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轉過頭,看著身邊僵住的神裂火織。


    右方之火能在意識到他位格的情況下,依然選擇孤身一人前來,自然也有著底氣。


    連神裂火織融入了時間這一概念,還是先手做出的全力一擊都能完美的逆轉,在這個世界上,他的確有著保持這種自負態度的資格。


    如果不是羅蘭早就在女聖人和茵蒂克絲身上留下了後手,並隨時都能趕到,恐怕現在的少女已經死去了。


    不,如果解除時間停止的話,她恐怕已經死去了吧。


    “竟然敢無視我?”


    因為羅蘭那狂妄的話語而沉下臉的右方之火,發現對方根本沒看向他的表現後,更加不爽了。


    比起身為夙敵的他,那種隨時都可以補充的下屬和道具反而更重要嗎?


    “也罷,就讓你在開戰之前再認識一下我們之間的差距吧。”


    右方之火死死的盯著羅蘭,冷笑了一聲。


    他對於自己的力量十分自信,在神裂火織做出攻擊的那一刻,自己的右手就已經讓她死掉的結果誕生了。


    無論怎樣拖延,這也是已經被定下的事實。


    羅蘭將手輕輕的放到了神裂火織的肩膀上,解除了她的停滯,淡淡的說道。


    “結果論這種東西,一般都是對自己力量過度自信的家夥才會說的話哦?”


    在魔禁這個扭曲的世界,生與死並非是完全不能逆轉的東西。


    但已經在一位又一位的魔神手中徹底走向扭曲的世界本身,還有重重疊疊,堆積在一起的相位,注定了這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並不是做不到,而是在做到後,你根本想不到自己所開啟的引子會造成怎樣的變化。


    相位火花的碰撞會讓一切都發生不可逆的轉變,在這股無形無質的修正力麵前,就連可以登臨極致的魔神們都無法逃脫。


    所以幻想殺手這一世界的基準點才會誕生。


    可即使是他,也有無法挽迴,無法拯救的東西。


    但對於羅蘭而言,這種不可能並不存在。


    在如何逆轉因果,修改世界這方麵,他的深入程度和實際運用,遠遠不是魔神們能比較的。


    因為自身的強大,魔神們習慣用相位這一濾鏡替換給世界一鍵疊加圖層。


    對於已經一直用更高維度視角俯視世界的他們來說,這種舉動無可厚非。


    但這種手段依然有一部分是依賴於世界本身作為基礎,太過依賴這份肆意的強大,反而會讓他們始終都無法觸碰抵達在這之上,名為真實的門扉。


    “——十之王冠。”


    在奇跡之名被念出的瞬間,某種無法察覺其本質,卻又真實存在的異常出現了。


    本應從神裂火織軀體上炸開出來的磅礴力量,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沒有什麽華麗的術式,也沒有什麽吸收能量的過程,就連周圍的環境,魔力,乃至相位都沒產生任何異動。


    可神裂火織就像是因為丟失數據而突然迴檔的遊戲角色一樣,身上再看不到一絲多餘的漣漪。


    “什麽?”


    右方之火的表情一僵,那副從容的姿態也消失了。


    能位列神之右席之首,在魔法的領域,他也是無可置疑的精英。


    然而,他仍然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


    “……”


    從危機中得救的神裂火織也怔住了。


    比起驚喜,她心中更多的是困惑。


    在右方之火的力量落到她身上的時候,少女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結局,畢竟那份幻痛一樣的感覺已經布滿全身。


    就算羅蘭之前安在自己腦子裏的那個機械可能能做什麽,但也頂多在結束後保下一絲可能性。


    所以,我為什麽還沒有死?


    “——因為我把這件事當成沒發生過的了,因為世界太過扭曲的緣故,要直接修改真實有些費力,但利用相位本就有的權限增幅我的原典這點卻並不困難。”


    平靜的聲音響了起來。


    羅蘭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疑惑一般,神色自若的說道。


    “既然知道我是能讓森羅萬象迎來末日的惡獸,這種程度是理所當然的。”


    “而且,這下你也找不到借口了吧,身為被啟示錄之獸拯救的聖人,穿上墮天使女仆裝進行侍奉根本不能叫cosy,隻是情景再現而已。”


    “哈?”


    神裂火織那清冷的嗓音也微微有點變形。


    被當著其他人的麵談論夜間的話題,讓女聖人的臉龐也有些發燙起來。


    而且,你對墮天使女仆裝的執念也太深了吧?


    看著羅蘭朝著自己臉龐伸過來的那隻手,神裂火織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怨念。


    雖然覺得現在有些不是時候,但但多次被拯救的事實還是讓她乖乖的低下頭。


    可當那隻手越過她的身體,放在靠在她身後的茵蒂克絲頭上時,神裂火織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她下意識咬緊了嘴唇。


    盡管可以找出無數個理由為自己辯解,比如麵對右方之火根本逃無可逃,茵蒂克絲固執的想要幫忙之類的,但神裂火織的性格決定了她根本不可能去考慮這些借口。


    自己獨占了幸運的聖人,所以必然會導致其他人的不幸。


    更何況保護茵蒂克絲的任務本來就是她強烈要求的。


    所以,她必須背負起一切的責任才行。


    “對不……”


    “做得好。”


    在少女的道歉脫口而出前,羅蘭就打斷了她。


    雖然平時總是故意調笑這位嚴肅的女聖人來取樂,但在這件事上,他很認真。


    贏沒贏是能力的問題,但做沒做就是態度的問題。


    在麵對無法反抗的絕望時,沒有用身份或者遭遇做出任何反駁,而是選擇站在守護者的立場上揮刀,這就足夠了。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要是連已經心存將自身作為祭品獻給神明的覺悟的信徒都得不到拯救,也就不會有人期待新千年的救贖了吧?”


    羅蘭輕笑了一聲,讓黑影將茵蒂克絲與神裂火織包裹。


    “那麽,也到了辦正事的時候了,讓我見識一下你的那隻右手吧?”


    他朝著右方之火挑釁的招了招手,發出了露骨的嘲笑。


    “不然的話,以你這對力量一無所知的掌控程度,恐怕會落得很難看的下場呢。”


    要是這句話被認識右方之火的人聽到,絕對會目瞪口呆吧。


    哪怕在以桀驁和狂妄出名的神之右席中,也沒有人敢在右方之火的麵前托大。


    “將所有的結果當成沒發生過……原來是這麽一迴事嗎?”


    本來,右方之火應該為這樣輕蔑的挑釁而感到勃然大怒,或者因為他都未曾理解的十之王冠感到不安才對。


    但因為收獲超出了預定計劃的緣故,他反而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這讓自身立於不敗之地的權能……是和本大爺相同類型的力量呢”


    “比起從這個世界的螻蟻們手上一點點收集必要的元素,直接來找身為最終之敵的你再正確不過了!”


    “你才是我真正的對手!”


    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的緣故,右方之火的聲音都變的高昂起來,臉龐也越發扭曲了。


    他肩膀上的光之團塊也像是在迴應他的意誌一樣,逐漸分離出五根扭曲,彎曲的手指。


    雖然是由光組成,但它的姿態就好像流動的火焰一般,不斷重複焚燒自己的過程。


    “你不是想見識一下本大爺的右手嗎,那就看好了!”


    右方之火高唿著,操控著肩膀上的右手揮了揮。


    光焰肆意的膨脹起來,不斷的拔高,變大,猶如鋪天蓋地一般壓了下來。


    “嘭——!”


    接著,像是氣球被戳破了一樣,沉重的壓迫感與破碎紛飛的震顫聲瞬間席卷了這片天地,帶著令人絕望的龐大威勢。


    遠方的太平洋都在唿嘯的餘波中倒掛於天河,無數潛藏在其中的生命不受控製在被卷進其中後,大都未曾反應過來就被切成兩半或是更加細小的碎塊。


    少數幾個反應機敏的也逃脫不了這一擊,隻能在暈染著鮮紅色彩的霧氣與洋流中掙紮。


    可看到這樣盛大的攻擊,羅蘭的表情卻有些懵。


    理由很簡單。


    在倒卷的洋流中飛襲的碎片與生命,根本不是藍夢公司或者學園都市的武備,而是羅馬正教作為主力的女王艦隊。


    盡管有著上百艘船隻和可以借助水流不斷再生的特性,但在右方之火揮下右手的麵前,這支艦隊已然在毀滅中變成了蒸汽與流水,就連維持上麵維持術式的部隊也被災難波及,死傷無數。


    羅蘭也見過許多因為承受不了他的嘲諷,結果直接破防的敵人。


    他們有被憤怒支配,導致戰鬥完全失去章法的,有因為過於上頭,爆發出水平以上戰鬥力,也有徹底失去理智,像小醜一樣崩潰死去的。


    但在開戰前先把自己家炸了的人,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盡管右方之火還沒失敗,但在正麵戰場上出現這樣混亂的場景,羅馬正教的這次討伐就算最後贏了,也是恥辱性的勝利。


    不過,右方之火那怡然自得的態度還是讓羅蘭發覺了一些端倪。


    “你是……故意的?”


    “對於這個祭品還滿意嗎?”


    右方之火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除我之外的神之右席盡數敗亡,羅馬正教的主力連帶著許多重要靈裝和術式全軍覆沒。”


    “在提前發動了二十億信徒變成這樣淒慘的下場,恐怕剛剛流傳出去的戰場情報已經足夠讓世界為之震動了。”


    “在學園都市這樣的罪惡之都大獲全勝的情況下,身為啟示錄之獸的你應該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


    世界是動態的整體。


    因為超自然的力量的存在,羅馬正教不隻是單純的宗教,而是掌握了大半個歐洲的頂級勢力。


    它全力出擊卻被摧枯拉朽毀滅的下場足以勝過任何言語。


    在兔死狐悲之下,一直在關注這場戰爭的國家們無論對學園都市抱有怎樣的想法,都毫不猶豫的啟動了緊急預案。


    龐然的霸權會讓人畏懼,可恐怖的混沌隻會成為整個世界的敵人。


    事實上,右方之火的這個問題完全是多餘的。


    那吞噬了穹頂上的星辰和幾乎布滿了太平洋的黑暗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並非羅蘭使用了黑影王國的力量,那隻是單純的影子而已。


    他身後原本隻是覆蓋了大半個城市的紅龍之影在翻騰扭曲之中見風就長。


    不,與其說是成長,不如用增殖來形容更加準確。


    在來自全世界的惡意中,紅龍之影已經逐漸從虛體開始變成真正的血肉。


    還未曾以完全的軀體君臨大地就有如此威勢,讓人完全不敢想象,當末日的預言實現時,人類要麵對的是怎樣的災厄。


    光是站在這片陰影下,就會讓人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驚悚。


    “唔……”


    羅蘭麵色古怪的點了點頭。


    “雖然我應該感謝你幫我省了不少功夫,不過……在開戰前用痛擊隊友的方式來資敵真的沒問題嗎?”


    “當然了,反正有本大爺在,複興羅馬正教這種事情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反正下屬這種東西隨時都可以補充。”


    “更何況,如果你不是可以侵蝕世界的災厄,本大爺豈不是就無法成為足以拯救人類的救世主了嗎?”


    右方之火搖了搖頭,一臉遺憾。


    要知道,與其他神之右席不同,他的稱號對應的可是在聖經中討伐了大紅龍的似神者米迦勒。


    而且,在見到了他的右手之後還能說出資敵這種可笑的說法。


    虧他之前還在擔心這樣故意讓下屬一個個送人頭會不會引起敵人的警覺。


    雖然在之前因為羅蘭展現了不下於他的權能時還吃了一驚,但現在看來,對方也隻不過是個沒有智慧的莽夫而已。


    那副好像仿佛在顧忌怕過於用力把敵人打死了的可笑表情居然會出現在這種級別的戰場上,真是可笑。


    想到這裏,右方之火有些得意的在心底為自己喝彩。


    “果然隻有本大爺的驚世智慧才能拯救這個世界!”


    他看著一臉微妙的羅蘭,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雖然之後就沒有你這樣與本大爺相稱的敵人有點可惜,但無所謂了,新時代的序幕拉開的那一刻就足以彌補一切了!”


    右方之火張開雙臂,一臉傲然的高唿著。


    在這沉重的無光之夜中,右方之火肩膀上的輪廓也不自覺搖曳起來。


    頓時讓空間扭曲時濺起的漣漪,如湖麵一般激蕩。


    可麵對這樣炫耀力量的行為,羅蘭隻是高高的舉起拳頭,讓手臂舒展來開,如同一柄拉滿的長弓。


    “嗬,連權能都不用了,選擇肉搏嗎,放棄真正的力量而選擇相信爪牙,真是愚蠢。”


    右方之火看著羅蘭舉起的拳頭,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


    “我就特意接下這一擊來讓你明白吧——明白我為何是最強的理由!”


    羅蘭沒有說話,就連臉上淡然的表情都沒任何改變。


    因為,他已經給出了直接的應答。


    下一刻,唿嘯的右拳徑直穿過了扭曲的空間漣漪,狠狠的擊中了右方之火的臉頰。


    “砰——!”


    在駭然的巨響聲中,右方之火的頭顱猛烈的高高仰起,脖子都有些不自然變形,整個人伴隨著鮮血倒飛而出。


    他周身的光芒宛若跌在地上的鏡子一樣,如柳絮一般一片片的飛散在空中,倏然消失在漆黑的最深處。


    “你剛才說什麽來著……”


    羅蘭甩了甩手,露出了散漫的神情,嗤笑道。


    “‘明白我為何是最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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