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客人不多,估計跟冬季的寒冷有關。自從燒烤店被劃為拆遷區後,十八已經好久沒有再見到廖翊凡,她還欠著人家三十幾塊的零錢。

    “你看看這些書有沒有你想要的?”廖翊凡把打包工整的曆史書推到十八麵前,順便遞過去一個不大的錦盒,“這個給你,不是什麽好材質,但比青田石要溫潤很多,印泥不會滲進去的。”

    “是什麽?”十八小心的打開錦盒,裏麵安靜的躺著刻好的印章,印章上的字竟然是她詩詞中的兩句:流雲瀲灩迴眸幻,青燈簌燃更聲寒。十八興奮的看向廖翊凡,“你怎麽……會有我的這兩句詩?”

    “之前我借過你曆史書,你還書的時候忘了取走書簽,我在書簽背麵看到的,很喜歡這兩句詩的感覺,剛好有塊夠大的壽田石,就刻下來留作紀念了。”廖翊凡能預料到十八的興奮,他反而顯得很平靜。

    妮娜的刺激讓廖翊凡更加痛恨篆刻這種愛好,太過專業化的訓練已經讓他習慣波瀾不驚,正常人應有的憤怒都被他掌控刻刀的手指消磨了。十八依然沉浸在欣喜中,她不停的把印章按在麵巾紙上,欣賞上麵殘留的詩句印跡。

    廖翊凡心情複雜的喝著茶水,如果她不是他的她,至少他們會在咖啡香濃裏成為朋友。廖翊凡不知道現在他和十八算不算朋友?因為每次麵對她的時候,廖翊凡還是會想起木羽,這種潛意識讓他沒辦法確定兩人之間的興趣愛好是否表裏如一。

    “謝謝。”十八收好印章,感激的看向廖翊凡,“今天我一定要請你吃飯。”

    “好啊,條件就是你欠我的零錢不要找了。”廖翊凡沒拒絕十八埋單的請求,如果還想再見到她,就不能讓她失去平等的尊嚴。

    妮娜質問的沒錯,廖翊凡不是沒想過報複,恰恰相反,正是強烈的複仇欲望支撐著他走過妮娜背叛自己的這些年。廖翊凡一直在等,他不相信木羽這輩子都愛不上一個女人,他從大學畢業等到工作,再從工作等到讀研。廖翊凡從他青春年少的二十三歲等到進入師大讀研的三十五歲,直到十八出現。

    廖翊凡清清楚楚的看著木羽盛氣淩人的強迫十八住進他的房子,每天出來進去兩個人不是爭吵就是較勁兒,不像房客更不像情侶。但廖翊凡太知道木羽是什麽樣的男人,他真的很寶貝這個女人,木羽是從來不帶女人迴家的。他對十八的驕縱和寵溺就是由著她胡來和折騰,這種看似不和諧的相處方式等於告訴廖翊凡木羽對十八的重視。廖翊凡真的很懷疑女人如衣服這

    句話還是木羽的口頭禪嗎?

    廖翊凡沒見過哪個跟木羽有關係的女人敢像十八這麽放肆和不買賬,當然了,他也沒想到十八最初給他的印象會是如此的普通。木羽是他帶出來的,但卻比廖翊凡更狠,當初的兄弟們對木羽的稱唿都換成木爺,而對他,還是畢恭畢敬的叫三哥。

    “你相信愛情嗎?”廖翊凡盯著十八點菜的專著表情,問的很突然。

    “……鬆仁玉米,什麽?”十八遲鈍的拿開菜單,半天才反應過來,她不明白廖翊凡怎麽會問這麽奇怪的問題,十八不自覺想起木羽灌輸她的‘男歡女愛’理論,尷尬的笑笑,“不太……好說吧,你相信嗎?”

    “以前相信。”廖翊凡迴答的很幹脆,他以前從未懷疑過愛情這種東西。

    “那後來為什麽不相信了?”十八終於沒按捺住好奇,她好奇是不希望廖翊凡給出的答案恰好證明木羽的理論是對的。

    “這個問題很複雜……恩,怎麽說呢?我一直都覺得,上天有時候對壞人的眷顧真的要多一些,就像某天你可能會發現你身邊的男人你根本不理解……”廖翊凡的思緒跳的太快,他含糊其辭的解釋讓十八不知所雲。廖翊凡看出她的茫然,笑的更厲害了,“愛情就像雕刻印章的過程,印章完成,過程就結束了,最多就是印章上的名字能成為永恆……我想要一份蔬菜湯行嗎?”

    十八微蹙著眉頭,似懂非懂的翻看菜單,廖翊凡並不指望十八能聽懂他想表達的意思,剛才他差點兒沒忍住就說出木羽跟自己的宿怨。廖翊凡本來想著木羽會的,自己也會,比如對女人。當初廖翊凡刻意接近十八的目的並不單純,他從未高估自己的魅力,所有的僥幸不過就是期望在他介入後,能讓十八別那麽快愛上木羽,隻要十八還沒愛上木羽,廖翊凡就有機會讓別的男人來改變故事的結局。

    可惜,男人和男人真的不同,就如傑森說的,木羽會的,廖翊凡真的沒學會,雖然木羽是他帶出來的。左手並不如他想的厚積薄發,廖翊凡的恨和左手的鬱悶混合在一起,竟然沒能爆發想象中的殺傷力。

    左手煩躁的撚滅手指間的香煙,看著塞的滿滿的旅行包發呆。他找不到飛機票,也想不起來放到什麽地方,隻好抓起旅行包把裏麵的東西全都倒在地板上,一件一件的翻著。翻到最後也沒找到飛機票,左手把腳邊的旅行包踢得遠遠的,才發現飛機票很安靜的躺在床頭櫃上。

    “胖刀,你說我活著為了什麽?”左手撥通方小刀的電話,沒

    頭沒腦的扔過去一句話。

    “你少考我腦筋急轉彎,丫的,我還不知道活著為什麽呢……”方小刀好半天沒反應過來,沒好氣的在電話裏嚷嚷著,他想不明白左手怎麽突然多愁善感了。

    “你說我三十歲以後還能幹什麽?我還會活著嗎?”左手好像沒聽到方小刀的抱怨,自顧自的對著手機嚷著。

    “你沒事兒吧?是不是喝多了?”方小刀在電話裏的聲音警覺起來,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在嗑藥,“喂,你是不是吃什麽藥了?”

    “你說男人女人不就那麽檔子事兒嗎?跟找小姐和一夜情有什麽區別?非得找自己最喜歡最想要的那個嗎?”左手越說越激動,惡狠狠的摔了手機。

    “喂?喂?你你……你等等,等我過……”方小刀的聲音隨著手機的滾動變得越來越小。

    左手發狂的抓起丟在床上的襯衫牛仔褲,扔的到處都是。

    下班後,因為sannio約十八在咖啡廳談稿子意見,她不滿意的地方還是她處理小說中男人和女人關係的上。十八迴到小區已經很晚了,她對sannio提出的食色性也這個主張很頭疼,至少她還沒把那玩意兒當飯吃。

    “要不然……去寫童話故事好了,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的……”十八小聲嘟念著,掏出鑰匙開門,反正最美麗的愛情故事都是王子和公主式的結局。

    “十八?”有人從暗處閃出,站在十八身後叫著她的名字。

    “誰?”十八嚇了一跳,手裏的鑰匙掉到地上,寂靜的走廊迴響著嘩啦的聲音,在黯淡的聲控燈光裏,十八看到站在自己身後的竟然是小五?她鬆口氣,“你怎麽來了?”

    “我……我有事情……跟你說。”小五說話吞吞吐吐的,猶豫的過程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進來說。”十八用鑰匙打開門,把小五讓進房間。雖然她不知道小五想跟自己說什麽,但十八覺得應該是跟木羽有關。而且木羽肯定不在家,不然小五不會專門守在門口等自己。

    進了房間,十八剛準備給小五倒水,竟然被小五攔住。小五慌慌的從公文包裏拿出檔案袋塞給十八,語無倫次的好一會兒都沒說清楚他想幹什麽。

    “這是什麽?”十八狐疑的捏著檔案袋,似乎裏麵裝的東西很雜,不像是錢。

    “這是木爺給我的房子資料……你知道他最近,最近廣告公司資金上出了問題……”小五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十八的表情,似乎

    在衡量該不該接著往下說。

    “他……真的,真的遇到問題了嗎?”十八緊張的看著小五,不自覺的抓緊手裏的檔案袋,她很想問清楚小五到底發生什麽了,但一時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恩,就當遇人不淑了,木爺在上海有個展會,定金還有開展時間早就定了,現在……突然要去搞30萬,真的很困難,木爺讓我拿他這個房子去做抵押貸款,你也知道,現在是年底,銀行做不了,隻能去找有門路的公司……”小五為難的摸著腦袋,一臉焦慮的表情,有點兒說不下去了。

    “小五,你想說什麽就說吧。”十八按捺著內心的不安,他沒想到木爺會遇到這麽棘手的事情。

    “十八,跟他們貸款等於借高利貸,而且也貸不了多少錢的,我和妮娜,還有別的朋友都是跟木爺混出來,我們肯定不會看笑話,但木爺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不可能用我們的錢,尤其是……是妮娜姐的,所以,所以你看……是不是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要是木爺過意不去,可以付大家利息……”小五打住話,白天木羽去上海之前因為他的提議發了很大的脾氣,木羽說的很明白,不管是誰想他笑話,他都要挺過這關。

    十八看著手裏的檔案袋好一會兒沒說話,她不是不知道妮娜跟木羽之前的關係。小五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選擇權在她手裏,要麽用木羽的房子去當鋪做得不償失的應急高利貸,要麽就用小五和妮娜的錢江湖救急,小五還有別的什麽人都還好,最關鍵是妮娜的錢。可是如果十八選擇不答應,就因為妮娜和木羽的關係,她就能故作清高的眼睜睜看著木羽選擇高利貸當鋪,不管以後是禍是福嗎?

    “十八,如果你覺得我……我剛才說的辦法行,你就,就幫簽下這個單子,這也是做做樣子的,有借款總得有收款人吧,不是不信木爺,因為這裏還有別的朋友,我和妮娜要不要木爺的收據都無所謂的。”小五忐忑不安的在十八麵前展開一張清單,從手提包裏拿出一支簽字筆遞給十八。

    十八的眼神停在小五展開的清單上,妮娜的名字首當其衝,20萬的數字讓她觸目驚心,妮娜名字下麵列著她不認識也不熟悉的名字。十八長這麽大也沒簽過這麽大數字的賬單,她感覺到自己手心滲出細密的汗。

    “其實妮娜挺仗義的,大家也是因為她借出這麽多錢,才肯幫忙的,所以兩天就把錢湊夠,你想這麽短的時間湊這麽多錢……”小五說話的口氣裏帶著崇拜,也帶著欣慰。

    “我簽!”十八接過

    小五遞過來的簽字筆,在借款單落款處寫下自己的名字,簽完自己名字最後一個筆畫,十八才突然莫名其妙感覺到難過。這種難過好像妮娜笑的張揚的表情,還有無能為力後的筋疲力盡。

    “謝謝你!十八,木爺不用抵押房子了。”小五興奮的忘乎所以,寶貝似的折好借款單,“我這就去上海布置展會,這是年前最重要的事兒了。”

    “小五!”十八慌忙喊住小五,她突然覺得要做出某種決定真的很艱難。

    “還有事兒嗎?”小五不解的看著十八。

    “房子資料先放我這兒,你先別告訴他,如果他問起你,你就說……就說是房子抵押做的貸款,等上海的展會過去再說!”十八朝小五晃晃手裏的檔案袋,她能想到的也就是這些了。

    “好的,我明白。”小五快步離開。

    十八頹然跌坐在沙發上,之前她一直覺得sannio要求在小說裏加足男人女人那檔子事兒是最讓她為難的事兒。小五離開之後,十八突然發現生活裏竟然那麽多比男人女人那檔子事兒還要為難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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