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山之巔,雲氣飄渺處,一老一少二人站立在一片古鬆亂石之間,遙相對峙。
年少者,約十六七歲年紀,高大健碩,英挺不凡,手持一根樹枝,直指前方年長者,冷然喝道:
“劍魔風無涯,你已無路可走。”
風無涯約五十歲左右年紀,瘦骨嶙峋,生得歪瓜裂棗,此時昂首而立,頗有幾分高手氣息,怒道:“窮兇極惡小霸王,你別欺人太甚。”
“你自稱黃榜高手,為何不敢與我一戰?”
“三日前,我已敗在你手,此刻你已然是邛山第一高手,還與我糾纏作甚?”
山風唿唿,吹得二人長發飛揚,衣袂飄飄。
“第一高手麽……倒也不假。你若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饒過你。”
“說。”
“陪我去厄水鎮。”
“去不得。”
“為何?”
“恐大當家責罰。”
“嗬,黃榜高手劍魔風無涯……也不過如此。”
“我風無涯一生瀟灑,不為俗物所羈絆,豈會受你所激?”
“你非要逼我麽?”
“生亦何歡,死亦何哀……”
“大家都以為,隻有黃師爺愛偷看大當家更衣,其實你風無涯也……”
“走,我陪你立刻下山去!”
“……”
邛山險惡陡峭,山腳有條緩緩流淌的大河,曰厄水河。
窮兇極惡小霸王脅迫劍魔風無涯,借巡山之便,悄悄溜下山,一路朝厄水河跑去,目標正是厄水河另一邊的厄水鎮。
“小霸王,為何一定要我陪你去厄水鎮?”
“簡單,若被大當家捉到,我便說是你先去鎮裏鬼混,我為去捉你迴來受罰,方才跟去。”
窮兇極惡小霸王說著,卻突然停了下來,身後的風無涯差點一頭撞在其背上。
前方,厄水河邊,背對著二人站著一位身材窈窕的黑衣女子,徐徐河風吹拂,擾得她一頭黑色長發飛揚,衣袂飄飄。
“大……大當家!”
小霸王說話都不利索了。
風無涯則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三寶,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前方女子語氣十分平靜,落在二人耳中,卻猶如閻王歎息。
少年名曰韓三寶,是邛厄幫年紀最小同時也是最為健美的一名小山賊。
而眼前女子,便是邛厄幫大當家。
韓三寶硬著頭皮走近幾步站定,訕笑道:“大……當家,好巧啊。”
風無涯束手垂首,也走上前幾步站在韓三寶身邊。
大當家手持一條烏黑色長鞭,平靜地問道:“三寶,邛厄幫的幫規,你可還記得?”
“記得。”
“說出來給我聽聽。”
“敬大當家,愛大當家,堅決服從大當家的命令。”
“虧你還記得。如此你再與我說說,大當家的命令都有哪些?”
韓三寶猶豫片刻,咬牙說道:“太多了,說不完。”
‘大當家的命令’確實太多,諸如不能隨地吐痰、不能隨地大小便、不能偷看大當家更衣,禁止喝酒……不勝枚舉。
大當家還是語氣平靜地問道:“未經大當家許可,不得私自下山。想來你是不記得了。”
韓三寶硬著頭皮道:“記得。”
“既然記得,你便和我說說,違者當如何處置?”
“違者……鞭打三天。”
韓三寶說完,轉身便逃。
風無涯也是絲毫不敢停留,緊跟著轉身逃跑。
而幾乎是韓三寶那個‘天’字落地,大當家便陡然一揮手,手中長鞭如一條毒蛇般破空甩出。
鞭頭拍打空氣,發出啪一聲脆響,而後一路高歌猛進,唰一聲纏住落後的風無涯腰際,她輕輕往迴一拽,風無涯便張牙舞爪倒飛迴去,噗通一聲摔進厄水河裏,水花四濺。
爾後,她一躍而起,苗條妙曼的身體猶如一隻翩翩起舞的彩蝶,輕飄飄落在韓三寶身前,阻住了其去路。
韓三寶大驚,連忙掉頭又朝厄水河跑去。
大當家長鞭一揮,那鞭頭便如有靈性般纏住韓三寶腰際,他隻覺得身子離地飛起,一陣天旋地轉後,待得再次站穩,頓時看到一張其醜無比的醜臉近在眼前。
“大當家……”
韓三寶被這張醜臉嚇得臉色驟變。
大當家身材窈窕妙曼,像是一位妙齡女子,卻常年戴著一張集百家之醜於一身的麵具,冷不防看上去,恐怕能嚇死人。
“還逃麽?”大當家依舊平靜地問道。
“你逮捕我吧,我認罰。”韓三寶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大當家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念你年紀尚小,我也不來抽你。這便隨我迴山,三天內抄寫《道德真經》五十遍,不得有錯字,不得有塗改,否則重抄。”
韓三寶的表情立時比哭還難看。
他打小不愛讀書寫字,唯獨對舞槍弄刀十分鍾愛,可大當家偏生不許他練武,並且每次犯錯,其它不罰,隻罰他抄寫經文,實比抽他一頓還要令他難受。
“一遍行不行?”
韓三寶哭喪著臉,用商量的口吻問道。
“五十一遍。”
“兩遍行不行?”
“五十二遍。”
“……三遍,最多三遍,再多,打死也不抄。”
“六十遍。”
“好好好,就六十遍,不要再加了。”
韓三寶自殺的心思都有了。
而落入厄水河的風無涯,出水後便站在岸邊水淺處,不時抬起眼皮子偷看大當家幾眼,不敢上岸。
迴到邛山後,韓三寶便被大當家關在房間裏抄寫《道德真經》,可小霸王何許人也,豈會甘心受罰?
“師爺,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你放心,你幫我抄寫完六十遍《道德真經》,我絕不會向大當家舉發你。”
“謝謝,謝謝。”
師爺黃不立瘦得皮包骨頭,一身才子裝扮,兩撇鼠須和一對小眼珠子看上去頗為奸詐,此刻被小霸王三言兩語說得冷汗直冒,不住口感激。
小霸王翻窗而出,直奔邛山後山而去。
所謂後山,是邛山至高之處。
頃刻間來到後山,隻見山巔之上,怪石之間,幾株古鬆迎風而立,一塊足有丈許高的巨石成‘7’字形,豎立在懸崖峭壁之巔,一頭延伸出峭壁之外幾尺距離,其下雲霧滾滾翻騰。
巨石正麵,雕刻著‘眺望石’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此乃令師爺黃不立幾欲羞愧致死的傑作。
而眺望石上平躺著一位老者,身邊放著一根黑梭梭的鐵棍,大概是拐杖之類的。
“吃閑飯的,我迴來了。”
老遠,韓三寶便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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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遍,最多三遍,再多,打死也不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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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到邛山後,韓三寶便被大當家關在房間裏抄寫《道德真經》,可小霸王何許人也,豈會甘心受罰?
“師爺,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你放心,你幫我抄寫完六十遍《道德真經》,我絕不會向大當家舉發你。”
“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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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正麵,雕刻著‘眺望石’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此乃令師爺黃不立幾欲羞愧致死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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