雙腳前後邁開,壓低腰部,將熠熠生光的聖劍高舉到右肩上方,並毫不畏懼的解除了全身的鎧甲,將全身的力量灌注於劍上。


    反正被攻擊到就是死亡,不如將這些魔力全部傾盡在進攻之中。


    ——他改變了自己的招式。


    安哥拉曼紐的身形遠超自己,每一根爪子,都比saber以前所遭遇過的武器更加沉重,銳利,迅捷。


    這是超脫人類認知的怪物,是已經勝過了幻想種的巨獸,而現在的saber,卻正在與其廝殺。


    麵對觸之及死的敵人,saber湛藍的雙眼中卻看不到一絲的焦慮之色。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怪物了。


    在久遠的過去,saber曾無數次與這類神秘的化身廝殺,可謂經驗老到,無論是邪龍,巨人,怪物,這些巨獸都已經成為了他的劍下亡魂。


    這份榮耀甚至刻在了他的靈基中,讓他對安哥拉曼紐發起的每一次攻擊都帶著強大的補正,所以,他很清楚該如何對付它。


    “吼——!!!”


    安哥拉曼紐再次發出了咆哮聲,讓音波化作龍卷刺向飛起的saber,但他的身體已經化作一道離弦之箭,正麵貫穿了龍卷,並刺穿了安哥拉曼紐的身體,來到了作為頭顱的祭壇之上。


    “聖劍使,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而在saber完成了戰略的最後一步之時,安哥拉曼紐的皮膚也開始無規律的蠕動起來,讓肉浪衝向saber。


    “死吧!”


    此時的安哥拉曼紐語氣中的憤怒蕩然無存,隻有類似歡喜的情緒存在著。


    在僅存的三位從者中,saber給了它一種如芒在背的壓迫感,這種感覺甚至要勝過那個archer。


    因此,他才想要第一時間嚇退saber,可既然沒有成功,那麽現在的情況也是可以接受的。


    saber的底牌已經亮明,那把聖劍的威力固然可怕,但還無法完全的把身為此世之惡的它毀滅,如果能付出挨對方一劍的代價,從而用黑泥控製對方,把這份力量為自己所用的話,那麽即使那個堪比神明的靈魂複蘇的話,他也有分庭抗禮的實力了。


    更何況,隻是吃下一把寶具的力量而已,在這個現世中,他才是最強的存在,其他的力量都隻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


    難道一把聖劍還能秒了他不成?


    然後,saber高高的舉起了自己的聖劍。


    仿佛要撕裂世間的黑暗一般,裁定的光芒,在劍上亮起。


    圓桌會議第二次開啟,但saber已經聽不見其他的聲音了,聖劍解放的光芒在他的身體上造成了強大的反作用力。


    他不清楚這次封在聖劍中的靈魂們會開啟幾道封印,自己又是否會在聖劍之威解放之前就先被黑泥中所伸出的觸手奪去生命,但他清楚,如果這頭怪物不在這裏消失。


    這個世界的人們,一定無法擁有笑容。


    “此為——拯救世界之戰。”


    saber在刹那間揮出了聖劍,黑泥中的觸手隻差一點就要刺穿他的身軀,但終究還是為時已晚。


    雖然沒有聽見,但saber還是理解了聖劍此時的狀態,因為,有著其他英雄的手,穩穩的支撐住了聖劍的劍柄,算上他自己。


    ——其數為七。


    下一刻,光芒蒸發了周圍襲來的觸手,並洞穿了安哥拉曼紐的身軀,讓絕對之光擴散開來。


    連反抗都無法做到,安哥拉曼紐隻來得及發出微弱的慟哭聲,就被炫目的星光淹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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