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在場眾人看著他的目光,文奇又慌又怒,他完全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就這樣被一個賤婢抖了出來!


    若是平時,抖出來便抖出來了,以文家在茲州的勢力,他還怕官府會為了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女子治他不成?但現在不行,現在可是牽涉到一起命案,且主審的還是如今在茲州城權勢滔天的那幾人,他下意識地覺得絕對不能認,認了他就死定了。


    這樣一想他不由得氣紅了臉,忽然就朝畫屏撲了過去,「你這賤婢還在這裏胡說八道!」


    然而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劃過一陣利劍出鞘之聲,隨即一絲攝人心魂的寒芒朝他破空而來,文奇猛地停住了腳步,看到堪堪停在他脖子前的利劍,嚇得嘴巴大張,半天不會說話,差點都要失禁了。


    蘇雲看了看冷著一張臉的青萊,秀眉微揚,青萊給她的印象一向是憨厚老實,沒想到也會有如此冰冷凜冽的一麵。


    她淡淡一笑,收迴視線,看向已經嚇傻了的文奇,平靜道:「文郎君何必如此激動,便是你真的輕薄了宋娘子,但我知道殺宋娘子的人不是你。」


    文奇頓時雙眸發亮,連連點頭,「夫人明鑑!夫人明鑑啊!沒錯,某雖然一時鬼迷心竅對那宋娘子下了手,但絕沒有殺……她……」


    說到後頭,他終於迴過神來,一張臉頓時灰白一片!


    畫屏嫌惡地看了他一眼,簡直都想跺腳了。


    之前那個覺得這男人還不錯的人不是她!絕對不是!


    範欣然微愣後,一張小臉因為憤怒而憋得通紅,「你……你竟然對芸娘做出了那種事!你這個禽獸!定是你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才殺了芸娘!」


    文奇知道自己這迴無法再狡辯了,沉著臉怒吼道:「臭娘們!閉嘴!你真以為我是傻的?在這緊要關頭我會去殺一個與顧大將軍有過關聯的人?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在迴家的時候路過一條小巷,那女人突然跑了過來,一把抓著我就求我救她阿兄,簡直莫名其妙!是她自己送上門的,我不要白不要。


    她也是莫名其妙,拉著我說了兩句後,突然說什麽我不是他,她被騙了,我當時喝得醉醺醺的,誰知道那娘們是不是故意送上門來誆我的!」


    範欣然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娘子哪裏聽過如此粗俗的言論,頓時傻了一樣看著他,指責都忘了。


    蘇雲看著眼前的鬧劇,臉色不變,淡然道:「雖不至於是誆你的,但這個局,確實就是為你而設的。」


    文奇猛地看向他,眼神憤怒訝異,五官扭曲。


    頓了頓,蘇雲又補充了一句,「應該說,是為了文家而設。」


    布下這具有欺騙性的現場,把畫屏帶來置於一旁,甚至把宋芸巧隨身攜帶的顧君瑋的髮帶拿出來放在她手中這麽一個醒目的位置,都隻是為了――拉他們入局!


    為了告訴他們,文奇曾經犯下的惡行,讓他們對他和他背後的文家,實施懲罰。


    本來便已經情緒有些失常的文奇頓時都要炸了,「誰!是誰針對我們文家!老子要殺了他!」


    蘇雲嘲諷地看著他,輕笑,「就文家過往精彩的履歷,有人處心積慮針對你們實在太正常不過了,是吧,範夫人?」


    說著,蘇雲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範夫人,眼眸沉靜。


    這下連一直悠哉悠哉地在一旁看好戲的李顯都愣然了一瞬,微微蹙眉。


    幕後之人,竟然是範夫人?這可難辦了。


    範欣然呆了一瞬,反應過來後激動地大叫:「不!這不可能!」


    她猛地看向母親,急得都要哭出來了,「母親,這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她期盼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然而看著看著,她覺得自己一顆心都涼了。


    她母親,那個讓她永遠敬仰自豪的母親,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半響,她輕笑一聲,看著蘇雲道:「夫人聰慧。」


    範欣然腿一軟,跌倒在地上。


    不可能的,怎麽會是母親,設計讓芸娘失去清白,又把芸娘殺了的人,怎麽會是母親!


    範夫人卻看也不看瀕臨崩潰的女兒,輕嘆一聲,「我沒料到,芸娘竟會如此敏感,即便我給她的是一封匿名信,她也察覺到了這件事與我有關。


    在她今天跑到我們府上與欣然說了那一番話後,我便知曉,這件事瞞不下去了。」


    文奇一愣,惱怒道:「莫非今天傳信給我說可以帶走畫屏的人,也是你!」


    範夫人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隻看著蘇雲,淡然道:「我首先沒料到的是芸娘的敏銳,其次沒料到的是夫人的聰慧,也許是老天爺也看不過我的行為,要給我應有的報復罷。可是,我絕不後悔。」


    便是失敗了,也足以讓他們看清文家的嘴臉!


    蘇雲看了她一會兒,道:「你做這一切,是為了替你丈夫報十年前的仇吧,這招借刀殺人使得不錯,隻可惜,你選錯了刀。」


    範夫人輕嘆,「是我不自量力了。」


    範欣然一愣。


    母親做這一切,竟然是為了父親嗎?


    因為要執掌一個大家族,母親常常表現得很冷漠,做事也時常十分決絕,她知道很多人暗地裏都議論,母親是個沒有心的女人。


    十年前父親死得不明不白,她沒有追究下去,所有人都說,那是因為母親怕了文家,說不定她啊,從沒把那入贅的夫君看在眼裏,那王郎君真真可憐。


    曾經,她也是這樣認為的,十年下來,母親從沒有主動在她麵前提起父親,便是每一年的祭奠,她也是神情漠然,仿佛這件事隻是如每天的睡覺吃飯一般,普通得很。


    所以,她其實也是怨過這樣冷漠的母親的,即便她同時還十分愛戴她。


    這樣的母親……這樣的母親,怎麽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範欣然哭得不能自己,突然,她聽到一個熟悉的威嚴嗓音道:「欣然,來之前我已與子濤說過了,你迴去後便與他成親,從此,他會成為範家新一任家主,範家以後,就靠你們了。」


    範欣然猛地瞪大眼睛,淚眼朦朧地看著母親挺直的背影。


    她終於明白了,這一切都是真的,母親在來之前已經預料到了一切,她不能自欺欺人了!


    範采紅說完這話,看向一直眸色複雜地看著她的蘇雲,道:「範子濤是我的義子,為人忠厚仁義,富有責任感,最重要的是,」她眼眸微轉,道:「子濤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鑄造技藝,範家的鑄造業務這些年便是因為他,稱霸南吳!」


    葉昭一愣,立刻看向蘇雲,心中驚喜的同時,忍不住嗤笑。


    她先前打探消息的時候,確實有讓人順便留意那三家中有沒有鑄造方麵的人才,誰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一直落在這女人的眼中,她甚至隻憑藉著這些蛛絲馬跡,便猜透了他們的心思。


    若真要說的話,範采紅是這古代當之無愧的女強人!


    蘇雲雖也微微訝異,卻不怎麽意外,隻微微眯眸,「你這樣做,值得嗎?」


    範采紅微笑道:「沒什麽值不值得的,這些年,我太累了,太累了……」她看了看依然無助抽泣的範欣然,輕笑一聲道:「這樣的累,由我來承受便夠了。」


    她是範家家主,不管什麽時候都必須以範家利益為先。


    十年前,因為文家勢大,她便是恨得牙齦咬碎,也隻能咕嘟一聲把恨意吞下。


    十年後,雖然範家超越了文家,但因著三家之間的重重利益牽扯,她依然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的自己,便是給夫君上墳,也覺得沒有那個資格。


    這一迴,她是任性了,一顆心卻如同重獲自由一般,舒爽得不行。


    道夫,願你在九泉之下,不要再怪我無情了。


    「不,我的意思不是這個。」突然,麵前的女子嘴角微揚道:「你妄想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那是你的事,但即便你表示範家願意傾力支持涼城,也沒有那個資格讓真相掩蓋。那到底是一個無辜女子的性命!」


    範采紅聞言,便是被拆穿也始終淡然的臉色,終於微微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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